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岛田庄司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怖之中,每当黑夜降临,岛田就感到四周有某种奇特的丑陋的怪物正窥视着自己。每每浸入梦乡,岛田也会梦见那些奇形怪状的恐怖生物。这一切都要拜御手洗浊的一封信所赐。
几天之前,御手洗给岛田寄来了一封信,上面的字迹潦草而狂野,但却比不上其中内容的令人惊骇。这封信上便说明了这件“瞬移杀人事件”的真相。看完了信后,岛田认为这恐怕是他所遇见的最为恐怖、最为离奇的事件了,而且,它根本无法复制。
诚然,自己曾用“双生子诡计”解释了五大谜团的前四项,可是对于最后一项“瞬移头颅”却始终无能为力。岛田怀着无比激动之情阅读了御手洗所推测的真相,然而换来的却是漫长的恐惧和战栗。
岛田庄司先生:
一切安好?你的焦虑症好了没有?我认识一个深谙精神分析的医生,如果你不介意,下次拜访时我会与他同来。《伊根的龙神》完成了吗?说实在的,岛田君这几年的作品虽然在诡计方面没有什么创新,但是在情节营构上,却更为成熟,达到了一个无法逾越的高峰。而且岛田君也在不放弃本格的同时,走社会派的路线,披露社会的阴暗面。所谓我认为岛田君绝对不处在事业的低谷期,而是在一个高峰的前夕!
自从你跟我说了“瞬移杀人事件”之后,我就苦思冥想,整夜整夜的失眠,非要想出答案不可。然而该事件的不可能程度全然超过我们的想象,在我几乎就要俯首认输,将其视为一桩超自然事件的时候,我的密友藤泽花雪小姐的一句话却突然给了我灵感。那句话的威厉就像一桶冰雪,直接浇在了我的身上。我得到的这个灵感令我惊恐无比,但也同时令我兴奋无比。虽然知道告诉了岛田君真相,岛田君必然会有一段日子陷入噩梦之中,但我还是决定告诉岛田君。将最神秘、最恐怖、最不可能和最巧妙、最完美结合在一起,不是岛田君所追求的诡计的最高境界吗?所以,我实在不得不说。
现在,我们先来按照观众们的视角来看待这个神秘事件吧:
首先,鬼子魔术师邀请秋子小姐来参与演出,这个邀请是随即的、不可能事先安排的。实际上,秋子小姐也绝没有和魔术团事先串通好。
接下来,鬼子要求被请上舞台的秋子检查道具,看看是否有机关存在,并且要求秋子戴上一副黑色手套。
秋子检查并确认并无机关之后,鬼子进入由五块钢板组成的密室之中。顺便说一句,整个舞台除了密室后方的地板上有个暗道外,并没有其他的机关。
然后,助手天下一先生牵着秋子的手,将她领到了位于观众后方的高塔上。值得注意的是,整个剧场处于黑暗之中,而高塔之上的舞台也是由黑色布幕三面围住的。
天下一举起高塔舞台上早已准备好的白色布幕——仅能将一个人遮蔽住——遮住了秋子小姐,等白色布幕落下,舞台上已经不见了秋子小姐。
随后,天下一示意大家更为精彩的一幕将发生在原来舞台上的密室之中。同时,广播中开始播出倒数十秒的声音。
倒计时完毕后,四块钢板相互连接的地方被炸药炸毁,也即密室在这时被掀开。
接着,所有观众都听到发自密室中的秋子小姐的一声尖叫,并且看到密室之中秋子小姐的身旁还有一具不断喷血的无头尸体。更有甚者,秋子小姐的手还和无头尸的手紧握在一起。
一阵尖叫和骚乱中,舞台的红色布幕落下。
以上便是以一个观众的视角所看到的所有事情了,并且值得注意的是,秋子和天下一登上高塔之时,还有许多观众同时注意着原本舞台上密室的情况,并且证实期间在舞台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然后我们来整理一下秋子小姐的证词:
在登上高塔之后,鲇川警官曾问秋子究竟是如何进入那个密室的,秋子回答是跌入的。呵呵,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下子跌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看来,就算是当事人秋子也无法弄明白这个“瞬移”魔法的奥秘了。
而进入密室之后,秋子的经历也是诡异之极:鬼子小姐紧紧握住秋子的双手,还拉着秋子的手抚摸了自己的胳膊、肩膀、脖子和头部。可以说鬼子小姐是在安慰秋子,不过如此的做法还是显得有些刻意。岛田君曾开玩笑的说:鬼子是在向秋子证明在那个时候,自己的头还是和躯干连在一起的!岛田君的语气虽然包含揶揄,但实际上却是说对了不少的事实。
那么,这就造成了一个矛盾:按照观众的说法,秋子从高塔上消失到密室被打开,这期间绝对不超过半分钟的时间;但根据秋子的证词,鬼子“摆弄”秋子双手的时间必然不止半分钟那么短。如何解释这个矛盾呢?
