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就是这样的了,你看,”助手兼法医天城一二将一张现场简图交给了鲇川漂马警官,“那个椭圆形的是玻璃罩,下方的长方形是一个埃及棺材。尸体就在玻璃罩之中,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证词,玻璃罩中还被注满了水,真是不可思议。”
“嗯,”鲇川看着这张图,显得很是不解,“为什么会出现玻璃罩呢?还有那个棺材是什么意思?不是人体器官展馆吗?听说棺材里面还有一具木乃伊?”
“是的,那是馆长小栗虫子小姐从黑市上花大价钱买来的。事件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了,大人知不知道最近猖獗放肆的怪盗梅泽玄吉?”
“略有耳闻,不过我是负责杀人事件的,并不怎么在意。”
“嘿嘿,怪盗梅泽出现了。”天城一二的眼睛中放射出光芒,似乎他非常崇拜这位怪盗,“根据小栗虫子的证词,怪盗梅泽将一封信贴在了玻璃罩上,信上说要前来窃取黄金假面。”
“黄金假面?”
“是的,那个玻璃罩本来就是用来防盗的。木乃伊的脸部原本是有一个价值不菲的黄金假面罩着的。棺材也是原本放在玻璃罩之中的。可是你看这张图,玻璃罩被注满了水,并放着蟹场的尸体,而黄金假面不见了,棺材也被挪出了玻璃罩。这一切,嘿嘿,真的是怪盗梅泽干的吗?”
“也许是梅泽在偷窃黄金假面的过程中,正好被蟹场看见了吧,然后就杀人灭口了也说不定。”鲇川想当然的道。
“哈哈……”天城忽然狂笑起来,“既然梅泽已经发出了明示自己就是偷窃者的信件,还会怕被人看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嘛!”其实鲇川就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蟹场想要阻止梅泽行窃,然后被梅泽杀死了,得手之后的梅泽便将蟹场的尸体装入玻璃罩之内。”
“被人发现的话,应该赶紧逃命呀,为什么还要冒险杀人呢?何况这也不符合梅泽一贯仁道的作风!”
“……”鲇川狐疑的道,“盗贼也讲究仁道?”
“嘿嘿,梅泽也可算是我的半个偶像了,他并不是一般的为了金钱才偷窃的盗贼。而是一位劫富济贫的侠盗呢!所以我认为,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梅泽干下的案子!”
“真的吗?不过,我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能将尸体放入玻璃罩,那个罩子真的是人力不能举起的吗?”鲇川还残存一丝微弱的希望,因为他本人在不可能犯罪面前表现的总是十分羸弱。
“一则是根据现场所有人的证词,凭借他们五人合力,也无法举起。二则虽然玻璃粉碎之后无法拼接复原了,但是也不需要拼接,只要进行质量称量就行了,结果发现玻璃罩的分量是一个人所远远无法举起的!”天城很喜欢这种不可能犯罪模式。
“而且……罩子中被注满了水,是不是?那就更加头疼了的。”鲇川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想为何这种棘手的犯罪又落到我的肩膀上。
天城点头:“的确是注满了水,现场所有人都证实了此点。大人,仔细想想啊,假设凶手确实是通过某一种方法举起了玻璃罩,那么在玻璃罩被举起的状态下往内注水,水是会流走的。但是一放下玻璃罩,岂非也无法往内注水了?”
“玻璃罩上被开了个洞?”鲇川猜测道。
“不,所有人都说玻璃罩光滑无缝,根本没有能注入水的洞存在。”
“那么就是……嘿嘿,我有个大胆的想法,”鲇川忽然一反常态的得意的笑道,“我知道了,其实凶手是把蟹场冻在巨大的椭圆形冰块中,然后把玻璃罩罩上去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冰便融化成了水!”
天城一二不禁偷笑起来,然后正色道:“这怎么可能?第一,如何制作出如此巨大的冰块?现场可没有什么制冷设备哦!第二,就算把尸体冻在冰块中了,那么如何把玻璃罩举起呢?依然是不可能的嘛!第三,如果是这么费尽心思的犯罪,那就与梅泽的偷盗无关了,说明凶手是早就计划着要杀死蟹场的咯?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原先和蟹场并不认识呀!”
