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震一看那儿把槍林准备好了,心说这玩艺儿就能把我吓唬住?大丈夫受杀不受辱,我就从这儿过,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他把脸一扬、胸脯一挺,“噔噔噔”就从这槍林之中穿过去了。他过去了,欧一陽一春、徐良、蒋平、艾虎众人也就都过去了。来到第三道院子,一看也准备好啦,地下摆着八块石头,每块都一尺见方,厚有半尺,完全是青石的。就见那个老道放着旁边的道不走,上石头了,嘴里还说:“唉呀,这庙中人多了,看着活也不知道干,你看这石头当不当、正不正摆在这儿,从这上头过去吧。”嘴上那么说,实际是练了一手绝艺,就见他脚蹬石头,每迈一步脚底下就发出“喀吧”地一声,连走八步这石头全都裂开了。这时那些小老道把碎石头搬开,又摆上八块,那穿红衣的道人站在月台上,向丁震摆摆手说:“老人家,委屈委屈您,也按照我这样过来吧。”丁震一看,我要不像你这样,我就栽了,还要什么兵刃。老头子豁出去了,舌头一顶上牙床 ,上了石块,往下一叫力“喀吧、喀吧、喀吧”,再看八块石头,也都裂为几半。那个老道暗挑大拇指,心说:罢了,老头儿的硬功果然不比寻常。小老道又忙活开了,把这八块搬掉,又摆上八块好的。第三个是欧一陽一春,他一想我是保宋罗汉,要有一块踩不坏,就栽了。他把大铲往肩上一杠,“嗨嗨嗨!”也按这样走了八步,石头全裂开了。这时,又换了新的石头,都是大块的,厚里有七寸,长短见方有一尺半。这么大的石头要踩碎,就不那么容易了。正好遇上徐良的班,其实徐良这身份是个小年轻的,不踩谁也不会笑话,可他是个红脸汉子,别看他平日爱诙谐、嬉皮笑脸的,遇到真个的寸步不让。再看山西雁,迈步上了石头,浑身上下一叫力,身子往下一沉,气贯于单腿,又贯到脚掌上,耳轮中就听“喀吧”一声,头块石头开了。再迈步上了第二块石头,“喀吧,喀吧”八块石头全开了,不但开,踩得瓣数还比别人多,你踩两半儿,我踩四半儿。等徐良到得月台上,那红袍老道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无量天尊!这小子可真了不起,看他的硬功在我之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白眼眉高人也。转到蒋平这儿,四爷把脑袋一晃说:“哎,放着光溜道不走,踩这玩儿干吗,都跟我来。”他们就顺旁边转过去了,大伙儿付之一笑,也未加计较。
大家都上了月台,气氛也缓和下来,于是在月台上排摆桌椅,摆上瓜果梨桃,沏上香茶,大家谈笑风生,不知道的人好像这是在迎请宾客呢。正中央的桌子旁坐着那个老道,还有长得像蒋平的那位,以及欧一陽一春、丁震、展熊飞、蒋平、徐良,其他小弟兄分坐在别的座位上。喝了两口水,丁震先说话了,他冲着老道一施礼,说:“仙长,不知尊姓大名,能否把贵姓赏下来。”“哈哈哈,老人家,贫道乃无名少姓之辈,说出来怕您笑话,其实说不说名字不要紧,一会儿咱们再谈。”老道婉言谢绝,没有透露姓名。丁震话锋一转,又说:“仙长,既然您不肯透露姓名,那我有一事不明,想当面领教。旁边这位为什么要拿我的兵刃,不知老朽做错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二位。”老道闻听乐了,说:“丁老英雄您别过意,您一点都没得罪我们,我们也没有恶意,实不相瞒,拿您的兵刃是赶巧了。我这三弟,别看他一胡一 子都白了,却十分顽皮,好动不好静,没事就到大同府闲溜达,偏赶上您在院中练艺,他一高兴就把三尖匕首钺接到手中,可当时想还给你们,又怕引起误会,因此他就把兵刃拿到九和宫。