屏山居士 李纯甫 之纯述
濂溪曰:动而正曰道,用而和曰德,匪仁匪义,匪礼匪智,匪信悉邪也。
屏山曰:此韩愈氏之遗说耳。道无动静,不动其无道虖(虖,古乎字)。德无用舍,不用其无德乎。孔子谓:「仁者见之谓之仁,则非仁也。智者见之谓之智,则非智也。」圣人之所见,岂邪见欤?
濂溪曰: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
屏山曰:志於道,据於德,依於仁。和顺於道德,而理於义,皆孔子之言,与老子之言将无同乎?善夫!庄子之言也,和理出其性,理、道也。和、德也。德、仁也。道、义也。然则搥提仁义者(搥提仁义,出杨子法「言」,舍弃仁义也。)其杨子乎?离道德仁义者,其韩子乎?自以为大中至正,恐未免为曲士也夫!
迂叟曰:穷理尽性,以至於命。世之论命者,竞为幽僻之说以欺人,使人跂悬而不可及,愦瞽而不能知,则画而舍之,其实奚远哉!是不是、理也。才不才、性也。遇不遇、命也。
屏山曰:《易》有穷理尽性,以至於命之说;孔子之心学也。自颜子、曾子、子思传之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知天之与我者,万物皆备,然後能践其形,虽夭寿不贰也。岂为幽僻之语,高论於世哉!惜乎後世不得其传,跂悬而不能穷,愦瞽而不能尽,画而舍之,不能至,文蹇浅之说,以自欺则可矣。理有是不是耶?性有才不才耶?命有遇不遇耶?吁!
迂叟曰:或谓圣人之心如死灰,是不然,圣人之心如宿火尔!夫火宿之则晦,发之则光,引之则然,皷之则炽,深而不销,久而不灭者,其宿火乎,岂若死灰哉!
屏山曰:野哉斯言!圣人之心,未尝生死,岂如宿火之乍明乍暗耶?深而不消者,终消也。久而不灭者,终灭也。圣人之心如日月焉,但以尘念蔽之,如浮云之翳,阴气之蚀耳。尘念消烁既如死灰,而天光始发,初无增损,其有灭乎?此孔子所谓与日月合其明,庄子又谓进於日者与?世俗不知也。
迂叟曰:或问释老有取乎?曰:有。曰:何取?曰:释取其空,老取其无为自然。舍是无取也。空、取其无利欲心。无为自然,取其因任耳。
屏山曰:释氏之所谓空,不空也。老子之所谓无为,无不为也。其理自然,无可取舍。故庄子曰:无益损乎其真。般若曰:不增不减。故以爱恶之念,起是非之见,岂学释老者乎?取其无利欲心,即利欲心。取其因任,即是有为,非自然矣。
迂叟曰:学黄老者,以心既如死灰,形如槁木为无为。迂叟以为不然,作无为賛:治心以正,保躬以静,进退有义,得失有命,守道在己,成功则天,夫复何为?莫非自然!
