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堰名宇内,李冰传千古。”古代水利建设的灿烂明珠都一江一 堰,同李冰这个名字是分不开的。关于李冰修都一江一 堰的记载,以《史记。河渠书》为最早,但失之简略,甚至没有说明李冰治水的年代;《汉书。沟洫志》的有关记载与《史记》大同小异,仅在冰前缀一“李”字。东汉末年,应劭《风俗通》才提出了李冰治水的年代:“秦昭王使李冰为蜀守。”此后推算李冰治水的时间,多以此为据。从古至今,多少人吟诗撰文赞颂这位中国古代杰出的水利工程专家和“爱斯民”、“知天文地理”的清官;历代士民百姓为李冰修祠建庙,刻石造像,瞻仰崇奉。
近年来,有人根据有关文献资料,通过比较研究,认为李冰不是秦蜀守,而是春秋时期的“蜀守”,即古蜀国开明朝代的第一代国君鳖灵。理由是:一、在《史记》中,“冰”并非秦守;《风俗通》把《史记》中的“蜀守”误为秦蜀守,首创李冰秦守说,不可信。二、秦昭王时,争战杀伐不止,没有安定的社会环境,人力物力不足,时间也不允许,怎么可以设想秦国这时会修都一江一 堰呢?秦修郑国渠,是中“疲秦计”的结果;当发一党一 中计,秦即停止修渠,欲杀郑国,秦不可能反对“疲秦”的同时,又大修都一江一 堰以自疲。
三、遍查秦史书,秦灭蜀后的所有秦王(惠、武、昭、孝文、庄襄、始皇)皆与修都一江一 堰无关,也无“秦臣”李冰。都一江一 堰和李冰不见载于秦史书,这与秦“立功者显荣”的政策不符,说明李冰不是秦蜀守。四、记载离堆和二一江一 最早的《尚书。禹贡》成书的年代为战国初或中晚期,而秦灭蜀已是战国晚期,说明都一江一 堰修建和李冰生活的年代当在秦灭蜀之前。这与我国第一部水利通史《史记。河渠书》的有关记载相符。《河渠书》上起禹,下迄汉武,按时间顺序记事。它把冰“于蜀”的治水,与春秋时“于楚”、“于吴”、“于齐”的治水并列排在“西门豹引漳水溉邺”(前422年)之前,从而表明,蜀守冰的治水应在春秋时期;冰是春秋时期的蜀守。“守”在三代和春秋时期是指国君。《尚书。尧典》:“诸侯为天子守土,故称守。”所以,李冰的身份应为蜀国国君。对照《蜀王本纪》、《华一陽一国志》等书有关记载可以看出。鳖灵时期,与李冰“于蜀”治水时间相同。当时,成都平原洪水为害,鳖灵和蜀地人民决玉垒,开一江一 沱,“以除水害”。李冰、鳖灵两相比较:治水时间、地点、方法和本人地位(皆为蜀国国君)相同,名字音同,所以实际上是同一个。“冰”是不懂蜀地方言的司马迁对鳖灵的误记。同时,因为秦烧天下书,鳖灵和蜀国人治水的功绩遂被掩盖和抹煞了。
这一意见提出后,产生了一定影响,也受到一些人的非议:无论从文献资料还是从考古资料来看,李冰和鳖灵决非同一人;不仅时代不同,而且文化类型也不同。对秦郡守李冰修都一江一 堰的历史功绩,2000多年来,历代史书记载明白无误,诗人一騷一客如是吟诵;近年来的考古发现,如1974年在都一江一 堰发现的东汉李冰石像更证实了李冰的身份。石像铭文为“故蜀郡李府君讳冰”,这无可争辩地证明了李冰是秦蜀郡守,而非蜀君鳖灵。石像冠服则更能清楚地说明李冰的族属、国别和生活年代。从服式看,李冰着秦代深衣,其特点为“短毋见肤,长毋被土。”(《礼记》)西汉深衣与秦相似,稍短。
而到东汉晚期,深衣已罕见,襜褕代之而起。造像者并未让李冰着襜褕或西汉深衣,说明他们了解李冰生活的年代。楚服、蜀服也与秦深衣迥然有别。如李冰为春秋时蜀君鳖灵,则应着蜀服或楚服。由是足以说明李冰是秦蜀守,而非鳖灵。鳖灵时期,经济比中原落后的蜀国既无需要也无可能修建如都一江一 堰这样的大型水利工程。以有争论的《禹贡》成书的年代作为立论的主要依据,其基础就是建筑在一片流沙上,而用《河渠书》说明李冰凿离堆是在秦灭蜀之前则更属推论,众所周知,它并不完全是按时间顺序记事的。至于说李冰没有载入《秦本纪》就不是秦蜀守,甚至连存在都成了问题,这更是危险的推理。秦自商鞅变法立郡县直至秦亡,三四十郡、一百余年,郡守总数当不下数百,区区《秦本纪》岂能备载?如果认为《秦本纪》里没有的就不是秦守,那么,岂不是说有大量出土或传世的秦青铜器铭文中出现的许多未见载于《秦本纪》的郡守都不是秦郡守吗?如四川涪陵小田溪出土的铜戈中署名的蜀守武,据考证应为始皇二十六年蜀郡守,亦不见载于秦史,但却被
出土的秦兵器刻铭所证实了。同样,不能因为《秦本纪》中没有李冰,就说他不是秦蜀守。
近又有人根据扬雄《蜀王本纪》关于“亡者李冰过天彭阙”的记载,对李冰身世提出一种新见解:“李冰可能是从秦国被押到边地服役的逃亡者,也许还是被派到蜀郡服兵役之人,因为受不了残酷的压迫而逃到今灌县城北浅山(古名天彭阙),发现凿山引水已有的沟渠,既可改善川西平原的灌溉,又可减轻岷一江一 两岸的洪水灾害,遂组织当地群众开凿宝瓶口,因而得到群众的拥护和秦王的赦免并被任命为郡守,在其任内逐步把都一江一 堰水利工程完善起来。司马迁和后来的史家没有说他是”亡者“,可能是”为尊者讳“的缘故。
关于李冰的身分问题,由于历史记载过于简略,且其中信史和传说、神话一交一 织混杂,所以学术界至今仍是见仁见智,看法和见解不尽相同,讨论仍在进行之中。
(史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