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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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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伸字时中,东平人。绍圣四年(1097)进士。不喜欢奔走趋赴,每次调任官职,未曾选择便利的地方。任成都郫县县丞,郡守委托他收取成都的租税。从前收缴税的人都因接受美色珍玩喜好引诱而失败,马伸请求杜绝素来就有的弊端。百姓争先输纳租税,以致沿途和衣而睡等到天亮,常平使者孙俟早上出行,奇怪地询问他们,百姓都说“:今年马县丞接受纳租不使我们为难。”孙俟向朝廷推荐马伸。

崇宁初年,范致虚攻击程颐制造邪说,下令河南府把他的学生全部逐走。马伸为京西法曹,打算依程颐门下求学,托张绎求见,来回十次反而愈加恭敬,程颐坚决辞谢。马伸想辞官而来,程颐说:“时论正异,恐怕给你连累,你能丢弃官职,那么官就不必舍弃了。”马伸说:“使我得以闻见道理,死有什么遗憾,何况未必死呢?”程颐感叹马伸有志气,引进了他。从此马伸闲暇时即使是刮风下雨必每天去造访程颐一次,嫉妒的人流言蜚语中伤他,他不顾,终于受学《中庸》而返回。

靖康初年,孙傅以卓越德行推荐马伸,御史中丞秦桧迎接征召他,提拔为监察御史。等到汴京陷落,金人立张邦昌为皇帝,集中百官,周围用军队威胁他们,使他们推戴张邦昌。众人唯唯诺诺,马伸唯独挺身说:“我的职守是上谏争论,忍心袖手旁观吗?”就与御史吴给相约秦桧共同写议状,请求保存赵氏,恢复嗣君的皇位。适逢统制官吴革起义,招募军队以图恢复徽、钦二帝的皇位,马伸参预了吴革的谋划。

张邦昌已僭立皇帝位,贼臣多随从献媚他,马伸首先写信请张邦昌赶快迎奉元帅康王。谏院没有肯与他连名的人,马伸独自拿着信前往,但银台司看到信不称臣,拒辞不接受。马伸拂动衣袖叱责说“:我今天不惜一死,正是为了这个而已,你想要我称臣吗?”银台司立即向尚书省交付陈述,以给张邦昌看。其信大略说:

“相公事奉几朝,为宋朝的辅佐大臣,近来不幸被强敌逼迫,使你担任伪号,事变出于突如其来,相公此时难道认为节义可以侵犯,君主可以忘却,国家百姓可以蒙蔽吗?之所以忍耐片刻死亡而假装听从他们,其心里像在说:与其白白逊位给他人而实际上亡掉赵氏的祖庙,不如虚受于自己而实际上保存赵氏以归位。忠臣义士没有立即就死,全城百姓没有立即发生变乱的原因,也是认为相公一定能够立赵氏遗孤为皇帝。

“现在金人北还,相公义当忧虑恐惧,自行列于朝臣。康王在外面,国家统绪有所属,监狱里的罪犯歌颂,人们都归心向往。应该马上派使臣往来问候,清扫宫室,率领群臣一起迎康王而立他为皇帝。相公易服退隐居住,禁宫之中的大小事务都禀命于太后,其下赦书施以恩惠,收拢人心等事,暂且拘束,等康王登皇位施行。然后相公称臣由自己承担错误的责任,以表明身为人臣,为防止祸患所欺瞒,遭受仇敌胁迫玷污,当时不能就死,以待陛下,今天还有什么面目事奉君主,向刑部投案自首请求处死,作为人臣失去气节的惩戒,拜伏宫阙下等待命令。像这样,那么贤明的君主一定能够明察相公忠实保存国家,本义不是偷生,而且忘记过错而以功录用。

“现在你的计谋不是从这出发,已经很有些时候了,毫无顾忌还当作出乎意料的凭据,安卧在禁中,好像是本来就有的。大家的心犹豫不决,道路纷乱弥漫,说相公正挟持强大的金国,派人去游说康王,暂且令他南逃,作为使他久远不回来的计策。上天难欺,百姓可畏。相公如果因我的话粗略有所觉悟,至此改变图谋,还可以转祸为福于朝夕之间。过了这之后,那么相公包藏已深,志虑转向异志,对外掩饰事端,荒废日子等待希望,却暗中交结仇敌,联合作乱,帝王祖先在天,决没有成功的道理,马伸一定不能辅助相公成为宋朝的叛臣。我请求首先在都市受死,以表明这种心迹。”

张邦昌得到马伸的奏书,气沮谋丧。第二天,讨论迎接哲宗皇后孟氏垂帘听政,追还伪赦令,于是派冯氵解、李回等人迎接康王回朝。

当时王及之等还请求登记龙德宫珍贵的物品,变卖灵池鱼藕,以资助官府用度。马伸又慨然引证气节晓谕他们说:“古代人臣离职,三年不再返回,然后收回他的田地房屋。君主这样礼遇臣下,臣下报答君主应当怎样呢?现在徽、钦二帝到远地巡狩,还没有出国境,天下之人翘首北望,想要追随把二帝拉回来。皇帝的财物文书,能忍心一个早上而被毁掉吗?你们违背节义太过分了!”马伸力争才使王及之等人罢手。

宋高宗即皇位,马伸跪下上奏章以都城失陷不能救援,君主被掳走不能死义,请求就地放逐削职。皇帝知道他有忠义之心效力于国家,提拔他为殿中侍御史,抚谕荆湖、广南,以诛杀张邦昌及其党徒王时雍等人。马伸所过州县,询问考察官吏贤能与否以及百姓的利害病端,以便依次排列向朝廷上奏。

