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后来他化装成僧人,混入鉴真大师的队伍,从此再无任何消息。究竟他是在海难中身亡,还是在日本被杀,就没人知道了。
但许家没有遗忘家族祖先的遗训,将祖先一交一 托的使命一代一代传了下去。笔记里列了一个很详细的家谱清单,上面的记录显示,许家从没有忘记过这个遗训,一直把佛身保护得很好,再窘迫的时候,也没人会提出卖掉它。
几百年下来,许家的金石鉴定之术已成为权威,更逐渐吸引了一批志同道合者,形成了五脉鉴古的雏形。而先祖许衡的嘱托,历代许家子孙也未敢遗忘,每一代总有人会前往岐山,守护玉佛身。笔记关于这一部分的记录,零散而琐碎,都是在记叙哪一代什么人做的关于玉佛的什么事。
到了明代万历年间,才重新出现了大段记录。当时许家有一名子弟叫许信,参加了大明援朝抗倭战争。许信在前线杀敌之时,无意中发现一个姓木户明雄的倭寇头目,居然想乔装潜入内陆,形迹可疑。他得到上级首肯后,只身追踪而去。几番一交一 手,许信才知道,木户这个姓,原来就是当年的河内家分支传下来的,他们继承了河内坂良那的遗志,一直对留在大一陆 的玉佛身垂涎三尺。最后两人在岐山附近同归于尽。
许家这才意识到,原来几百年过去,河内坂良那的子孙竟然也一直没放弃夺取玉佛的心思。在族长的主持下,许信被安葬在离玉佛不远的地方,以表彰其精神。而从这时候起,许氏族长下令对玉佛之事三缄其口,除了长房嫡子嫡孙以外,不得外传。
这个命令初衷是为了防止有心人觊觎宝藏,但时间一长,对玉佛的存在知道的人逐渐变少,再加上乱世波折,,传承几度中断,五脉尚在,但玉佛之事却慢慢地被许氏子孙淡忘。到了清代,许家已无人记得,就连《自叙》一文也不知流去何方。
在论文的结尾处,作者不无忧郁地写道:“自从唐代连衡祖先东渡以来,列祖列宗无不秉承‘信义’,把守护玉佛视为比一性一命还重要的事,这是多么令人钦佩的事情呀。连衡先祖开创白字门金石之法,本意是让许氏有朝一日寻得玉佛,可以明辨其真伪。可如今本末倒置,玉佛无人记得,这鉴古之法倒成了主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许氏已遗忘了祖先的嘱托,偏离了本道,把心思都用错了地方。”
“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搜集、考证了无数古籍与古董,试着将许衡祖先的事迹复原,其目的在于有朝一日,可以唤醒许氏血脉,再度肩负起这个使命,不让我们的祖先蒙受无信的羞辱。明堂已经化为灰烬,武则天在乾陵里沉睡,对朝廷的恩义,我们可以不管,但让玉佛身首归一,是我们华夏子孙的责任。尤其是当下倭寇欲侵我国土,欲亡我民族之魂,欲灭我民族之精神,玉佛之事,可正为六万万同胞振奋之图腾也!”
落款是三个字:许一城。时间是民国十九年十月,也就是公元1930年10月。
我和木户加奈看完以后,各自捏着稿纸的一端,因震惊而久久不能开口。这篇笔记和我们预期的不一样,但却更有冲击。它不仅讲述了玉佛头的真正来历,而且还揭开了许家和木户家之间纠葛千年的宿命和恩怨。我从来不曾想过,许家和木户家竟然有如此之深的渊源,不是从现代,也不是从民国,而是从唐代绵延到了今日。
我和木户加奈同时望向对方,我们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千年之前的两个人,努力把这尊玉佛一分为二;而千年之后,他们的两位后人,却在努力把玉佛合二为一,这其中恩恩怨怨的奇妙之处,难以尽言。
可以说,我们之间的牵绊,从河内坂良那投向玉佛那一瞬间的凝视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加奈……”我轻轻地翕动嘴唇。木户加奈眼神闪了一下,嘴唇的弧度勾起一丝妩媚:“知道吗?这是您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们两个人的脸又靠近了一些,她的头向左微偏,我的头向右微偏,似乎都在寻求某种契合的角度。
屋子里的一温一 度开始上升,暧一昧 的气味越发浓郁。这份笔记的冲击力太大了,许多东西要慢慢消化,许多细节需要慢慢推敲。可在这个时刻,我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原始的欲一望霸占了整个身一体,推动着我继续靠近,靠近,近到可以听到她的呼吸,闻到她喷薄而出的香气。
就在我的理一性一即将崩溃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一声紧似一声,有着丝毫不掩饰的急切与粗一暴。我和木户加奈猝然惊醒,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分开。木户加奈面色通红,胸部微微起伏,身一体软一软一瘫坐在沙发上起不来,只好由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面色陰沉的警察,还有秦二爷。秦二爷一看到我,立刻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就是他!没错!”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走近前来,一晃证一件 :“许愿吗?你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