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徐懋功料定薛仁贵不是真死,而是由于受到这场打击,李道宗又没伏法,他伤心透了,不愿再为皇家出力,想辞官还怕皇上不准,这才诈死埋名。他同大伙一说薛仁贵是假死,没有一人相信,老程叫得更凶:“三哥,你说这话真是缺德,你敢不敢和我打赌?”“怎么不敢?薛仁贵要真死了,我陪他殉葬,你呢?”“他要没死,你砍下我这颗脑袋,怎么样?叫万岁和大伙为证。”皇上一看,你们赌什么脑袋,谁能摘谁的人头?“军师,你认为薛礼没死?”“我是这么分析的。”“我们想些什么办法才能把薛贤臣请出来呢?”“陛下莫急,臣自有办法,但有一件,您得赋予我权力,要我进行安排,谁若抗令不遵,我就处置他,否则我也没法。”“这有何难。英国公听旨。”“臣在。”“朕命你搬请薛仁贵,一切问题归你全权处理,倘若有人不遵命令,就地正法。”“臣遵旨,谢万岁。”
徐懋功马上吩咐,众人先到一个山坳中隐蔽起来,君臣又分析了情况。徐军师说:“看来薛礼是太伤心了,才想出这个主意,要想请他,只有用激的办法。”他如此这般讲了自己的想法。“要紧的是找个人充山大王,这个角色由谁来干呢?”他把目光照着程咬金。老程急了,赶紧往后缩。军师说道:“四弟听令。我令你假装山大王,今天晚上定更以后,带领人马杀进大王庄,要如此这般,不得有误。”老程把眼一瞪:“牛鼻子老道,你是缺德带冒烟哪!人家死了,还不让人家家里过个太平日子,没事装土匪,去抢人家,你这老道是什么心哪!我明白了,刚才咱俩一打赌,你没词可说了,拿我出气、我才不去哩,另请旁人。”“四弟,这可不是你我的私事,乃是为国请贤,抗令不遵,可有掉头之罪呀。”“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这令我是不接。”徐懋功把眼眉一竖,大声说道:“来人,把程咬金绑上,就地处决。”羽林军往上一闯,把老程抹肩头拢二臂,捆绑起来。老程这人就是能屈能伸:“去去,我跟三哥闹着玩的,干你们屁事。三哥,我去不就得了嘛。”“你乐意当山大王?”“早就乐意,为请薛礼干啥都中。”“四弟呀,你这么去,薛府的人都认识你,你们得这么打扮。”徐军师吩咐一遍,“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如果来了人,你就把他带到此处。”“遵命。”
程咬金领着一部分人先把地理勘查了一遍,把道路都记清了,又按照徐军师的嘱托,样样都做了安排。到了掌灯以后,程咬金纽镫扳鞍,乘上坐骑。袍子脱下来翻穿着,盔甲全身,让军兵找了点黑灰往脸上一抹。本来程咬金就够难看的,是大蓝脸,这一抹是蓝不蓝黑不黑。马身上也抹了几下。带的军兵把旗号都放下,也把脸抹了抹,化妆成土匪的模样。灯笼火把先都不点。老程在前边,一百军兵在后边相随,以最快的速度赶奔大王庄。夜深人静,尤其在这山村,行动起来非常的快,定更左右来到了大王庄。程咬金把头目叫来一一作了安排,“你们都记住了吗?”“记住了。”“好,就照我的话办,跟真事一样,哪个要捅了娄子,给戏演砸了,我要他的狗命。”“是,老国公放心,我们记住了。”“就这样,快去。”“是。”
羽林军的几个头目一点手,带了三十几个军兵,进了大王庄。他们一看,庄子口摆着柴草垛,就把柴草垛点着了。草垛一着,霎时间火光冲天,映红了大王庄半个天空。借这个机会,众人催马来到王府门前,三十几匹马放开丝疆,围着王府转圈。他们一边转一边喊:“薛仁贵你死得好啊,你要不死我们还不敢来报仇,你这一死,我把你家里杀得一个不剩!把老薛家男女老少全抓住,扒皮点天灯!杀呀!”
