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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亮吉露章获罪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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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帝惩治和珅之后,欲整顿朝纲吏治,思治心切,下达求言诏书。而编修洪亮吉心胸坦荡,欲竭诚建言报国,想不到上书却获“大不敬”罪,其中的是是非非成为千古之谜。

洪亮吉,字稚存,江苏一陽一湖(今常州)人,为乾隆五十五年(1790)进士,授翰林院编修。此人性情豪迈心胸坦荡,特别喜欢谈论时事,对乾隆朝后期的种种弊政甚为忧虑,曾作《平邪教疏》、《治平篇》、《生计篇》等文章,针对整顿吏治,平定民变,控制人口增长等问题向朝廷提出自己的见解和主张,但为和珅所忌颇受压制。嘉庆帝诏求敢谏之士,洪亮吉备受鼓舞,自然要竭诚建言表明自己报国之愿。经过几个月的反复考虑,他于嘉庆四年(1799)八月写了数千字的言事奏书,将其抄写三份,分别交给成亲王永瑆,大学士朱珪,御史刘权之,请他们代为向皇上呈递。疏中列举很多事实,概括论述了朝廷“励一一精一一图治未尽法;权臣弊政未尽改;世风日趋卑下;奖罚仍不严明;言路似通未通;吏治欲肃而未肃”等六个方面的弊端。其中既有对内外诸臣的弹劾,也有对当朝皇帝的规谏以及自己的政见。如:他认为朝廷在重用贤能,斥退不肖之官方面总是游移不定,出尔反尔。处置了和珅,罢免了其党羽吴省兰等本来大快人心,但不久又为其“辩冤”,乃至重新起用,这分明是是非不清、邪正不分。洪亮吉指出,在平定苗匪、教匪中,福康安、和琳等人玩忽职守、贻误战机,朝廷也只是将他们暂时调换一下职位,仍加以重用。由于赏罚不明、执法不严,诸臣已经不知畏惧国法,贪欺害政之官比比皆是。他甚至直接向嘉庆帝发问:江南洋盗一案,参将杨天相有功被戮,世人皆知其冤,而江南查办此案有意为赃官开释罪名,堂堂圣天子不能明断,其他沉冤何以得雪?自三四月以来,皇上视朝较晚,治事过于缓慢,想必身边定有奸佞之人荧惑圣上,圣贤君主应多方询求意见,偏信左右近习之人怎么可以呢?之后,他又针对朝廷存在的弊端,提出应先效法雍正之严明以整顿吏治、使民安乐,再法康熙之宽仁以转移风俗。其言语犀利、激切,句句切中时弊,为其他奏章言书所未见。朱珪、刘权之二人见到此书,怕惹出麻烦未敢呈递,只有成亲王手里的那份呈达御前,结果真如朱珪等所料,嘉庆帝读罢言疏顿时火冒三丈,遂对洪亮吉发了难。他特谕内阁,说洪亮吉言事书札胡编乱写、语无伦次。指责洪亮吉:“区区小臣教导皇上,实乃狂妄。”接着又为自己辩解说:“在廷之臣谁都知道朕孜孜图治,每日召见臣工、披阅奏章,按时视朝、整顿朝纲,为治理国家日夜操劳。洪亮吉非但不予体谅,反出视朝稍晚、有徘优近习之人荧惑圣听之语岂不荒诞?特别是洪亮吉上书言事本可以自具封章上达御前,却以露章托人呈递,以无稽之言、谤君之语向各处投札是何用心?”盛怒之下皇帝还令将洪亮吉革职拿问,交与军机大臣会同刑部审讯定罪,众议以“大不敬罪”奏请将其斩处。其实,洪亮吉托请成亲王等转呈言事书札并非是有意散布蜚语、煽动人心,而是因为他自愧职位低微,直接上书恐不被皇上重视和采纳。况且臣工条陈事件交部院大臣代奏早为朝廷惯例,以此加罪于洪亮吉是没有道理的。

另外,嘉庆帝指斥洪亮吉“放荡于礼法之外,儒风士品扫地无余”。事实上,洪亮吉大胆直言指陈时弊,正是尽人臣之义合乎礼法。所以当刑部审讯他问其为何上书之时,他从容回答:“身为翰林,受知两朝,有话不讲,愧对天子之恩”,可见他时时想着自己的职责,这恰恰体现了他的儒风士品,对于这一点嘉庆帝后来也有所耳闻。至于说效法雍正、康熙之语也完全是从整饬吏治的实际情况考虑,何况效法先王则例又不是什么坏事,嘉庆帝不也常以敬天法祖来作为治国从政的原则吗?当然构成洪亮吉“大不敬”的倒是他对嘉庆帝的指斥,特别是视朝较晚之语与事实确有出入,嘉庆帝为此而动肝火是可以理解的。但有一点嘉庆似乎明白,就是自己主动下诏求言,转而又以言语加罪于人,会被视为诛戮言官、自蔽耳目的庸君,对自己名声不好,出于这种考虑,当廷臣请将洪亮吉斩处时,尽管他声称洪亮吉实属“罪由自取”,但还是决定对其从宽免死,发往伊犁,交与将军保宁严加管束。在押赴伊犁途中,保宁为讨好皇上,奏请将洪亮吉就地处死,被嘉庆帝严辞制止,这说明嘉庆帝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尽管如此,加罪洪亮吉对广开言路仍产生了一定的副作用。此后一年中言事者一天比一天少,偶有封章上达,也是“毛举细故,摭拾浮词”不再涉言要政、议论有关君德民隐等与国家大政相关联之事。以至于下情壅塞,这对于刚刚开始的内政整饬为害甚巨,嘉庆帝为此忧心忡忡,深感失策。其实在处理洪亮吉之时,嘉庆帝特意将成亲王呈递的那份言事书留下备览,待他冷静下来之后细细思考,又觉得洪亮吉之言确有几分道理。第二年京师久早,嘉庆帝多次祷雨未应,自认为有犯上苍,于是令释放囚犯,赦免戍边之人。洪亮吉此时到达伊犁还不到百日,本不在“久戍”之列,嘉庆帝特颁诏予以赦免。言称:“详阅洪亮吉原札,除视朝稍晚,荧惑圣听之句过激外,实无违碍之句,而且言语中可见有爱君之诚。”传谕将洪亮吉释放回籍。救谕下达后,,次日朱珪入间,嘉庆帝又将洪亮吉手书拿给他看,还说:“此书所论之事对朕很有启示,所以朕一直把它放置座右时常观览,以警醒自己勤政戒怠呀。”朱珪见文卷之首有嘉庆帝御书“座右良篇”四字,顿时伏地叩首泣声对皇帝说:有些话臣闷在心中多日不敢说,今日皇上自己主动做到了,我真是愧对皇上的信任啦。正巧洪亮吉被释还之日,京师喜降大雨,群臣借此大发议论,说皇帝圣明感动上苍。嘉庆帝为此十分得意,特作御制诗一首以记其事。

嘉庆帝错罪洪亮吉尚能主动纠偏,这对一个封建帝王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但洪亮吉获罪后一直未官复原职,更没有加官晋爵,而且释放回籍后不准随便出境,这实质上仍是一种惩罚。可见,嘉庆帝纠偏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可与言之君”的形象,以扭转自塞言路的局面,但仍没有做到“言者无罪”,那么朝臣们谁还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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