而在密室被掀开的一瞬间,秋子看到眼前和自己手拉手的人却竟然变成了一具无头尸,颈部还在喷溅着鲜血!我想受了这种刺激,再坚强的人也会被吓晕过去的。
那么:应当是“有头”的鬼子为何会在一瞬间变作无头尸呢?
这的确是个令人百思不解的困难谜题,然而当我们抛开某种超自然力量而回溯整个事件的时候,我们还会发现一个无法解释的事实:秋子究竟是如何在高塔之上消失而在密室中出现的呢?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这样认为——这也是岛田君的看法吧——高塔上的秋子和密室中的秋子根本不是一个人,也即这两个人是一对双生子。
可是,根据警方的调查,秋子绝对不存在这样一个双生子姊妹!那么我们的推测是不是错误了呢?
不,这一切都是一场魔术。我们看看我们之所以会产生这个自相矛盾的问题的理由吧:
第一,要解释该事件,必须有两个秋子。
第二,经过调查,秋子不是双生子之一。
我们先假设利用双生子来表演瞬移魔术的这个想法是正确的,那么必然是这两条中的某一条出现了错误。
这样看来,似乎第二条是正确无疑的,我们得相信警方的能力。那么答案就是:要解释该事件,不必有两个秋子。
“不必有两个秋子”的意思即是:的确必须有一对双生子,但秋子不是双生子之一。
也就是说,高塔上消失的人和密室中出现的人,其中没有一个是原先被邀请上台的秋子!
这怎么可能?
等等,让我们再仔细看看该事件:当秋子被请上台之时,秋子是以背面对着观众的。接着鬼子要求秋子戴上手套,并让秋子检查道具——钢板。
在这里有一个细节:秋子检查的并不是四块钢板而是三块钢板,最接近观众的那块钢板并没有被竖起来,而是在秋子检查之后、鬼子进入密室之中时才被竖起来的,不过因为是正对着观众,料想也弄不出任何的把戏。
于是,秋子小姐所检查的是位于两侧和后方的钢板。
我们之前的推理是:高塔上消失的和密室中出现的一模一样的人是双生子,但都不是秋子,那么秋子必然是在某一个环节被调换了的。
我们再回想秋子登场之后的细节,那么这个环节也就显而易见了:秋子正是在检查后方的竖起来的钢板时被调换的。因为钢板已经竖起来了,秋子必然要绕到后方去检查钢板。钢板又自然是不透明的,所以在那一刻秋子处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
仔细想想:自从登上舞台之时,秋子都是以后背对着观众的,而请上秋子小姐后,鬼子居然没有先问秋子的姓名(是天下一随后问的)而是直接让她来检查道具!很显然,鬼子这样做,是为了不给秋子转过身的机会,以免让观众识破之后的诡计。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人物的替换。
而且,我们知道在这个密室的后方,也即后方的钢板的后方的地板上,有一个暗道,所以我认为:秋子就是消失在那个暗道之中,而在秋子消失的同时,从暗道中还跑出了另一个和秋子装束相仿的女子来假扮秋子。
因为所有的观众都没有看见过秋子的正面,所以无论后面跑出来的女子的面容和秋子有多少的差异,只要装束一样,观众就会认为“她”就是秋子小姐!而至于发型上,则可以用假发装扮。
那么,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我们的面前:既然秋子事先没有和魔术团串通,那么魔术团是如何能预先准备一个和秋子装束一摸一样的女子呢?并且还是一对双生子?