屏山曰:颜子黜聪明,隳肢体,入道之门耳,岂在道耶?列子知黄帝书者,其言曰:积尘聚块,虽无为而非理也。庄子学老子者,其言曰:若羽之旋,若磨石之隧,乃死人之行;非生人之理也。圣人之得道者,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岂心如死灰槁木?然无为賛固佳矣!但改莫字作终字,学者当渐进一阶或自此入。
迂叟曰:庄子文胜而道不及,君子恶诸,是犹朽屋而涂丹艧,不可处也。眢井而席绮溃,不可履也。乌喙而渍饴糖,不可尝也。尧之所畏,舜之所难,孔子之所恶,青蝇变白黑者也。
屏山曰:庄周氏岂有意於文哉!其一嘘也,隐然如迅雷之惊蛰虫。其一吹也,扬然如长风之振槁木。糠粃二典,而示尧舜之神;四子不离於阴阳。糟粕六经,而扫仲尼之语;一人方出於鲁国,大抵如达磨之倒用如来印耳。至音太古,逆笙歌之耳;良药太苦,螫刍豢之舌;儒者不谈千五百年矣。比之青蝇,不亦厚诬乎。
迂叟曰:杨子之论王莽也,岂得已哉!况伊周则与之,况黄虞则不与也。(黄帝虞舜)
屏山曰;剧秦美新,亦与伊周乎?既摈庄周,固杨子之党也;又何辨焉。
横渠曰:大和所谓道中涵,沉浮升降动静相感之性;其来也几微易简,其究也广大坚固。起知於易者乾,効法於简者坤,散殊而可象为气,清通而不可象为神。不如野马絪縕不足谓之大和,语道者知此,谓之见道,学易者见此,谓之见易。不如是。虽周公才美,其智不足称也。
屏山曰:吾尝学易矣,保合大和,各正其性命也。屈伸徃来者,阴阳之相荡也。易简者乾坤之德也。形而上下者,道器之谓也。天地絪縕者,万物之化也。圣人之意,各有所谓。张子襍取其说,而谈天地未生之初,谓真见易之道,而窃比周公,躁矣!
横渠曰:气坱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少息;易所谓絪縕,庄子所谓生物之以息相吹,野马者欤。此虚实动静之机,阴阳刚柔之始,浮而上者阳之清,降而下者阴之浊,其感遇聚散,为风雨,为霜雪,万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结,糟粕煨烬,无非教也。
屏山曰:张子略取佛老之语,力为此说,正《首楞严》五十种魔第三十二,行阴未尽,见诸十方,十二众生,毕殚其类。虽未通其各命由绪,见同生基,犹如野马,熠熠清扰为浮尘根究竟枢穴。张子误认此言,以为至理;而又摹影佛答富楼那,大地山川生起之说。庄周矢溺瓦砾之说,而不甚明,可付一咲!
横渠曰: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为有象,不失吾常。又曰: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皆是不得已而然也。圣人尽道其间兼体而不累者,存神其至矣。又曰:聚亦吾体,散亦吾体,知死而不亡者,可与言性矣。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聚散出入,能推本所从来,深於易者也。
屏山曰:张子窃闻首楞严性觉真空,性空真觉之言,而未见如来藏中妙真如性,妄起计度,立圆常论,正堕三十三种颠倒,见魔是人,观妙明心,徧十方界,湛然以为究竟,神我从是则,计我徧十方,凝明不动,一切众生,於我心中自生自死,则我心性,名之为常。张子误认此语,厚诬圣人,指为易道。圣人之言曰:神无方,易无体,宁有我耶?吁!可怜也夫!
横渠曰:太虚为清,清即无碍,无碍故神。反清为浊,浊则碍,碍则形。又曰:气聚散於太虗,犹氷凝释於水,知太虚即气则无,无故圣人;但明幽明之故,不云有无,诸子浅妄。以分有无,非穷理之学也。
屏山曰:老子所谓常无,即佛之所谓真空,非断灭之空也。老子之所谓常有,即佛之所谓妙有,非碍色之有。无非真无,有非真有,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张子自分太虚与气之聚散,又分形与神之清浊,自比圣人,以为穷理。浅妄如此,岂知吾夫子形而上者之谓道,形於下者之谓器虖?
横渠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虗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
屏山曰:孔子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老子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佛云:「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夫道生天生地,以为气母;自根自本者,即此心也。张子之言如此,无乃异於三圣人虖?
