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旧党见了此谕,彼此猜疑,急去禀报太后。其实宫廷内外,太后已密布心腹,时令传达。就是康有为入宫,亦经内监密报,只谋颐和园的事情,尚未闻知。太后曾令光绪帝下谕,凡二品以上官授任,当亲往太后处谢恩。此番袁世凯擢任侍郎,官居从二品,理应照勅奉行。到颐和园谢恩时,太后立即召见,细问召对时语,袁一一照奏。太后道:"整顿陆军,原是要紧,但皇帝也太觉匆忙,我疑他别有深意,你须小心谨慎方好。"袁世凯旧照袁自然答应。到八月初五日,袁请训往天津。光绪帝在乾清宫召见,用尽方法,不使言语漏泄。殿已古旧黑暗,晨光透入颇微。光绪帝坐在龙座,告袁密谋,命袁往津,即向督署内捉杀荣禄,随即带兵入都,围执太后。俟办事已竣,当续任直隶总督,千万勿误。袁唯唯趋出。临行时,付他小箭一支,作为执行证据。袁即坐第一次火车出京。光绪帝总道是委任得人,十有九稳。不意,下午五点钟,荣禄竟乘专车入京。这一日,正值慈禧后还宫,亲祭蚕神。祭毕,退入西苑。照清朝故例,外省官员入京,非奉有召见特旨,不得入宫。荣禄不管禁令,也不用人引导,径至西苑叩谒。当有守门人阻住,荣禄忙道:"咱们有机密要事,入禀太后,恳迅速引见。"守门人本是太后心腹,与荣禄连同一气;且思荣禄系太后亲戚,仓猝入宫,必有特别大事,便引了荣禄直至太后前。荣禄即忙下跪,头如捣蒜。
太后忙问何故?荣禄泣道:"求老佛爷救命!""老佛爷"三字,乃是满人尊称帝后的徽号。荣禄因乞命要紧,所以不称太后,直呼老佛爷。太后道:"禁城里面,你有什么事要我救命?这里没有什么危险,宫里也不是你避难的地方,你如何冒昧前来?"荣禄请摒去左右,太后即令内监退出,只留李莲英一人。荣禄即将皇帝密谋,一一陈奏。太后问:"此事可真吗?"荣禄从靴中取出小箭一支,作为确证。太后大怒,立命荣禄传集满亲贵数人,并守旧党首领世铎、刚毅等俱到,又有怀塔布、许应骙二人,亦蒙特召,皆会集太后前,黑压压地跪满一地,叩请太后速出训政,挽救危机。太后准议,饬荣禄带兵入卫。荣禄答称:"亲兵已有数千人来京,大约此时可到。"太后道:"甚好,甚好。"随命荣禄召兵进京,将禁城内的侍卫,一律调出。再命荣禄仍回天津,截住康党,毋任狡脱。荣禄奉命而去。不防会议的时候,有个孙姓太监,素为光绪帝所亲信,得了这个消息,忙去报知光绪帝。
光绪帝见事已泄漏,恐康有为必遭逮捕,忙自草一谕,命孙太监密递康主事。其谕道:
谕工部主事康有为,前命其督办官报局,此时闻尚未出京,实堪诧异。朕深念时艰,思得通达时务之人,与商治法,康有为素日讲求,是以召见一次,令其督办官报,诚以报馆为开民智之本,职任不为不重,现筹有的款,着康有为迅速前往上海,毋再迁延观望。钦此。
康主事瞧罢,见确是皇帝手笔,且谕中有召见一次的话,亦系掩饰耳目,暗伏机关。明人不用细说,便谢了孙太监,送别出门,自己匆匆随出,不暇通报同志,连阿弟广仁也不及详告。行至车站,天已微明,当即乘火车出京,一抵塘沽,忙搭轮直往上海。及荣禄到京,康有为已乘轮南下。荣禄忙电饬上海道,速即查拿。
这时候,囚禁光绪帝的瀛台旧照光绪帝已被撤政柄,幽禁瀛台。原来八月初六日清晨,光绪帝登太和殿,方阅礼部奏折,预备秋祭典礼,忽由宫监传出懿旨,宣召帝王西苑。帝出殿,宫监们已在殿门外伫候,引帝入西苑,由李莲英带领阉党簇拥帝登舟,直达瀛台。瀛台系西苑湖中一个小岛,环岛皆水。光绪帝到了此间,料知没有好结果,不禁泪下。李莲英厉色道:"太后即来,,皇后亦至,难道万岁爷还怕寂静吗?"言毕自去,留内监守卫。约一时许,太后已到,皇后、珍妃等亦在后相随。光绪帝忙即跪接,太后怒目视帝,戟指叱道:"你入宫时,年只五岁,立你为帝,抚养成人,今已将二十年,不是我一力保护,你哪得有今日?你要变法维新,我也不来阻你,你为什么听人咬弄,忘我大德,还要设计害我?你试细想一想,应该不应该?"光绪帝跪伏地上,珍妃旧照战栗不能出声。太后又叹道:"我想你的薄命,有何福气做皇帝?现在亲贵重臣,统请我训政,没有一人向你。就使汉大臣中,有几个助你为恶,你还道是好人,其实统是奸臣,我自然有法处治。"说至此,恨恨不已,似乎有即行废立的形状。恼了一个珍妃,突出皇后前面向太后跪下,吁请太后宽恕帝罪,勿加斥责。太后怒道:"像你这种狐媚子,也配着与我讲话吗?"珍妃愤极,不觉大胆道:"皇帝系一国共主,圣母亦不能任意废黜。"这句话尚未说完,面上已扑的一声,受着一个嘴巴。粉靥陡起桃花,不禁垂首。但听太后厉声道:"快与我将这狐媚子牵了出去,圈禁宫内。"当由内监请珍妃起来,带领回官,引到一个密室,把她幽闭。长门寂寂,谁慰寂寥?免不得珠泪莹莹,长此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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