这点看似难以解释,不过却只是一个概率问题:
第一,魔术团必然先存在一对女性双生子。
第二,在魔术表演开始之前,观众中必然要存在一位年龄与体型和这对双生子差不多的女性。
第三,这位女性必须是独自前来的,最好和周围的观众没有什么交流,以防事后被拆穿。
而秋子的男友守须因为私事而未能陪伴秋子,并且内向腼腆的秋子也不与周围的观众有交流,所以秋子的条件完全符合该交换魔术的要求。
那么,又如何解释二者装束一致的事实呢?
我想,魔术团在表演之前,必然在寻找符合以上条件的女性,并记下她们的装束打扮。而衣服则可以在事先准备或者临场制作,并不要求做到高度的一致,而是只要相仿即可,毕竟观众不会有意的盯住秋子的衣服看。
并且,我们知道这是二阶堂鬼子巡回临别演出的第四场,或许二阶堂在前三场就在寻找符合条件的女子呢!而正好是在第四场,符合条件的女子出现了。
所以,我的结论是:这个交换诡计要实行,虽然需要苛刻的条件,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那么顺着我的思路继续往下:秋子在钢板后消失,而冒牌秋子在钢板后出现,之后,鬼子进入密室之中,前方的钢板合上,形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而冒牌秋子则在天下一的带领下前往观众后方的高塔。
在登上高塔后,“秋子”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白色遮布之后,消失之迅速、突兀实在令人大吃一惊。
那么,新的问题便是:“秋子”如何在一瞬间从高塔上消失?
既然,这个“秋子”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秋子了,也即“秋子”本就是魔术团中的一员,那么毫无疑问正是“秋子”的配合使这个魔术完成。
整个剧场在当时处于黑暗之中,而高塔之上的舞台又是三面围着黑色幕布,那么这是不是一个视觉诡计呢?
天下一所举起的能遮蔽“秋子”的布幕是白色的,这和其背后的黑色布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当白色布幕落下之后,人们眼前已经不见了“秋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那个时候“秋子”并未突然“跌入”密室之中,而是仍然站立在高塔的舞台上!只不过因为自己融入了黑色之中,而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在天下一所举的白色布幕后其实还有一层黑色布幕,当天下一举起白色布幕时,串通好的“秋子”立即取下其后的黑色布幕,高举过头,将自己藏在黑色布幕之后。这样的话,当天下一放下白色布幕,藏在小型黑色布幕之后的“秋子”便融入了其背后的大块舞台背景之中、融入了一片黑色之中。而且因为鬼子已经事先给秋子戴上了黑色手套,所以高举着黑色布幕的“秋子”的手也不会暴露出来!
或许,这个方法能暂时的骗过观众,不过却无法保证不因为灯光、或者观众闪光灯的缘故而暴露。所以天下一立即转移了观众的注意力,“更疯狂的还在后面!请看鬼子小姐那里吧!”吃了一惊的观众为了看更加吃惊的演出,而全部把注意力又转移回了原来的舞台之上,而那时,举着黑色布幕的“秋子”恐怕已经躲入了高塔舞台的背后了。
这样的话,我们就顺利的解释了高塔消失事件,然而更为惊奇的是:当倒计时数完,密室被掀开时,舞台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秋子”,一个即是被砍去头部的鬼子!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根据我们之前的推断,高塔上消失的其实是冒牌秋子,那么在密室中出现的“秋子”也必然是该冒牌秋子的双生子。
嗯,很好,那么问题便是:这另一个双生子是如何进入那间密室的呢?
由于最前方的钢板是最后才被竖起来的,所以在钢板被固定期间,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够进入密室。而根据现场许多观众的证词,在表演高塔消失的同时,位于舞台这边的密室也没有发生任何的状况。
那么,结论便是:这个冒牌秋子的双生子必定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进入了密室之中。
怎么可能?在这之前进入密室的只有一个人呀!那个人就是二阶堂鬼子,这个“秋子”的双生子又怎么可能进去呢?
如果我们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之前的推论就全部无法成立了!
通过这个问题,我们其实得到了一种、也是唯一一种解答:之前进入密室的鬼子小姐,必然就是这位冒牌秋子的双生子!