横渠曰:若谓虚能生气,则虚无穷,气有限。体用殊绝,入老氏有生於无,自然之论,不识其所谓有无混一之常,若谓万象为大虚中所见之物,则物与虚不相资,形自形,性自性,陷於浮图以山河大地为见病之说,略知体虚空为性,不知本天道为用,反以人见之小,因缘天地,谓世界为幻化,躐等妄意而然,遂使儒佛老庄,混然一涂,因於恍惚梦幻,定以有生於无,为穷高极妙之论,不知入德之门,多见其蔽於詖,而陷於[泳-永+(瑶-王)]矣。
屏山曰:张子之所谓老氏有生於无之论,正老氏之所谓:「常有以观其徼者,常无以观其妙」者;张子不知也。张子所谓:混一之常,正老子所谓,建之以常无有,张子果知之乎?张子又谓:浮图以山河大地为见病之说,正佛之所谓真如之生灭者,俗谛之幻,有所谓真如之不生灭者,真谛之本空,张子不知也。
张子所谓体虚空为性,本天道为用,正佛之所谓真如有体有用,空而不空,是名中道第一义谛。张子果知之乎?谓佛有人见,躐等妄意,诬为幻化,学道者其知之矣。或因於恍惚梦幻,或遂以为有生於无,为穷高极妙,皆望道而未之见耳。不知入德之涂,蔽於詖而陷於滛,或亦有之?非三圣人之罪也。所谓儒佛老庄,混为一途者,十方诸佛,异口同音,万古圣人,同辙俱注,张子独能岐而外之乎?虽吾夫子复生,不易吾言矣。
横渠曰: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又曰:天道不穷,寒暑已。众动不穷,屈伸已。鬼神之实,不越二端而已。
屏山曰:圣人有言,天且弗违,而况於人乎?况於鬼神乎?天自天,人自人,鬼神自鬼神,非二气也。天之寒暑,气之屈伸,鬼神何预焉!伊川亦曰:鬼神者,造化之迹,江东诸子,至有以风雨为鬼神,其踈甚矣!此说亦有所从来,其源出於汉儒,误解中庸鬼神体物而不可遗句,训体为生,说者谓万物以鬼神之气生,故至於此。予谓:鬼神虽弗见弗闻,然以物为体,而影附之,不可遗也。故洋洋乎如在其上与左右也!何以二气为哉?
横渠曰:在天而运者为七曜,垣星为昼夜,以地气乘机,左旋於中,故使垣道河汉。因此而南,孔子不言天地日月星辰者,以颜渊辈已知之矣。古人所谓天左旋,此至粗之论耳。
屏山曰:此说孔子未尝谈也。大《易》止言乾动坤静,《尚书》止言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而已。张子敢於高论,果於自信,斩然臆断,谓天静地动,惟七曜行,当问天古星翁,吾亦不知也。
横渠曰:圣不可知谓神,庄生谬妄,又谓有神人焉。
屏山曰:庄子所谓:有天人、至人、神人,皆圣人之别称耳。大抵居帝王天子之德,谓之圣人。言素王玄圣之道,谓之神人。谓圣人之駴世,神人未尝过而问焉,正吾夫子之所谓豉万物而不与者,岂有二人哉。庄子寓言,而学者惑之!是对痴儿不得说梦。迨佛书至,有法身、报身、化身之说,其理甚明。禅者又分五位,至於礼用交参,正徧回互之际,区区章句之学,未尝曾见此事,宜其讥咲以为谬妄也欤!
横渠曰:物之初生,气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气日反而游散,至之谓神。以其伸也,反之谓鬼,以其归也。
屏山曰:此说出於汉儒,以木火为生物之神,以金水为终物之鬼,训神为伸,训鬼为归,亦曲说耳。今证以孔子之言,精气为物,谓人物也。游魂为变,谓鬼神也。人物有形之鬼神,鬼神无形之人物,可以知鬼神之情状,盖无异於人物,故其祸福,亦从吾之好恶焉。岂神主生而鬼主死?又强为分别耶。
横渠曰:气生於人,生而不离,死而游散谓魂。聚而成形质,虽死而不散谓魄。
屏山曰:异乎吾所闻!郑子产论伯有曰:人生始化曰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故伯有之死,犹能为崇而杀驷带。盖魂魄者,动静之精神耳。形质既成,生而不能离,形质既坏,死而不能散,游然而变,或为鬼神,即此一物也,岂有二物哉?