消息传进了王府,老总管王茂胜一听,吓得浑身栗抖。开房门进内宅,见着柳英春、樊金定,王茂胜连说话都不连贯了:“报、报告主母大事不好,不知哪里来的土匪,把咱们王府给包围了,口口声声要来报仇雪恨。老奴发现庄口火光冲天,王府外战马嘶鸣,人心慌乱,请主母早拿主意。”二位夫人一听,吓得浑身栗抖,强打津神,到院子里一听,果然不错,这可怎么办呢?小姐薛金莲还算有主意。薛金莲也是满身武艺。“娘啊,不要担惊害怕,一些土匪没什么了不得的。他们也不过乘人之危,想要捡点便宜,但是他们错打了算盘。有女儿在,料也无妨,二位母亲回房安坐,我到外面去对付他们。”薛府的家丁有好几百,都到院中集合了。薛金莲挑选了二百名,其他的上房的上房,上墙的上墙。还准备了木头棒子,石头砖瓦,把家看住。这二百人跟着小姐出外对付敌人。薛金莲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命人从后院牵来桃红马,抬出来绣绒刀,扳鞍纽镫,飞身上马,双手托刀,带着二百家丁,大开府门,像洪水一样,哗——冲了出来。薛金莲来到街上,就发现人影晃动,小姐大喊一声:“呔!哪里来的狂徒!你吃了熊心,咽了豹胆,竟敢跑到平西王府来捣乱,可知道你家小姐薛金莲的厉害!”这二百人仗着小姐的威风:“杀呀!别让土匪跑了!捉住他们哪!”就扑过来了。
假扮土匪的这些羽林兵一看目的达到了,磨头就跑,到庄日见程咬金交令。老程把大拇指一挑:“挺好,不错,退立两厢。”这些人在队伍里刚站好,薛金莲领人就到了。薛金莲往前边一看,土匪有一百多人,为首的是个大胖子,黑天看不清,恍恍惚惚,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又一想,相同的人有的是,我上哪儿能见过土匪呢!薛金莲想到这儿,用绣绒刀一指:“呔!对面的土匪,你们是哪儿来的,让你们的头领过来见姑奶奶。”老程只得假戏真做,大斧子平端:“呔,黄毛丫头,我就是山大王,有话跟我讲啊,哇呀呀呀!”虽然程咬金尽量把声音变一变,可怎么变还是他呀,薛金莲借着灯球火把的光亮仔细一看,认出来了,这不是程咬金吗?我程爷爷呀?噢,明白了。你们是假扮土匪呀,薛金莲这心才放下了,单手背刀:“对面您不是什么山大王,您不是我程爷爷吗?老人家放着觉不睡,您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老程假装没听明白,把眼珠一瞪:“胡说八道,谁是程咬金,哪个是你程爷爷,我乃山大王是也。黄毛丫头,实话告诉你,薛仁贵活着的时候,仗着他全身的武艺,欺压绿林好汉,把我们饭碗都给砸了,我们早就想报仇雪恨,但没有他的能耐大,我们不敢。最近听说,薛仁贵闹伤寒病死了,真是人心大快。人死了,仇恨还没有完,因此我领兵带队来到大王庄,打算把薛仁贵翻尸倒骨,把你们老薛家人人诈绝,丫头哇,哪里走!”程咬金又喊又叫,催马抡斧就奔薛金莲来了。
薛金莲一看,对,这就是程咬金,你跟我装蒜,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也不想多说了,催马举绣绒刀大战程咬金。三下五除二,喀嚓一刀,把程咬金的盔缨削掉了。老程这才知道薛金莲真有能耐,心里说:将门出虎子,仁贵后继有人了!我没想到这么俊个姑娘,武艺还这么津通,亏着我程咬金躲得快,要不就把我脑袋给扑棱下去了。我不恨姑娘,恨牛鼻子老道。老程见势不好,拨马就跑,“弟兄们,黄毛丫头甚是厉害,你们赶紧给我撤。”哗——退了下去。薛金莲不舍,在后边紧紧追赶。程咬金拐弯抹角,就来到这片树林里。薛金莲催马刚进树林,就见灯火通明,徐军师说话了:“薛小姐,不必误会,本军师在此。”李世民也说:“姑娘,不必动武,孤在此。”
薛金莲一愣,只见皇上、军师、驸马、扫北王等众人全在,赶紧滚鞍下马,把大刀挂上,过来给皇上见礼:“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徐军师一笑:“金莲姑娘,呵呵呵,算了吧,咱这戏演到这儿就收场吧,你爹爹本来没死,何必诈死埋名呢?现在国家正在用人之际,六国联军眼看就发兵犯我大唐,我们国家缺少良将,还想叫你爹当兵马大元帅,你爹偏在这时候演这一出戏,这也对不起皇上。姑娘,我问你,你爹是不是没死?”“军师,我爹确实是死了。”“罢了,你也不敢说真情。这么办吧,真死也罢,假死也罢,烦劳姑娘委屈委屈,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你暂时别回家。”