到这儿他跟我一说这件事,我把他痛责一顿,有心叫他把兵刃送回去赔理认罪,一是他有点不甘心,二是又怕你们不饶他,我们哥儿俩一商议,干脆把你们请到九和官来再说。但是我们这些无名少姓之辈,哪能请得动大伙,所以故意使了个激将法,把你们激来。今天众位果然来到九和宫,我就利用这个机会招待招待你们,解释一下这件事,今后咱们谁也别结仇,我代表我这个兄弟向大伙赔罪,顺便把兵刃还给您老人家,但不知众位肯原谅否?”大伙一听,是这么回事,但是他说的是真是假谁也搞不清,这就叫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丁震点点头说:“好!既然老朽没有得罪之处,我现在还有公务在身,就请仙长把兵刃还给我。”“好!现在就还。”转回头对他兄弟说:“还不快去把兵刃拿出来。”那位答应一声,转身进屋去了。时间不大,把三尖匕首钺拿出来往桌上一放,老道用三个指头往前一推,说:“丁老英雄,物归原主,请您收下吧。”丁震也没想别的,伸手就拿,哪知他这一伸手的功夫,被老道“嘭”把手腕子给抓住了。老道脸上还乐呵呵地说:“老人家,你也太不客气了,这么简单就把兵刃拿走,实在是有点欺人太甚!”他嘴上说着,暗中就使上了劲。他使得叫鹰爪力,硬木头一下也得抓三个坑,就是铁的也能给拧碎了,何况是肉的呢。丁老英雄一看,给我使了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想叫我二次丢人,你这个老道可够缺德的,说人话不办人事,实在是可恶之极。老头儿丹田一叫力,这胳膊“呜”比原来粗了两倍,硬梆梆的,老道没掐动。丁震把单臂一抖说:“仙长,你说我欺人太甚,你这是干什么?”往外“啪”地一甩,那老道一歪歪,好悬没躺下。这一下好比冷水泼头,空气顿时紧张起来。长得像蒋平那位“腾”地站起来说:“各位,刚才我二哥只说了一半,我再把话说全了。今天把各位请来,一解释昨晚上的误会,二还兵刃,还有一样就是打算领教领教各位的武功。咱们都是练武的,见高人不能一交一 臂而失之,那多遗憾,难得众位赏脸来了,我和我哥哥打算开开眼,跟各位学几招,别看兵刃现在不给,等比完武后完壁归赵。”这位说完,把兵刃拿起来往自己腰带上一掖,飞身形跳到月台之下,周身上下收拾利落,丁字步往那儿一站,点手唤丁震。他说:“老爷子,你过来吧,我知道你是塞北的高人,今天我要在你台前领教领教。”丁震一看是非打不可了,飘须髯就想过去,在旁边就气坏了山西雁徐良。徐良心说: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们公馆有那么多事没办完,哪有功夫和你扯淡,说不定这个庙和阎王寨有关系,他们受朱亮所差,用这种软刀子杀人,故意把我们拖住,说不定这儿也是贼窝子。徐良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可没这么说,你说人家是贼。有什么证据?堂堂国家御前三品带刀护卫,说话有把握才行。因此老西儿站起来说:“各位,既然人家提出来要比武较量,我看我过去得了,头三出没好戏,我先给垫个场子。”徐良说完,转身下了月台,来到天井大院。他走到那个人的面前,一抱拳说:“老前辈,在下不才陪您走几趟。”那人把狗油一胡一 理了理,嘴一撇说:“哼!徐三将军,久闻大名,你这个人的脸由地底下露到天顶上了,一举驰名天下,年轻人跟你没法比。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你跟我比恐怕还差点,不是老朽自夸其德,咱俩的经验、练武的年头差得有点悬殊。年轻人你干脆回去吧!你让丁震过来,或者让欧一陽一老侠客过来,我们这般年纪伸手比较合适。你呢,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再练几年,然后再跟我动手,为时也不晚。”