横渠曰:海水凝则氷,浮则沤,然氷之才,沤之性,海不得而预焉。推是足以究生死之说。
屏山曰:性犹海水也,情犹浮沤也,沤有生灭,而水无生灭,情有生死,而性无生死。虽吉凶以情迁,而原始反终,知之未尝生,亦未尝死也。则死生之说尽矣。虽然,沤即水也。水即沤也。情岂非性,性岂非情虖?生灭而有不生灭者,有其死生中,盖有不生不死而生死者乎?以水喻之,则不类乎?性外而又言才,吾不知其为何物也?
横渠曰:寤所以知新於耳目,梦所以缘旧於习心,医言专语气於五藏之变,有取焉耳。
屏山曰:此言常梦,其得为多,如非常之梦,传说之梦,武丁竪牛之梦穆叔,横渠之言败矣!当以东莱之言为解,语在左氏愽议。
横渠曰:释氏不知天命,而以心法起灭天地,以小缘大,以末缘本,其不能穷,谓之幻妄。真所谓凝氷之夏虫欤!反以六根之微,诬天地日月,蔽其用於一身之小,溺其志於虚空之大,此所以语大语小,流遁失中。其大也,尘芥六合,谓天地为有穷也。其小也。梦幻人世,不能究所从也,谓之穷理可虖?不知穷理,谓之尽性而无不知可乎?儒者穷理,固率性可以谓之道。佛不知穷理,故其说不可推而行。
屏山曰:孔子知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老子知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庄子知道生天生地,列子知浑沦之始,言天地空中之细物也。张子乌知有此理耶!孔子之太极,老子之混成,庄子之道,列子之浑沦,是何物耶?四子同在天地中,必非二物,学者溟涬一千五百年矣。而佛书遂东。《首楞严》云: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有漏微尘国,皆依真所生。然则其不出於此心乎?何以信之?张子亦有梦否?五尺之躯,栩然一席之地,謦欬之间,天地、日月、山川、聚落、人物、衣冠、俯仰、酬酢、自成宇宙,皆从汝一念生,此特佛书所谓第六分离意识之所影现者耳。其力之所成就,广大如此,与此天地亦殊不相罣碍,此即邵康节所谓:一身自有一乾坤者,况其根本!第九:白净无垢,妙真如性,岂不能生此天地乎?此真如性,大包天地而有余,细入微尘而无间,宁有小大与生灭乎?老子谓尹文子曰:吾与汝皆幻也。孔子谓瞿鹊子曰:丘也与汝皆梦也。且有大觉而後知此万世之後一遇大圣,如且暮梦遇之,张子岂其人乎?此理固未易穷,张子欲率其性,而自谓之道。将推而行之,真梦中语,未知孰为夏虫也欤!悲夫!
横渠曰:大易不言有无,言有无,诸子之陋也。
屏山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非老子之常无常有,佛之真空妙有乎?张子之陋也!
横渠曰:一物而两体,其大极之谓欤!
屏山曰:太极生两仪,而张子云尔。是胚胎未兆,而自为男女也夫?
横渠曰:饮食男女皆性也。是乌可灭!庄老佛氏为此说久矣。果畅真理虖?有无不能为一,非尽性也!
屏山曰:饮食男女,气血之嗜欲耳。岂其性耶?必欲混然而一,与禽兽奚择哉?此正夫子之所谓:小人之中庸而无忌惮者,佛之所谓无碍禅也。庄子固有不食五谷,绰约如处子者,张子自不见耳。以近喻之,世间近道之士,辟谷而齐居者多矣,岂尽失其性哉!自残其性,而必患天下後世者,必此言也夫!
横渠曰:浮图明鬼,谓有识之死,受生循环,厌苦求免,可谓知鬼。以人生为妄见,可谓知人乎?天人一物,輙生取舍,可谓知天虖?指游魂为变,为轮廻,未之思也!