徐懋功为啥这样说呢,他有安排呀,程咬金这一回来,第二拨人就派出去了。老程从西边回来,第二拨人从东边去了。干什么去了,到那儿就喊上啦:“了不得了,小姐叫土匪给抓住了,可了不得了!小姐被人家生擒活拿了。”这一喊可发挥了作用,老总管急忙报与夫人知道。柳樊二氏夫人“哎哟”一声,扑通坐在了地上,当时就背过气去了。丫环婆子把二位夫人唤醒过来,夫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干什么?奔花园了。花园有座假山,顺着假山下的地道拐弯抹角,到了地下室。这屋里有气眼,还点了灯,薛仁贵正在这儿坐着看书呢。两位夫人到了平西王面前:“都怪你呀,没事你出了这么个损主意,不死你说死干什么,多丧气,要不听你的话你不乐意,听你的话引出这么多的麻烦。”“出什么事了?”“咱姑娘叫土匪给抓去了。”“此话当真?”“那还能有假吗?”薛仁贵闻听此言,气急攻心,不辨真假,吩咐一声:“带马抬戟。”在府门外飞身上马,追着这拨“土匪”就到了小树林。刚进入林子,突然间灯火通明,众大臣一字排开,唐天子坐在中央,薛仁贵想走已来不及了。罗通、秦怀玉等喊道:“薛大哥,您怎么还阳了?”“您这么闹,可把我们吓坏了。”薛仁贵臊得满面通红,只得扔戟下马,迈步到天子面前;“罪臣薛礼参见圣驾,愿我主万万岁。”
李世民这才转忧为喜,伸手把薛仁贵两只手抓住了:“贤臣哪,你这个玩笑开得可过头了,可把朕吓得不轻啊。”
薛仁贵站起来跟众人见面。程咬金洗罢脸,也腆着肚子过来了:“仁贵呀,你小子越大越糊涂了。有拿死开玩笑的吗?把我们吓得神魂颠倒,光眼泪能接三盆。你太可恶了,把老干爹我给逼得没办法,硬装山大王。我要不装山大王,你还不露面呢。”说得大伙捧腹大笑。
薛仁贵为什么要诈死埋名呢?就因为他无故受人陷害,皇上不能主持公道,老干爹为此事一命身亡,主犯李道宗却逍遥法外,想起来不平之气实在难咽。本想从此永不露面,不料今天被人家激出来,真是追悔不及。有人问那薛仁贵躺在棺材里装死是怎么回事?那是他吃了一种药,能在一天之内皮肤变色,手足冰凉,这才骗过了天子。现在君臣见面,皇上拉着薛礼的手:“薛爱卿,你可知道西凉六国起大兵百万,犯我疆界吗?百姓又要涂炭,为了天下生灵,朕特地请你金台拜帅来了。”“万岁,国家有难,薛礼决不能旁观,但臣有一个条件,如陛下不能答应的话,恕臣不能挂帅,您另请高明。”“不知爱卿所提何事?”“我要李道宗的人头祭大旗。”
薛仁贵说得直截了当,李世民一听深感为难:“这,薛贤臣,这件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朕已经传旨将他贬家为民,怎么还能要他的命呢。再者说,老皇爷在世的时候,曾经加封他国家没有捆他的绳索,没有斩他的刀剑,他身上有免死金牌,让朕也没有办法呀。爱卿,除此之外你提什么条件都行。”薛仁贵一笑:“除了这个条件,我别的什么条件没有。我要求他死,就是给老元帅尉迟恭报仇。这个条件不答复,恕臣不能赴奔京城。”这事就这么僵到那儿了。
大伙儿一看,怎么办?劝皇上让步,还是劝薛仁贵让步?薛仁贵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呀,可皇上是当今天子,这可怎么办呀!
程咬金在旁边一听,赶紧过来给打圆场:“这何必呢。仁贵呀,你不就这么一个条件吗?行,包在我身上了,他不死你别挂帅就是了。”“老国公,你说话可算数?”“看说的,我啥时候说话不算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到时候你问我要人头就是了。”“那好。咱先把话说清楚,没有人头祭旗我可还回龙门县。”“行了。”
薛仁贵请皇上回到平西王府。这里戏也不演了,灵棚也拆了,棺材也抬走了,大家把孝服也脱掉了。薛仁贵设宴请皇上和十六位大臣,吃饱喝足了,君臣一齐赶奔龙门县,挑良辰择吉日,这才进京。
到了京城,经过御前会议,马上作出决定:薛仁贵为大帅,徐懋功为军师,程咬金等众人帐前听用,皇上御驾亲征。他知道六国联军的声势浩大,那是应国、膳国、英堂国、步酋、邙羊、哈密国,这六国的力量联合到一块儿,再加上三川六州九沟十八寨的人马,共一百五十余万,这样的战场,皇上能不参加吗?他不放心哪。京里留太子李治监国,有左班丞相魏征扶佐,扫北王罗通、东床附马秦怀玉,留到京里以防不测。样样事情都作了安排。按下他们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