这位说话有多狂,徐良受得了吗?他一着急本来耷拉的眉毛“刷啦”全立起来了,青筋绷起多高,说道:“老东家,你说话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你知道这害臊卖多少钱一斤?人老了不值钱,这武术的高低不能拿年纪来定论,山西人不才,大一江一 大浪也过了不少,今天我非动手不可。咱俩敢打赌不?如果你把山西人给赢了,从我这儿讲,兵刃不要了,丁老英雄不答应,由我负责包赔,跟你们毫无关系。假如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怎么办?”“哎呀!娃娃,口气不小啊,你要把我赢了,兵刃如数一交一 还。另外,这么办行不行,我要说别的有点过分,咱俩一交一 个好朋友行吧,你算我个兄弟,收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哥哥怎么样?往后你徐良有用我之处,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万死不辞。”“好!一言为定。”两人把话就咬到一块儿了,说完话各晃身形、各找部位,俩人“刷啦”一退,离得有三丈多远。就见这个主儿,把两臂一晃“欻欻欻,嘿!”亮了个大鹏双展翅,左手高右手低、掌心朝前手背朝后,身子往下一塌,这姿势相当优美。这玩艺儿可不是为看,亮个门户,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再看徐良,两臂一摇、身形一晃“欻”也亮了个招数,亮得这个门户叫童子拜佛。俩人这一亮相不要紧,老少英雄在旁边看着,无不挑大拇指称赞,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俩人一定式,就看出有功夫来了。但是谁也没贸然伸手,四只眼睛盯到一块儿愣了半天,那个人有点沉不住气了,说:“嗳,徐良,咱俩别相面啦,你怎么不动手?”“俺山西人有个毛病,跟别人打仗,向来不先动手,老爷子你先请吧。”“怎么?让我先打你,你真有容人之量,佩服!老朽可得罪了。”就见他身子一晃,就像狸猫似的那么快,落到徐良面前,左手一晃老西儿的面门,正手就是一掌,这一招叫单撞掌,奔徐良的华盖穴,掌上挂着风“呜”一下就到了。徐良早有注意,一看掌来了,早不躲晚不躲,眼看他手指头似沾非沾上衣服的时候,老西儿冷不丁斜身一跨步,“呼”一声他这一掌走空了。徐良把左手抬起来,立着往下一劈,这叫立劈华山也叫劈掌,奔这个老头儿手腕子劈来,真要“喀嚓”一下子砍上,手腕非折了,这一招非常迅速“刷”就到了。那个老头儿赶紧抽招往后退,一转身使了个凤凰单展翅,奔徐良脖梗子就是一掌。老西儿使了个缩颈藏头式,往下一低头,掌走空了。徐良抬左腿,奔老头儿的小腹踢来,老头儿转身又躲开了,两个人是插招换式战在一起,这一打是针锋相对。再看徐良,两臂齐摇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使的是八卦连环掌,一招变八招,八八六十四路,频频发动进攻。那个人一瞅,不敢大意,也把压箱底的招拿出来了,使得是五祖点穴拳,全都是近手的家伙,一来一往,打了个难解难分,把周围的人都给吸引住了。九和宫的一百多老道,这阵不干别的了,全由月亮门洞挤进来,靠着墙站了两溜,瞪着眼儿在这块儿看着,一个个心里都犯嘀咕。“这就是白眉徐良啊。”“可不是他!”“这小子真厉害呀,咱三爷能顶得住吗?”“现在看不出来,不过没关系,三爷那功夫多高,能赢不了白眼眉吗!”大伙说什么的都有。