“那么……又或者当夜,整个博物馆被注满了水,水会产生浮力,于是潜在水中,将玻璃罩举起,并将蟹场的尸体放入?”鲇川陶醉在自己的异想天开般的惊天构想中。
“这或许是个很庞大的诡计……但是,”天城不屑的道,“这是不可能的。第一,将整个博物馆放满水,至少要花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凶手不会如此费劲,何况也没有余裕。第二,博物馆不可能保持密封吧?如果有漏气之处,那么整个诡计无法实行。第三,放满水之后还要把水放掉吧?可是博物馆中并没有什么排水设施啊?难道凶手是一桶一桶的将水拎出去放掉的?第四,尸体在第二天就被发现了,但是现场除了玻璃罩附近,地上都是干燥的,那么凶手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将整个潮湿的博物馆变干的呢?任何方法不可行,也不可能不被人发现。第五,博物馆展区内有如此众多的尸体艺术品,它们均暴露在空气之中,而第二天整个艺术品都是干燥的,没有沾染上水的痕迹存在,那么凶手必须是在该晚将所有的展区艺术品都搬离现场的咯?嘿嘿,凶手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哈哈……”鲇川搔了搔头皮,“原来如此。不过,不过……我似乎以前看过一个科幻片,说是有什么反重力系统什么的,我想在现场依靠某种东西把地心引力弄消失,然后再注水,不就行了,哈哈……”笑了一阵,鲇川也觉得自己很失态,便一本正经的道:“这次的凶手是个异常狡猾、异常聪明的人!我们一定要使出全力呀!”
“当然!”
“那我们现在就去询问证人吧。”鲇川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说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是什么推理作家?”
“嗯,不过很没有名气哦!是个叫岛田庄司的家伙。”天城轻描淡写的回答。
“岛田庄司!”鲇川虽然很怵现实中的不可思议的犯罪,但是对于岛田的石破天惊的推理小说……“我的偶像啊!”鲇川怀着一份兴奋的心情,出发了。
一进博物馆的大门,鲇川和天城就不禁看呆了,各种极尽炫目华丽之能事的人体艺术品便横在他们的面前,再加之有恐怖的杀人事件,气氛一下子就显得万分诡谲。
小栗虫子迎了上来,不过这回可不是来欢迎参观者:“这位就是鲇川警官吧?”鲇川点头:“这位是天城法医。来博物馆作客的几位都还没有离去吧?”虫子答道:“自然,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客人们都在二楼休息。我是人体博物馆的馆长小栗虫子,鲇川大人大概已经听说本馆收到怪盗梅泽的盗窃通知了吧?”
“哈哈,这也不见得就是梅泽干下的案子,何况我知道梅泽从不轻易伤人的。说实话,我怀疑是你们其中的一个假借梅泽的名义实行此次的犯罪!”天城开门见山的道。
随后,小栗带着他们上了楼,去询问受到突如其来惊吓的各位被邀请的客人。所有人都聚集在二楼的图书室,等待警方的询问。
“你……御手洗浊!”鲇川忽然指着当中一个人讶异的道。然后他环顾了这几个人,又疑惑的问道:“不是据说这里有个推理作家叫作岛田庄司的吗?他人呢?”
推理作家“岛田”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发:“岛田接到博物馆的邀请后,因为有事情分不开身,所以就让我代替他前去了的,何况来这里参观还可以免费吃住,何乐而不为呢?哈哈……”原来这个自称为知名推理作家岛田庄司的家伙是大家的老朋友——穷困的流浪汉御手洗浊!
“嘿嘿,御手洗君!见到了那么多起杀人事件,你不会心血来潮也犯下一桩吧?何况,这样的不可能犯罪岂非也是你最钟情的?”鲇川开玩笑的道。
“当然,我也没有切实的不在场证明,大人可以把我当作一名嫌疑犯来看待了!不过,我却有一些证据来证明我本人的清白。”御手洗不屑的道,看来他从来就没有把鲇川的智慧放在眼里。
“是吗?”鲇川又碰到如此棘手的案子,本来觉得非常烦躁,但一看屡破奇案的“岛田庄司笔下占星术师兼侦探御手洗洁的现实中的原型”也在这里,又感到一丝安心。
御手洗似乎一下子接过了大局,命令似的道:“那么,各位,我们就开始询问了……”
“小栗虫子小姐,”有御手洗这么个强劲“对手”在场,鲇川每每感到不自在(可是最后总要靠厕所先生的灵机一动),“请问你为何要将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请到一起呢?”
