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部 地下组织
达凡:……在第一银河帝国最后数世纪的不安岁月中,典型的动荡根源来自政治与军事领袖谋取“至高无上”权力的事实(平均每隔十年,这种至上的权力就会贬值一次)。
在心理史学出现之前,能够称为群众运动的事例少之又少。就此而论,其中一个耐人寻味的例子与达凡有关。此人的真实背景鲜为人知,但他可能曾遇见过哈里·谢顿,当时谢顿……
——《银河百科全书》
第七十二章
利用堤沙佛家现成的、有几分原始的沐浴没备,哈里·谢顿与铎丝·凡纳比里双双洗了一个不算短的澡。当吉拉德·堤沙佛傍晚回到家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换好衣服,一起待在谢顿的房间。堤沙佛发出的叫门信号(似乎)有些胆怯,蜂呜声没有持续多久。
谢顿打开门,愉快地说道:“晚安,堤沙佛老爷,还有夫人。”
她站在丈夫的正后方,前额皱成一团,显得十分疑惑。
堤沙佛仿佛不确定情况如何,他以试探性的口吻说:“你和凡纳比里夫人都好吧?”说完他点了点头,似乎想借身体语言引出肯定的答案。
“相当好。进出脐眼都毫无闲难,现在我们都已洗过澡,换过衣服,没有留下任何气味。”谢顿一面说,一面抬起下巴,面露微笑,让这些话越过堤沙佛的肩头抵达他的妻子面前。
她猛吸了几口气,像是在检验这点。
堤沙佛仍旧以试探性的几吻说:“我晓得曾经发生过一场刀战。”
谢顿扬起眉毛:“传闻是这样的吗?”
“我们听说,你和夫人对抗一百名凶徒,将他们全部杀掉。是不是这样?”他的声音透出一种控制不住的深度敬意。
“绝无此事,”铎丝插嘴道,她突然觉得很不耐烦,“那实在荒唐。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大屠杀的刽子手?你以为一百名凶徒会待在原地,等上好长一段时间,好让我——我们——把他们通通杀光?我的意思是,用脑筋想想。”
“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卡西莉娅·堤沙佛以尖锐而坚定的口吻说:“我们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这栋房子里。”
“第一,”谢顿说,“它不是发生在这栋房子里。第二,没有一百个人,其实只有十个。第三,没有任何人被杀。当时的确发生些口角,然后对方就让路了。”
“他们就这么让路?你们期望我相信这种事吗,两位外星人士?”堤沙佛夫人咄咄逼人地追问。
谢顿叹了一口气。即使在最轻微的压力下,人类似乎也会分裂成敌对的集团。
他说:“好吧,我承认,他们其中一人被割伤了一点,并不严重。”
“而你们完全没受伤?”堤沙佛说,声音中的敬佩之意更加显著。
“毫发无损,”谢顿说,“凡纳比里夫人舞弄双刀的功夫好极了。”
“我就说嘛,”堤沙佛夫人的眼光落到铎丝的皮带上,“那不是我希望会在这里发生的事。”
铎丝断然地说:“只要没有人在这里攻击我们,你这里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可是由于你们的缘故,”堤沙佛夫人又说,“我们家门口站了一个街上的废物。”
“亲爱的,”堤沙佛以安抚的口吻说,“别生气……”
“为什么?”他的妻子轻蔑地啐了一口,“你怕她的双刀吗?我倒想看看她在这里怎么耍。”
“我根本不打算在这里动刀。”铎丝哼了一声,与堤沙佛夫人刚才的哼声同样响亮,“你所谓街上的废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堤沙佛说:“我太太指的是一个来自脐眼的小鬼——至少,根据他的外表判断是这样的。他希望见你们,而我们这个小区对这种事并不习惯,这样有损我们的声誉。”他的话听来有些歉然。
谢顿说:“好吧,堤沙佛夫人,我们这就到外面去,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尽快把他打发走——”
“不,慢着。”铎丝说,她显然被惹恼了,“这里是我们的房间,我们付钱租下来的。应该由我们决定谁能而谁不能拜访我们。如果外面是个来自脐眼的年轻人,他无论如何也是个达尔人,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川陀人,更加重要的是,他是个帝国公民,是人类的一分子,而最重要的是,既然他要求见我们,他就是我们的客人。因此,我们要请他进来和我们见面。”
堤沙佛夫人没有任何反应,堤沙佛本人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铎丝义说:“既然你说我在脐眼杀了一百个土霸,你当然不会认为我会怕一个男孩,或者怕你们两位。”她的右手似乎不经意地落在皮带上。
堤沙佛突然中气十足地说:“凡纳比里大人,我们不打算冒犯你。这两间房当然是属于你们的,你们可以在这里招待任何希望招待的人。”在突如其来的一股决心驱使下,他开始向后退去,拉着气呼呼的妻子一同离开,虽然可以想见事后他将为此付出代价。
铎丝以严厉的眼光目送他们。
谢顿无奈地笑了笑:“这真不像你,铎丝。我一直以为,我才是那个满脑子狂想、专门惹是生非的人;而你则是那个冷静务实的人,总是尽可能省掉麻烦。”
铎丝摇了摇头:“一个人只因为他的出身背景,就受到他人——其他的人类如此轻视,我听到这种话便无法忍受。就是这里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制造出那里那些不良少年。”
“而其他一批有头有脸的人,”谢顿说,“则制造出这里这批有头有脸的人。这些相互憎恨同样是人性的一部分……”
“那么,你得在你的心理史学中处理这一点,对不对?”
“一定会,只要真有一种心理史学能处理所自有问题——啊,我们谈论的那个小鬼来啦,是芮奇——这点我倒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