他们水平毕竟差点,再看蒋平狗油一胡一 都耷拉了,舌头吐出来多长,他替徐良害怕,心说:老天保佑小良子,你可要顶住,你是我们公馆的大梁,要是趴下公馆就塌架子了,以后平阎王寨、肃清匪患全指着你呢。但是蒋平又一回忆,徐良这孩子,从来没打过败仗,想到这儿又放下心了。这俩人打到八十个回合,没分出输赢来,徐良一瞅,赢不了人家,难怪老头说大话,掌法果然神奇,那五祖点穴拳都使绝了,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得趴下。他又一想,得了,把自己研究的那个最好的招儿拿出来吧,打定主意之后,他打算大胆一试。正这个时候,那个主儿上头一晃底下一脚,要蹬徐良的迎面骨,徐良一看机会来了,脚尖点地向空中一蹿,蹦起来有一丈五六尺高,那人“啪”地一脚蹬空。这一脚没蹬上,他抬头看徐良是不是换招打他,就这么一仰脸的功夫,徐良的身子从空中落下来,这一招是来势迅猛,大罗神仙也难以躲过。
要说徐良是真聪明,他利用形意、八卦、太极、峨眉、武当、少林等几家武术的一精一华,研究了这么一套拳术叫八步赶蟾,可以说施展出来百灵百验,因为别人不懂这套武术,这是蝎子的尾巴——独(毒)一份儿,徐良独家生产的东西。再说徐良使得是头一招,叫铁拐李倒下天梯,右腿伸直奔着这个高人的头顶就踩下来,迅雷不及掩耳“刷”就到了。那个人一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招没见过,急忙往右边一上步,脑袋一侧歪,把这一脚躲开。但是徐良这一腿真假都有,要是躲不开就是真的,要是躲开了就是假招,他再用盘着的左腿踢你,刚才的右腿就变成了问腿,问你往哪儿躲,你一躲他好再蹬你。结果这位就上当了,他一歪脑袋,徐良把右腿收回,蹬直左腿“刷”奔此人的头顶又是一脚,说时迟那时快,“啪”又到了。把那位高人吓得魂不附体,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但是那位也不简单,实在没招他屁一股往下一坠,使了个千斤坠,“啪”整个身子躺在地上,徐良这一脚才蹬空。别看徐良这两脚都没蹬上,在他身体快要落地的时候,两腿一并,两只脚尖直奔那人的肚腹点来,正好是顺势,转眼就到了。这人一瞅,说:“我的妈,没完了!”他后脚跟踩地,胳膊肘拄地,就在地上躺着往上一蹿“哧溜”蹿出去二尺多远,徐良双脚落地蹬空。徐良双脚落下,把方砖铺的地“喀吧”一声点碎两块,这要踩在人肚子上根本受不了。那人躲开了这两脚,徐良乘势两腿一曲,两个膝盖往下一跪,又奔那人肚子点来,这位一看没办法,双脚跟用力又往上一蹿,徐良膝盖点空,“喀吧”又点碎两块方砖。别看腿没用上,徐良的两个胳膊用上劲了,利用双肘又奔此人点来,那人最后尽了最大的努力,又往上一蹿,徐良胳膊肘点空。接着老西儿两胳膊伸直,两手探出来,使出最后的一招黄莺掐嗉,张开大手往前一扑,正好拤在这位的脖子上。徐良拤住他的脖子,但没下毒手,无仇无怨只是点到而已,然后徐良“噌”跳出圈外,冲那人一抱拳说:“哎呀,老前辈,山西人多有得罪,我真是罪该万死,请起请起。”那位一骨碌身站起来,再看那汗,前后心都湿透了,往脸上一看,紫的好像那紫萝卜皮,脑筋绷起多高,狼狈劲儿就别提了。这位心说:怪不得人们常说长一江一 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哪,就拿徐良来说,二十挂零的年纪,竟有如此一精一湛的武艺,我做梦也想不到,今天输得是心服口服。那个老者,把头上的汗擦了擦,不住地晃着脑袋说:“徐三将军,高!我服你了,老朽甘拜下风。”说着话他到得月台上,耷拉着脑袋,往那儿一坐,一句话也不说。