这个解答固然让人吃惊,但除了这种解答,实在没有其他的方案能够解释“秋子”的双生子是如何进入密室的。
好了,我们的推理之旅达到了这样一个境地:二阶堂鬼子魔术师是双生子之一,之前在高塔上消失的冒牌秋子就是她的姊妹。
我根据岛田君的叙述知道,二阶堂鬼子在演出时总是带着面具,而所有的观众都没有看见过鬼子的真面目!那么鬼子接着冒充秋子,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了!
何况作为一个魔术师,自己就是一对双生子之一,那可是占据了绝对的天然优势。我想二阶堂鬼子之前所表演的无数的她本人从a处消失又立即从b处出现的魔术,也是利用的双生子诡计吧!
或许有人会问:秋子是在魔术表演快要开始的时候才进入剧场的,鬼子如何能立即的换上秋子的装束(在外面套以奇装异服作为遮掩)?很简单,鬼子并非一开场就表演“瞬移魔术”,鬼子一开始表演的是一套纸牌魔术,所以必定是在鬼子下场到后台换道具、换衣服的时候完成了接下去要假扮秋子的准备工作。
然而,我们又碰到了一个巨大的障碍:根据现场观众的证词,密室被掀开后,她们不仅看到了秋子(实际上从检查完道具之后就被换成了冒牌的),而且还看到了一具无头尸,而那具无头尸根据事后的鉴定,正是二阶堂鬼子的尸体!
我们不得不面临这样一个荒唐的局面:如果在密室之中的秋子实际上是鬼子的话,那么那具无头尸呢?那具无头尸则必然不是鬼子的尸体,而是其他人的尸体。而既然在鬼子一人进入密室后,其他人就不可能进入密室的话,那么这具尸体是怎么来的?如果在密室之中的尸体确实是鬼子的尸体,那么那个冒牌秋子是怎么回事,她是谁?难道有三个一摸一样的鬼子吗?如果真的有三个,那么另一个鬼子是如何进入密室的呢?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面临巨大的矛盾。
就在我的推理陷入僵局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岛田君的大作《异想天开》。这本书里叙述了一个十分匪夷所思的瞬间消失事件,而岛田君的故事的解法立即给了我灵感(倒不如说,岛田庄司君因为这件“瞬移杀人事件”而得到了写《异想天开》的灵感)。
那个观众眼中的秋子,当然就是鬼子。而那具无头尸么,只能当作是人偶来解释了,毕竟没有了头部,而且身体被奇装异服所遮挡住了。
但是,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就算它是个人偶,那么它究竟是如何进入密室的呢?这个人偶虽然没了头部,但其体积依然和一个真人差不多,而根据我们之前的推理,任何东西都是无法在被监视的情况下进入密室的,何况,那天的事实是:确实没有任何东西在鬼子进入密室之后再进入密室。
人偶是怎么进去的?
唯一的解答就是:这个人偶并非普通的实心人偶,实际上它只不过是个充气人偶!
鬼子魔术师在进入密室时就已经随身携带了一个人形的气囊——要在她的奇装异服中藏进这样一个气囊,简直易如反掌——当钢板合上时,鬼子立即取出气囊,并且将空气吹进气囊之内。
而从钢板合上到密室打开这期间有多少的时间让鬼子来吹成这人偶呢?我想,至少有一刻钟的时间。
虽然困难,但对于一个职业的魔术师来说,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鬼子将气囊吹成人形之后,立即将自己的衣服换到那个充气人偶身上,而自己则在一旁扮演着秋子的角色。
当然,既然在之前魔术团已经瞄准了秋子,那么给鬼子双生子准备两套一摸一样的类似于秋子的装束也是完全能做到的。何况,那个时候是夏天,鬼子将类似于秋子的衣服穿在她那套奇装异服之内也完全有可能。
总之,密室之中的情况是:一个没有头部的充气人偶换上了鬼子的衣服,而鬼子则扮演秋子的角色。
推论到这里,岛田君已经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了吧?是的,我根本就忽略了真正的秋子小姐,自从她在钢板后跌下舞台之后,我就没再提到她了。
那么真正的秋子小姐此时在哪里?在干什么呢?