马伸从荆湖、广南将要入朝上奏黄潜善、汪伯彦不法行为共十七事,草疏已经备办,朝廷正召用孙觌、谢克家,于是首先上奏:“孙觌、谢克家旨趣操行不端正,在靖康年间与王时雍、王及之等七人结为死党,依附耿南仲倡为和议,助成奸贼的谋划,有不主张和议的人,就打算捉住送给金人。孙觌接受金人的女子乐队,起草章表献媚金人,极其笔力之所能,是有负于国家的奸贼,应该加以流放远地。”没有得到朝廷的答复。马伸又进疏说:

“陛下得到黄潜善、汪伯彦任他们为辅佐宰相,委任不再怀疑。然而自从他们入为宰相以来,处理事情不曾符合众人的感情,于是使女真日益强大,盗贼日益势盛,国家根本日益迫促,威严权力日益削弱。而且三镇不服,汴都正危,前天忽然下还都的诏书,至今皇驾不能顺利动身。他们不谨遵诏命如此。在野未出仕的人对策不合法式,考官罚钱可以了,一天贬斥三个舍人,而用沈晦、孙觌、黄哲这些群小来掌管诰命。他们升降进退人材如此不公平。吴给、张..因言事被逐贬,邵成章因向皇帝言事被流放远地。他们堵塞言路如此。祖宗原有制度,谏官御史有缺额,御史中丞、翰林学士开列名单以进用,三省不敢干预,有深刻的含义。近来拟用台谏官,大多取用亲戚故友,不过是想作为自己的助手。他们败坏法律毫无顾忌如此。张悫、宗泽、许景衡公正忠诚有才能,都可以担负重任,黄潜善、汪伯彦忌妒他们,后压抑迫害他们至死。其妨功害能如此。有人责成他们以救火拯溺的事情,就说难言,大概认为陛下控制他们以致不能够执行。有人询问陈东之死,就说不知道,大概认为这件事是由于陛下的缘故。他们有过错就声称是君主、有好事就声称是自己如此。吕源狂妄刁横,陛下把他贬逐离开朝廷,不到几个月他由郡守升任发运使,他们强狠自专如此。御营使虽然主掌兵权,凡是行在各军都属他的统辖,黄潜善、汪伯彦另外建立亲军一千人,请托供给居住的地方,比众兵优厚。他们勉力收拢军心如此。广泛地贩卖私人恩惠,就多恢复祠官的缺额;共同作恶的人互相救助,就极力庇护王安中的罪行。摘取他们所作所为,难道不是辜负了陛下的重托吗?

“陛下勉力含忍不肯贬逐他们,极端困苦劫后残留的人民已经感到绝望,二帝回朝的日子在什么时候呢?我每每想到这些,就不如没有生命。岁月如流,时机容易失去,希望陛下迅速解除黄潜善、汪伯彦的权力,另外选择贤能,共同图谋国家大事。”

奏疏入内,留在朝中。第二天,马伸改任卫尉少卿。马伸因论事不被采纳,辞谢不接受官职,抄录他的奏疏申送御史台,又多次上奏章说:“我所说的可以采纳,就请求施行,如果我所说的不对,应当按欺骗蒙蔽治罪。”上书称病辞职等待命令。十天后,诏令马伸所说的事不符合实事,送吏部责令他到濮州监酒税。当时当权的人非常愤怒,一定想杀掉他,因濮州近敌人边境,所以有这一命令。当权者催促马伸上路,马伸安适愉快地整理行装而上路,死在道路途中。有人说王渊在濮州,黄潜善秘密促使他对马伸下手。天下认识或者不认识马伸的人都为马伸感到冤屈痛惜。

第二年,金人攻陷广陵,马伸的话开始灵验,黄潜善、汪伯彦才因误国被流窜诛戮,于是御史台官员上奏马伸曾论黄潜善等人的罪行,就又以卫尉少卿召用马伸,实际上不知道他是活是死。不久加官直龙图阁。

绍兴初年,胡安国上《时政论》,其中有这样的话说:“马伸说黄潜善、汪伯彦处置违逆,条陈他们的罪状,凡是举一事例,必定立一证据,都是众人所共知共见的,不敢以无为有,以是为非。但当时曾没有听从施行,反而以为他所说的事情不实而重重责罚他,这是惩罚沮丧忠义正直,邪妄之说怎么停息,公道怎么明晰呢?马伸已被贬逐到远地,虽然有诏命,但归期渺茫,君子感到悯惜。以龙图阁作为文饰,还是未尽褒奖劝诫的法度。请重加追奖,泽及他的子孙,以承奉天意。”诏令赠马伸为谏议大夫。

马伸天资纯朴刚强,学问有本末,勇于为义,但蕴藏深厚,以自我出名为耻。建炎初年,右正言邓肃曾论朝廷官员对张邦昌称臣的人,一律贬二秩,马伸没有为自己争辩。凡是有所心得,就删削修改稿子,人们很少知道他。当官时,早晨起来必须整衣端坐,读一遍《中庸》,然后出来处理事务。每每说“:我的志向在于行道。以富贵为心,就被富贵所牵累,以妻子儿女为念头,就被妻子儿女而改变自己的志向,这样道就不能传播了。”所以在广陵时,一担行李,一半是图书。山东已乱,家还留在郓州。马伸常常称:“孔子说:‘有志的士人不怕抛尸深沟,勇敢的士人不害怕丢掉自己的脑袋。’今天是什么时候,深沟是我死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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