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前期画家范宽的名作《雪景寒林图》再现,令人兴奋。不过画上有“臣范宽制”四字的题款,又令人迷惑,甚至有学者怀疑此画是否为范宽的真迹。引起书画鉴赏家们的一些争论,其中疑难处在哪里?为何令人费解呢?在天津市艺术博物馆藏有一幅宋代画家范宽的《雪景寒林图》,这件古代绘画珍品原系民间私人收藏,“文化大革命”中作为抄家物资转入博物馆。“文革”结束,北京举行“各省市征集文物汇报展览”,此画最引人瞩目。因为范宽传世之作有《溪山行旅图》《秋山萧寺图》和《雪山楼观图》等,此画却久已湮没,突然面世,令人惊异,这画是真迹吗?
范宽生于五代末,耀州华原(今陕西耀县)人,据有关画史类书籍所记,其仪状峭古,举止疏野,嗜酒好道。至宋仁宗天圣年间(1023-1032)犹在,一生失意潦倒而不得志,“落魄不拘世故”,常来往于汴京与雍洛之间。工山水画,曾师从荆浩、李成,后悟“师人不如师物,师物不如师心”。卜居终南山、太华山,终日危坐,纵目四顾,饱览岩壑云烟,随后雄健落笔、独辟蹊径地塑造着峰峦浑厚、气势雄伟的关陕山川形象,最终自成一家。北宋前期,与李成、关仝为北方三大山水画派的代表。后人评其“得山之骨”,尤长雪山之景,使人见之凛凛,只感寒气逼人。米芾《画史》评之为“本朝自无人出其右”。
《雪景寒林图》是绢本水墨山水大立轴,长一百九十五厘米,宽一百六十厘米。以老辣沉稳的笔墨表现了大雪覆盖下的北方山水奇观:主峰高耸,群峰屏立,山势嵯峨,岩壑幽深,有河朔气象。山头遍作寒柯,通幅一无杂树。山腰萧寺,危径长桥,皆得自然。瑞雪满坡,寒林孤秀,物态冰凝,俨然三冬在目。山下岩体棱角分明,岸边有大树数重,后有村居,一人张门而望。空间虚实相应,笔法苍润雄伟,加上其淡墨烘染出的一陰一霾气候,都显示出作者确为写生妙手,体现出高深的艺术造诣。
从《雪景寒林图》的近景看,树干上隐约有“臣范宽制”四字。按上述范宽生平和脾性,也未闻其曾被召入宫廷,那为什么称“臣”呢。同时,范宽是否名“宽”也存在疑问。据《圣朝名画评》载:“范宽,名中正,字中立,华原人,性温厚有大度,故时人目为范宽。”《图画见闻志》“范宽”条有注:“或云名中立,以其性宽,故人呼为范宽。”《宣和画谱》也说:“范宽,一名中正,字中立。”“蔡卞尝题其画云,关中人谓性缓为宽,中立不以名著以但语行,故世传范宽山水。”似乎都表明这“宽”不是他的本名,是时人以他的脾性而称他为“宽”,因而使他的真名反而被淹没了。《中国历史大辞典·宋史卷》也载:范宽“原名中正,字仲立(一作中立)。性豁达大度,人呼之为范宽,本名反不显。”
由是,著名书画鉴赏家启功先生写了《鉴定书画二三例》一文,认为《雪景寒林图》确是范宽的画法,三拼绢幅也是宋画的特点。但从此画的题款来看,此图应是宋代范派的作品,而不是范宽的真迹。宋画多半无款,这是文物鉴赏方面的常识,但此画中的一株大树干上却有“臣范宽制”四字,纯属画蛇添足。同时,范宽只是时人称他的一个浑号,他会将浑号题为画款吗?就如包拯会自称“包黑”这个浑号吗?此外,这个“臣”字也大有疑问,以范宽生平和举止而言,他就是题画款也不会称“臣”。
陈传席《<雪景寒林图>应是范宽作品》一文提出商榷,认为宋人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四范宽条是写:“范宽,字中立,华原人,工画山水。”“宽”为其名,“中立”其字,记载并不含糊。而且古人的名和字是相配的,名“宽”配字“中立”也颇相合,倒是所谓“名中正,字中立”有点不配。而“或云名中立,以其性宽,故人呼为范宽。”只是其条后的一个小注,其不作正文,表明只是出于传说。而后人不辨真伪,以此传说为真,有关记载大抵皆根据《图画见闻志》那一条小注的传闻。这种说法应属误传,如米芾是北宋人,不可能不知道范宽的名字,然而他的《画史》所记,皆用“范宽”,显然并不以此为浑号。其实,范宽在自己画上题款并非只此一件。如米芾曾在丹徒(今江苏镇江)僧房里见到一幅如荆浩风格的山水画,“于瀑水边题‘华原范宽’,乃少年时所作。”米芾是当时的书画大鉴赏家,他岂有搞错之理,可见范宽少年作画就已有题款的习惯,且自题“范宽”,“宽”必是其名,而非浑号。最有力的证明是,台湾学者也在肯定是范宽真迹的《溪山行旅图》上发现了“范宽”的款字,该画现藏台湾故宫博物院,《艺苑掇英》第十五辑有文载,其图右下树一陰一处有“范宽”二字。这就更说明问题了:范宽性宽厚,只能说是人如其名,而并非因性格而得名。一些专家从作品的用笔风格上也认定,《雪景寒林图》和诸画史记载的范宽作品风格尚没有不符合之处,所以应看作是范宽真迹。
唯独这“臣”字还是令人费解,这是其他画上所没有的,,从逻辑上分析,范宽不应以“臣”自称,此画也非献给皇帝之作品,那么这是怎么回事呢?是否会由后人添加的呢?另外,范宽的名字问题,上面的解释也并不是已毫无疑问。毕竟《图画见闻志》没有明确“宽”就为其名,后注只是传说,其他诸书也未必尽抄《图画见闻志》。当然,在没有更充分的证据之前,仅凭这些怀疑是不能轻易否定此画的作者是范宽的,只是此题款确实存在一定的疑问。目前书画界有持肯定论者,也有不置可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