很显然,魔术团要完成这个魔术,必须要让真正的秋子所经历的一系列事情和观众所看到的一样。
那么,只有这样做了:秋子在钢板后面因为通道的突然打开而跌落之后,在隐蔽的舞台下方,也有一个一摸一样的天下一闲闲先生领着秋子登上了一座高塔!
好了,好了,岛田君,你是否在怀疑一切过于巧合了呢?的确巧合,不过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发生。你想想看,魔术团总是在寻找各种能人异士,来让观众吃惊,所以在团内出现鬼子和天下一两对双生子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总之,秋子被天下一先生的双生子如法炮制的带上了另一座高塔(当然,在警察到来之前,这座高塔被拆毁了,对于一个大型魔术团来说,要消灭一个道具,也是能做到的事情),显然是为了确保秋子和观众的证词的一致性。何况,事后,警方根本没有意识到秋子是被相似的场景所迷惑了,所以导致了诸多谜团的诞生。
在高塔之上,天下一必定会对秋子说:“来,当我把这面白色布幕落下时,你就会被传送到舞台上的密室内。”而根据秋子的证词,在白色布幕降下后,她就“跌入”了一片黑暗——也即那个密室中。
很显然,那个密室并不是舞台上的密室,那只不过是一个安排在高塔舞台下方的暗室,而秋子所说的“跌入”也就是高塔舞台上的暗道的突然打开,将秋子摔入了密室中,随后那个暗道立即被关上。不知所以的秋子便因为自己真的来到了原本舞台上的密室内。
所以,真正的秋子在密室中所遇到的某个安慰她的人也不是鬼子,而是其他的女性。
接着,让我们的思路再跳回舞台上的密室吧。
在密室掀开的一瞬间,假扮秋子的鬼子尖叫了一声,并且那个充气人偶的颈部不断的喷出血液,这是怎么回事呢?
很简单,这只是个漏气现象。
那个人形气囊必然拥有特殊的构造,在颈部必须有一个和下方气囊隔断的容纳鲜血的空间,当然其中容纳的是鬼子预先准备好的自己的鲜血。
在密室即将掀开之时,鬼子恐怕是用尖针之类的东西在人偶的颈部刺了几下,于是人偶开始漏气,快速泄出的气体便带着鲜血喷射出来,以观众的角度来看,就像是一个人被刚刚砍断头颅而在不断喷血一般。
而且,必须注意的是,鬼子和那个人偶是手拉手站立的,鬼子尖叫之后,立即假装晕倒,并且带倒了那个人偶,所以人偶因为漏气而产生的变形并不能被观众立即看到。何况,在发生如此“恐怖”的事件之后,舞台的红色布幕立即被放下,观众失去了进一步观察的机会,也没有任何一个观众会突然跑上舞台去看一具喷血的无头尸,毕竟那太骇人了!
这样,我们便解释了由观众所看到的所有一切离奇的失常的事情。这都是我从岛田君的《异想天开》中得到的启发。
也即:五大谜团中的第一、第二、第三项都被我们成功的解答了。
另外,第四项:鬼子被杀后,其头颅是如何消失不见的?我们也给出了答案:在那个密室之中,鬼子根本就没有被杀,而充气人偶的造型本来就是无头的,所以不存在鬼子的头颅是如何不翼而飞的疑问。
所以,最重要的是,该魔术的企图不是将秋子小姐变入密室,而是将秋子小姐变出密室!这才是整个魔术最惊人、最辉煌的部分!
最后,我们将视角转换到真正的秋子小姐那边,跌入那个“伪密室”后,秋子的双手被某人紧紧握住(现在我们知道,这个握住秋子双手的人必然不是鬼子,而是某个模仿了鬼子声音的女性)。
而根据秋子的证言:那个“鬼子”用双手握住了秋子的双手,并且拉着秋子的双手抚摸了自己的胳膊、肩膀、脖子和头部。通过抚摸,秋子可以证明那个时候,“鬼子”的头部和“鬼子”的躯体是连在一起的,换言之,那个时候,“鬼子”是活着的。
那么是否在“密室”被掀开时,秋子所看到的无头尸不是之前的“鬼子”呢?也即,活人被换成了死人呢?或者和之前的密室魔法一样,秋子之后所看到的无头尸其实只不过是个充气人偶?