再说九和宫的那个红脸老道,一看兄弟大败而归,真是又羞又恼、又气又恨。那老道站起来,把宽大的道服脱掉,拂尘一交一 给小老道,摘下五佛冠,换成短衣襟小打扮,飞身跳下月台。再看他打问寻尊法号,说:“无量天尊!徐三将军的武艺是太高了,但不知你刚才使得是哪路拳术,真使贫道不明哪,来!你再赏赏脸,贫道领教领教。”老道那意思就是把徐良叫过来,摔他个跟头,给兄弟挽回脸面。徐良一看,老道指名点姓叫自己,能不去吗?但是此刻徐良累得“呼呼”直喘粗气,刚才能打胜那是使尽了全身的力量,可徐良是红脸汉子,不能让人给叫住号,所以他就要下场。这时,欧一陽一春过来说:“良子,你累了,喝点水歇一会儿,我来替你应战。”说完欧一陽一春迈步来到月台下,双掌合十说:“阿弥陀佛!仙长,徐三将军有点累,老僧替他较量,意下如何?”老道一看是欧一陽一春,心中暗想,我只说把徐良摔个跟头,给我兄弟出出气,没想到他来了,这个大紫胖子最不好对付。我听说他父亲欧一陽一中惠、他叔叔欧一陽一普中都是少林正宗,了不起的武术家,他自己二十一岁成名为北侠,闯荡江湖名扬天下,五十三岁落发为僧。要和这个动手,我可得多加小心,不然我们哥儿俩都得栽在这儿。老道想到此,满面赔笑地说:“无量天尊!欧一陽一老罗汉,既然您肯赏脸,贫道求之不得,望老罗汉手下超生,点到为止。”“请!”“请!”两人一转身,这一僧一道就亮开了门户。就见这老道,亮完门户往下一猫腰,使了个天女散花,一掌奔向北侠的面门,欧一陽一春急忙伸左臂接他的掌,探右手使了个单掌开碑“呜”直扣老道前心。老道往后一闪,使了个吐气吸穴法“噌”跳出圈外,紧跟着一转身,二人就战在一处。
他们在这儿打着,旁边观战的人,没有一个不挑大拇指的,都称赞他们两位。别看欧一陽一春是个大胖子,三百多斤,可打起仗来比旋风还快,发招动式、抬腿动脚都有独到之处,功夫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你看徐良练得挺花哨,但论纯功夫不如北侠,人家基础深厚,而且使用的是少林正宗的功夫,伸手似挖垅、拳手如卷饼,站如钟走如风、拳似流星眼如电、身似蛇形腿如钻,猫蹿、狗闪、兔滚、鹰翻,蟒翻身、龙探爪、猴上树、虎蹬山,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每一掌发出去都力有千斤,打山山开,打地地裂,打在人身上立刻就毙命。再看那老道,也不含糊,非常自然,与北侠战在一处丝毫都不恐惧,稳如泰山一般。只见他“滴溜溜”身形转动,两臂摇开使得是三十六路莲花掌,因此跟北侠打了个势均力敌、不分上下。眨眼之间,他们打到八十回合,没分输赢,欧一陽一春秃脑门上发汗了,那老道鼻洼鬓角也见了汗,看这意思不分出高低两人决不罢手。打来打去,出问题了,老道使个双风贯耳,打欧一陽一春的耳门,欧一陽一春使了个大鹏双展翅,两臂往上一分,这四只手正好咬到一块儿,现在马上就要见输赢。欧一陽一春抓住老道的两只手,舌尖一顶上牙床 ,运丹田之气往怀中一拽,说:“你给我过来吧。”这一招叫顺手牵羊,老道过去就算栽。可老道把牙关一咬,运用达摩老祖易筋经的本领,屁一股往后一坠没过去,不但这样,他扣住欧一陽一春的腕子,往自己怀里一扽,说:“你过来吧。”也没拽动。他们俩谁也拽不过来谁,身子在地上“滴溜溜”来回直转,脚下的砖全都蹬碎了。再看老道那双鞋,鞋帮和鞋底分了家,光剩下鞋帮套在脚腕子上,欧一陽一春的僧鞋也开绽了,这证明他们脚下使了十足的力量。蒋平和徐良一商量,快点过去解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再这么僵持下去,非有一个出危险不可。但是谁能过去,哪一个能拉得开呢?大家正在为难之时,就见九和宫大殿上头来了一个人,一看下面要出危险,这主儿双腿一蹬“刷”从大殿上飘落到月台,哈腰往里头一钻,来到两个人中间,使了个海底捞月往上一架,说:“二位,你们还不撒手。”就听“啪”地一声,把两个人的手全给震开了。欧一陽一春的身体“噔噔噔”倒退了一丈多远,那老道也退出一丈多远,两个人好悬没摔倒。“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什么人?”“谁?”这院里就是一阵大乱。
