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捷真的很喜欢叫她“小姑娘”。
他不许她叫他叔叔,却那么固执地叫她“小姑娘”——有些亲切,有些戏谑,有些无法言说的情怀。听在她耳朵里,好像是在呼唤小猫小狗一样,有点宠。
这样的沈捷,她不是不留恋的。
可是梁炜菘也是在这时候开始快马加鞭地催:小桑,你如果要来北京,就要抓紧了,还有半年多就毕业,你不能这么不着急啊!
单看他发给她的短信,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伯乐相马的过程——几多器重、几多厚爱,怎么看怎么是长辈对优秀青年的指点。
大概只有桑离知道,梁炜菘那些隐约的小想法。
隐约——是因为她也拿不准自己的判断究竟对不对,毕竟,梁炜菘在一个声乐演唱专业的学生心目中,那大约就是神祗。
不过好在,沈捷从来都不是一个拖沓的人,仅仅几周后,他便告诉她:你去北京吧。
那天是情人节,他带她去外面吃晚餐,西餐厅里的气氛很好,他突然就说了那么一句话,吓了桑离一跳。
答案揭晓的时候,因为过于出乎意料,桑离甚至怀疑自己幻听。
她有些犹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沈捷拿起杯子抿口酒,看着她说:“你去北京吧。”
他的语气沉着冷静,没有愤恨也没有开玩笑的成分,桑离有些意想不到。
“那你呢?你不是要回上海?”桑离愣愣地问。
沈捷却笑了:“还好,你还记得我要去哪里。”
他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推到她面前,微微笑着说:“好在京沪之间的航班比较多,如果我闲下来就去看你。其实这样也好,我一旦回了总部,一定会很忙,也没有时间照顾你。”
再伸手点点那个盒子:“这个,送给你的情人节礼物。”
桑离忍不住灿烂地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开心地拆盒子上的缎带,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制的盒子,看见盒子里居然躺着一个小巧圆润的茶壶!
看着她纳闷的眼神,沈捷便耐心地给她讲了“曼生十八”的典故,讲了“圆珠壶”底的铭文,讲了他隐晦的担忧与含蓄的嘱咐……而桑离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捷,第一次觉得沈捷对自己而言好像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交易方或者一个叔叔那么简单。
就这样,在沈捷的默许和梁炜菘的鼎力支持下,桑离成为了那年音乐系唯一一个签到首都知名艺术团体的本科毕业生。梁炜菘也的确没有食言,作为一个著名歌唱家,同时也是文化艺术部门的领导,他的行政职务使他不过简单说几句话,就让桑离获得了极好的栽培。
于是,那年九月,新人桑离获得了参加一出大型歌剧表演并扮演某小角色的机会;转年一月,新春巡回演出季,她清新靓丽的形象使她获得了巡演中女二号b角的机会;三月,电视台新上一档推出声乐新人的专栏节目,她年轻、漂亮,一期节目后就开始走红;七月,她毕业一周年之际,庆“七一”系列活动中她甚至拿到了一个独唱的机会,表现颇为不俗……
这时的桑离,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春风得意”——面对cctv的摄像机,她的笑容,通过卫星电视,传遍千家万户。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中间发生过多少事。
桑离抵达北京后,梁炜菘的触角终于全面舒展开。
他约桑离喝茶,约桑离泡吧,带桑离去看音乐会,偶尔也在沈捷为她租的房子里教她唱歌。他并不在乎这个房间里多出来的男性气息,反正对桑离这样的女孩子他自认为看得很多,从来也没打算天长地久,玩一天算一天,那她最后属于谁,他梁炜菘也并不是很在乎。
他只是在乎,要怎样才能快点得到她。
因为他看得出来,桑离不傻,对他也充满戒备。
或许,这种戒备也是一种权衡,好像在权衡这种付出究竟是否值得。他觉得这女孩子的心思缜密得好笑,便趁每一次接触的机会给她洗脑,也算是给她吃定心丸。
比如他教她唱歌的间隙,就会好像不在意地问她:“沈捷最近没有过来?看你都很闲的样子。”
桑离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答:“他也很忙。”
梁炜菘笑了:“追女孩子可不是这么追的,他这样就不怕你被别人追走?”
看着他好像长辈一样慈祥的目光,桑离甚至有些迷惑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炜菘看看桑离,随手按几下身边钢琴的琴键说:“毕竟是女孩子,总要有个归宿,如果沈捷真下了决心,你也该催催他,该见家长也是要见的吧。”
桑离脸色一沉,心里恨梁炜菘又说到自己和沈捷都小心绕开的话题上,便沉了脸不说话。
梁炜菘看看桑离,心里渐渐有了数,便开口邀请:“我下周要去大连演出,你想不想去?”
桑离眼一亮:“可以吗?那我们团里怎么办?”
梁炜菘笑得风轻云淡:“这有什么难,我跟他们打招呼就是。”
桑离按捺住内心里那些隐隐的不安,强迫自己只为这样的机会感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