不可能的。
秋子已经通过抚摸而证实跟她手拉手的“鬼子”确实是一个拥有头部的活人(抱歉,如此诡谲的事件造成我的遣词造句也是如此的诡谲),所以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在自己双手被紧握的时候忽然被换成一个死人或者人偶。
这样的话,握着秋子的手就不可能是真实的了,而是冰冷的或者是橡胶的,这点秋子小姐绝对能够分得出来。何况,那时在八十年代,要制造假手或者假人来骗过秋子小姐,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秋子曾提及:“鬼子”的右手曾经离开过自己两三秒钟。那么是否在这个时候,“鬼子”这个大活人被换成了无头尸呢?
不,依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鬼子”的右手固然离开了秋子,但“鬼子”的左手则没有离开秋子。假设之后再次握住秋子左手的那只手不是原本“鬼子”的右手,而被换成了无头尸体的一只手的话,那么当密室被掀开,秋子便会看到眼前有两个人了。
实际上,秋子只看到了一具喷血的无头尸。
而且,在原来舞台上的“充气人偶”诡计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观众离现场并不近,所以在秋子那个密室中,要用假人欺骗秋子,也是不可能的,尸体和假人之间的区别,秋子不可能分辨不出来,何况那是在八十年代呢!
所以,我们能够推知事情必定是这样的:在密室被掀开的一瞬间,“鬼子”的头颅掉了下来。
呵呵,岛田君,这又不是什么灵异事件,这种可能性怎么可能存在呢?
那么……是否当时在密室之中存在着某种令人生畏的……杀人利器呢?正是这种利器在一瞬间之内切断了“鬼子”的头颅?
……
我想不出来。
我想,当年的岛田君也是推理到这里,然后选择了放弃吧?
太难了,太匪夷所思了,太不可能了……
如果,这最关键的第五大谜团不能够得到解答,那么我们之前的推理就是徒劳了……那天,在看了岛田君的《异想天开》之后,我立即想出了前四大谜团的答案,可是,我始终想不出第五项的解答。
我直感到,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但这最后一步却是如此的艰难、如此的难以逾越。
直到那一天,我和花雪小姐约会时,花雪的一句话给了我最后的也是最恐怖的灵感。
我的女友花雪小姐是这样说的:“几天不见,想我了吧?你是不是就想和我粘在一起呀?”
爱情的甜蜜、羞涩的密语……这些事情岛田君恐怕都不想听我赘述吧,好了,我就直奔主题了!
我在当时的设想便是:在“密室”中的“鬼子”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而是由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粘在一起的!
怎么样,岛田君?你是不是把这种可能也否定掉了呢?
是的,这个想法也是不能解释这个事件的!
第一,秋子握住的是两只活人的手,而不是无头尸体的手,当密室掀开后,秋子看到的是那两只原本还活着的手的确是长在那具无头尸体身上的!
第二,如果是一具无头尸体和一个活人,则必然互相难以遮挡,秋子一定会看出来这其实是两个人(一死一活)的!
所以,这种想法毫无疑问也是不对头的!
让我们再次回到那个无可争议的事实中来:在密室打开的一瞬间,“鬼子”的头消失了,“鬼子”死亡了。
问题便是:头颅如何消失?
头颅如何消失?
等等,岛田君,让我们来仔细分析这种事实如何:假设这是真实发生的,则必然……则必然这个“鬼子”既是死人又是活人,既是无头的又是有头的……既是死人又是活人,既是无头的又是有头的!
这又怎么可能呢?
我在继续分析的时候,直感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难道是什么《异形》或者是鬼片吗?
既是死人又是活人,既是无头的又是有头的!
粘在一起!
将死人和活人粘在一起!
将无头的和有头的粘在一起!
……在岛田君的处女作《占星术杀人魔法》中,御手洗洁曾说了这么一段话:“尸体毕竟不是钞票,不能用胶带接合。要接合尸体,当然需要更强力的‘接合剂’!”
更强力的“接合剂”!
岛田君!你知道真相了吗?