等定睛一看,跳下来的这个人,身高六尺半左右,大秃脑袋,但他不是和尚,就是因为年岁太大,头发都脱没了,光剩下后脑勺那么一百多根,用个红头绳绾了个小疙瘩鬏。此人银髯飘摆,两对肉包子眼睛,大宽鼻子一字嘴,满嘴银牙闪光放亮,身上穿又黄、又旧的一领袍子,腰里系根绳子,下面登着开口的洒鞋。别看此人年过古稀,在人们面前一站,真好像掉牙的猛虎、去了角的苍龙,是精神百倍。欧一陽一春一看不认识,三侠五义的人也都不认识,但是那个老道、还有跟徐良动手的那位,看见这个人当时就有点麻爪,哥儿俩赶紧过去,双双跪倒说:“大哥,您回来了?”就见这个老者气得是浑身发抖,用手指着老道和跟徐良动手的那位说道:“混账东西,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愚兄临走之时怎样嘱咐你们,好好看守九和宫,不许给我惹是生非,你们俩满口答应,结果是口是心非,背着我无端惹事。方才这是怎么回事?说!”那老道说:“哥哥容禀,这事不怪我们。”“不怪你们,怪谁?怪欧一陽一春、徐良,怪开封府的差官?”“不,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怪他们。”“都不怪,这事怎么引起来的?你不用跟我狡辩,愚兄回来已多时,你们说的话、做的事,我是一清二楚。如果老三不到公馆把人家的兵刃偷盗出来,人家能找到九和宫来吗?如果你们不跑到那儿卖乖、不显能耐,能把人家激怒吗?人生一世切记,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不要强词夺理。你们别讲了,我非打死你们不可。”老头儿说来说去,火往上撞,把掌“呜”地往空中一举说:“我留着你们两个有什么用,打死你们得了。”再看他面前跪着的两位,连动都没敢动,把头一低等着受死。徐良大伙一看,能让他打吗?见好就收吧!欧一陽一春、蒋平、徐良大伙走过来,徐良一伸手把老者的胳膊给抱住,欧一陽一爷往那两个人前面一横,跟影壁墙似地遮了个严严实实。蒋平一抱拳说:“老人家,请留情。您刚才说得太客气了,世间的事都是单巴掌拍不响,事从两来莫怪一方,也不能光怪这二位,我们也有为人处事不当之处,老英雄您就看在我等的面子上,饶了他们二位吧!我这厢有礼了。”蒋平说着一个劲地作揖。那老者一看没办法,说:“唉!要不看在各位求情的分上,我岂能饶恕他们。起来!还不谢过几位高人!”老道和那个小矮子站起来,把脸上的汗擦了擦,来到各位英雄面前说:“哎呀,多亏各位英雄求情,我们是感恩不尽,我们错了。”他们那样子,比小孩儿都听话。这时老者说:“来人哪!排摆桌椅,请各位英雄归座。”仗不打了,大伙又回到月台,还按照原来的座次坐好,小老道赶紧更换茶水、点心,忙个不亦乐乎,那老道和那小矮个垂手站在老者的身后,头一低一句话也不敢说。这时欧一陽一春站起来,说:“阿弥陀佛!老人家,咱们是相见恨晚哪,不知您贵姓高名,能不能把名姓赏下来。”“哈哈哈!欧一陽一老罗汉,我跟你没法比,你是当世的名人,在座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我乃山村一个野老头儿,无名少姓之辈。”“不,您太客气了,您把名姓赏下来,咱们以后相处也方便。”老者闻听点点头,说:“好!既然如此,各位听了。”他这才要报通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