屏山曰:此说出於原始反终,知死生之说,庄子推而明之。谓生者死之徒,死者生之始,死生相寻乎无端。列子亦谓死于此者,安知其不生于彼,万物皆出於机,皆入於机,非轮廻而何,老子谓生者暗噫物也。庄子亦有久忧不死,何其苦也之言?古之真人,有人之形,无人之情,彼且择月而登假,乘彼白云,至于帝乡,忻则与造物为人,厌则出六合之外。如老子之柱下,庄子之漆园,列子之郑圃,孔子之鲁国,体性抱神,游於世间可也。自此以降,遽欲泯其真妄,同天人,无取舍,均死生,嘻其诞矣!
横渠曰:浮图必谓:死生转流,非得道不免,谓之悟道。自其说炽传中国,虽真才闲气,生则溺耳自恬习之事,长则师世儒崇尚之言,遂冥然被驱,谓圣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学而知,故未识圣人心,已谓不必求其迹;未见君子志,已谓不必事其文;此人伦所以不察,废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德所以乱,异言满耳,上无礼以防其伪,下无学以稽其蔽,詖[泳-永+(瑶-王)]邪遁之词,翕然并兴,一出于佛氏之门者,千五百年,自非独立不惧,精一自信,有大过人之才,可以正立其间,与之较是非,计得失乎?
屏山曰:自孔孟云亡,儒者不谈大道,一千五百年矣,岂浮图氏之罪耶?至於近代,始以佛书训释老庄,浸及语孟,诗书大易,岂非诸君子所悟之道,亦从此人乎?张子憣然为反噬之说,其亦弗仁甚矣!谓圣人不修而至,大道不学而知,夫子自道也欤。詖[泳-永+(瑶-王)]邪遁之辞,亦将有所归矣。所谓有大过人之才者,王氏父子,苏氏兄弟是也。负心如此,宁可计较是非於得失乎?政坐为死生心所流转耳。
横渠曰:释氏谓实际以人生为幻妄,有为为赘疣,世界为阴浊,遂厌而不有,遗而不存,乃诚而恶明者也。儒者因明致诚,因诚致明,故学而可以成圣。天而未始违人,《易》所谓不遗不流不过者也。彼所谓实际,徒能语之而已,未始心解也。
屏山曰:释氏知实际矣。故以人生为幻妄,虽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万行门中,不舍一法,不以无为破有为界,不以出世间法坏世间法,岂尝有所厌恶而排遣哉!定慧圆成,止观双泯,因该果海,包法界而有余;果彻因源,人微尘而无间;与吾圣人之道,将无同乎?第恐张子窃闻易道,未尝心解,而况於实际乎?
横渠曰:彼释氏之语,虽似是,本与吾儒二本道一而已。此是则彼非,彼是则此非,固不可同日而语。其言流遁失守,穷大则[泳-永+(瑶-王)],推行则詖,一卷之中,数数有之。
屏山曰:道本无一,而有二乎?道本无是,而有非乎?如来不说堕文字法,四十九年初无一字,维摩不离文字,而说解脱,不二法门,终於默然。张子欲以口舌滓污太虚,多见其不知量也。未读南华第二篇耳!吾夫子「予欲无言」之旨,想亦未曾梦见也!
横渠曰:大率知昼夜阴阳,则知性命。知圣人,知鬼神,释氏未免阴阳昼夜之累,而谈鬼神,妄也!
屏山曰:尽夜之往来,阴阳之消长,真死生之理也。圣人穷理尽性,以至於命,通乎昼夜之道,而知其未尝往来,未见其阴阳不测之神,初无消长。以此洗心退藏於密,虽鬼神不之知也。鬼神之情状,圣人其知之矣。此释氏之说,与吾正同,而张子言其往来消长者,推而任之,听其自然,自以为免阴阳昼夜之累,而正流於生死中矣。诬为易道,岂知圣人所谓生生之谓易,而生生者,未尝生耶。夫学道者,一念万擧初无首尾,岂有阴阳昼夜之累哉!
屏山先生《鸣道集说》卷之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