自:御手洗浊
二〇××年××月××日
岛田庄司知道了真相,御手洗浊关于前四项谜团的解答和自己完全一致,但是最关键的第五项,御手洗的提示让岛田完全的震惊了。
一开始是震惊,接着就是恐惧。
无边无际的恐惧。
虽然是最为骇人的噩梦,不过其中却包含着一个唯一的、精确的解答。
这个解答就是:“密室”中的“鬼子”是双生子。
绝不是普通的双生子,而是……而是……连体双生子!
是的,是连体双生子。
两个人一出生就连在了一起。
但是,就算是连体双生子,能否做到这样呢?
一个是死人、一个是活人;一个是无头的,一个是有头的。这个……真的可能吗?
有这种可能。
要实行这个魔术,这对双生子不仅要是连体双生子,而且要是双头胎!
也即在一个躯体上长出了两个头颅!一前一后!
怪物……这绝对是怪物,这是人间不存在的怪物!
岛田浑身颤抖,但他知道这是存在的。
美国的亨赛尔姐妹就是这样的双头胎,她们已经活了二十多岁。不过不同的是,亨赛尔姐妹的两个头颅是并排长在脖子上的,她们共用两只手、两条腿!
而在这个魔术中,这对双头胎的头颅则是一前一后的生长,其实这和背部相连的双生子有些近似。
那么……当中必定有一个人已经切断了头颅?
是的,问题便是:双头胎中的一个如果已经断了头颅,也即死亡了,那么另一个能否存活?
美国的亨赛尔姐妹两个人虽然长在一个躯体之上,但是她们的各个器官却是互相分离的。
亨赛尔姐妹一共拥有两个心脏,也即一个人拥有一个心脏,这和躯体分开又有什么差别呢?
即使其中的一个死去,也即她的一颗心脏停止跳动,但另一颗心脏还在提供血液循环呀!
虽然,过不了几个小时,她们都会死去,但是在其中一个刚死去的时候,另一个应该还能活个个把小时的!
所以……答案便是这样的了:
“鬼子”是一对头颅一前一后生长的双头胎姐妹,她们各自拥有自己的一套器官,所以其中一个死去不久,另一个并不会立即死去,而是会坚持一段时间。
当秋子跌入密室之时,“鬼子”双头胎其中的一个已经被砍去了头颅(实际上,根据亨赛尔姐妹的例子,这样的双头胎的的神经系统也是各自有一套的,砍去其中一个人的头颅,另一个人并不会感到疼痛),而伤口或许被特殊处理过,防止血液喷出。
而紧紧握住秋子双手的那个“鬼子”当然是没有死去的、有着头颅的“鬼子”双头胎中的一个!
在连体双生子,尤其是只有两只手臂的双生子中,一般来说,是靠近手臂的双生子能控制该只手臂。
但是,由于卵子分裂时的多变性和不确定性,无法排除由其中一个双生子控制两条手臂的可能!
所以,那个活着的、有头的“鬼子”必然是能够控制两条手臂的人!
——实际上,“鬼子”双生子也必须只有两只手、两条腿,才能完成该瞬移魔法。
“鬼子”拉着秋子的手抚摸自己的身体,正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有头的、活着的人。而当密室被掀开后,秋子又是怎么看到另一面的无头的、死掉的人呢?
自然是运用“鬼子”的右手离开秋子的两三秒钟的时间,“鬼子”已经将自己的身体转了过来!已经将有头的一面换成了无头的一面!
怎么办到的?
在拉着秋子双手抚摸自己身体的时候,原本“鬼子”的右手是和秋子的左手拉在一起、“鬼子”的的左手是和秋子的右手拉在一起的。然而在抚摸过程之中,四手交合,“鬼子”成功的将自己的左右手换了个个。那么结果就是:“鬼子”的右手和秋子的右手拉在一起、“鬼子”的左手和秋子的左手拉在一起。
当然,“鬼子”的左右手要换个方向和秋子的左右手握住,以免秋子识破。
另外,由于秋子小姐是戴着手套的,触觉方面的感知能力并不灵敏,以致在慌忙中也无法分辨究竟是“鬼子”的哪一只手握住了自己。
然后,“鬼子”的“右手”(实际上是左手)离开了秋子的左手后约有两三秒的时间,在这个时间,“鬼子”逆时针转了个身,然后用自己的左手继续握住秋子的左手。
不经意的一个转身,用不了几秒钟的时间,然而造成的后果便是……便是……“鬼子”将无头的、死去了的一面对准了秋子!
真是恐怖的诡计。
当然,因为这个“密室”远离观众,所以在密室之外必定有录音机播放着事先录好的观众的嘈杂声,来让秋子相信这个“密室”就是舞台上的密室。
然后,“密室”被炸开。
在秋子的侧身处,可能安放了一个大型的屏幕,上面播放着“有观众观看”的场面。
当然,不安排这个屏幕也没问题,因为密室被掀开后,秋子第一个看到的当然就是眼前的无头尸体!
等等,那个双头胎之一必然是已经死了的,怎么会从颈部喷出鲜血?
那可是个真人,又不是充气人偶!
这大概是用人工吹气的方法吹出颈部的血液吧?
是的,在密室掀开的一刹那,有头的“鬼子”立即弓下身子,弯下腰——如果按照秋子的视角,则是这具无头尸挺起了胸——来遮挡住自己,然后向连着无头尸裸露的颈部的数根管子中吹气,通过气流来让颈部的鲜血飞溅出来。
看到这一幕的秋子尖叫之后,立即昏了过去。
不过,也许为了防备秋子心理承受能力超强的这一可能性,而在吹气的同时,“鬼子”在下方向后方的秋子喷射了某种无色无味的导致晕眩的气体也说不定,这或许是靠某种奇特的道具的作用,不过对于一个魔术师来说,设计出这样的自动喷射气体的道具是再也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秋子看到的这一幕必然发生在“舞台惨剧”之前,否则舞台密室中的鬼子无法预知秋子在看到无头尸之后会不会发出惨叫,既然无法预知,也就不会去随意行事。在秋子惨叫并晕过去之后,魔术团必然是运用了某种方法(如在密室底部隔着地板敲击来发送隐秘信息等方法)来告诉鬼子将如何扮演秋子的角色。
这样的话,整个“瞬移头部”的魔法就完成了!
如此不可能之事,只不过是一对连体双生子的华丽的转身!
而在跌落舞台之后,秋子因为经历了和舞台上的“秋子”一摸一样的经历,所以警方的询问也问不出真相来。
很显然,为了这数个“瞬移魔法”,魔术团的所有人都参与了进来!
在成功的骗过了观众和证人秋子之后,二阶堂鬼子才真正的被人砍下头颅,并且和真正的秋子被放在舞台的中央。由于布幕已经降下,所以观众看不见这一幕了。
随后将人偶、鬼子的头颅和活不了多久的连体双生子处理掉,那么警方也就无能为力了。
而鬼子的双生子之一恐怕也不必消失了,因为本来就没有人看见过鬼子的真面目。
但……如此庞大的魔法,究竟为了什么而上演?
也许真的是为了那一亿的保险金吧?
也许鬼子小姐是想奉献给大家一个绝对震撼人的不可思议的魔法而牺牲自己吧?
也许连体双生子被鬼子小姐发现后,鬼子小姐就一直在感叹这世道的不公吧?
也许那对连体双生子根本就像个怪物一般,得不到社会的一点承认,而被社会无情的抛弃了吧?
也许鬼子正因为看到了这点,而想要为福利事业干点什么吧?
也许在多种动机的组合下,二阶堂鬼子和这对双头胎决定牺牲自己来骗取这一亿的保险金,而为社会上急需金钱的人们做点什么吧?
也许……
在无数个“也许”之中,岛田庄司泪流满面。
这一切就像一个噩梦,而美好和希望在何方?
岛田能想象这对双生子在当时受到了多么大的侮辱和敌意。
而鬼子小姐又是如何的暗中淌泪……
知道了真相之后,岛田庄司疲惫无比的躺倒在床上,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对双生子。
一对羸弱的双生子,一个没有头,只有鲜血在流淌,一个的双眼中充满着绝望的泪水。
她们默默的在忍受人们的冷漠和厌弃,只有鬼子双生子才能真正的同情她们、理解她们。
直到有一天,鬼子或许处于了事业上的低潮期而准备进行告别演出;而连体双生子也已经厌倦了倍受冷落的人生……所以,这出既骇人又感人的“瞬移魔法”便上演了……“御手洗君!”岛田无力的呼喊,“你何必要告诉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