“呵呵,”小栗似乎想吓唬一下鲇川,“大人看过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吗?今日发生的事情岂非和故事有着类似情况?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被请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接着命案就陆续发生了。可惜呀可惜,我这馆内事先装了声音报警装置,否则可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起命案呢?我们这一行六人被通通干掉,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天城分析道,“和《无人生还》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第一,现场并不封闭,和外界可以保持随时的联系。第二,我认为凶手仅仅想要杀死蟹场一个人,而不是要将你们通通干掉!”
“哦?为什么这么肯定凶手的企图?”御手洗提问道。
“第二点推理是根据第一点事实做出的判断,如果现场是不封闭的,那么凶手就没有把握能够有机会实施接下去的杀人手段。何况,在场的每一位也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能不去报警,而让凶手继续作案!”
“现在讨论凶手想不想继续杀人,实在是很没有必要的呢!”御手洗嘲笑道,“既然警方已经介入了,我想凶手也不可能继续犯罪来暴露自己的马脚吧?我也同意天城的看法,凶手的确目标明确。然而事件的核心却是:凶手是如何犯罪的!我想只要解开了这点,凶手是谁也就昭然若揭了。”
“这还要你说……”鲇川心中抵触的想到。
“那么御手洗君有没有解开凶手如何犯罪之谜呢?”虫子小姐好奇的问道。
“嘿嘿,我么……凶手一共进行了两桩不可能犯罪:第一,凶手将尸体放进了人力无法举起的透明玻璃罩中;第二,凶手往玻璃罩中注满了水。仔细想想看,凶手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一般而言,像这样的不可能犯罪,我统称为‘无理智的不可能犯罪’,在表面上完全不明白凶手为何如此犯罪的原因。所以我认为,要解开凶手如何犯罪之谜,必须要先知道凶手为何要将蟹场的尸体搬入玻璃罩内以及凶手为何要往玻璃罩内注满水。天城兄弟,验尸结果出来了吗?”
天城点头:“出来了。死者蟹场隆夫,男,五十八岁,单身,曾是一名妇产科医生,患有狂躁症和抑郁症的双相精神障碍。死亡时间推断为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十一点半至今年一月一日凌晨三点半之间,由于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过久,所以具体时间无法推断。死因是窒息,在尸体的颈部发现了类似于被橡皮管勒过的痕迹,所以推断凶手是以某种橡胶制的管子勒死蟹场的。而在死者的胃中发现了一定计量的锂盐——碳酸锂,估计是死者自己服用的,用来治疗死者的精神疾病的。除此之外,便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了。而玻璃罩中的液体经过检验,断定只是水——h2o,没有其他的成分存在。怎么样,御手洗君,听了这份验尸报告,你有什么结论没有?”
御手洗浊点头,然后踱起步来,似乎正在严肃的思考。
鲇川趁空发表自己的见解:“由于死者患有精神疾病,并且年近六十,所以在场的每一位,包括小栗和加纳小姐,也都有作案嫌疑存在!要用橡皮管勒死一个老人,应该是不困难的吧!”
“什么?你说凶手就在我们之间?”安达荣一脸的紧张。
“只是怀疑而已。况且命案发生在深夜,你们之间也互相并无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在命案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离开本馆。小栗小姐,你的这份邀请岂非一直延续到一月三日了?至少在三日之前,请各位不要离开!”
各位客人相望一眼,都点头答应。
“好吧,御手洗君,你思考完了没有?我们要开始仔细讨论凶手犯罪之谜了!”鲇川颇有挑衅意味的道。
“大人似乎没有从验尸报告中找到什么重要线索嘛,不过这份报告对于我来说却有着莫大的提示哦!”御手洗浊看似故作高深的道。
“有什么提示,那就快说明吧!御手洗君,你难道已经明白了凶手是如何作案的吗?”鲇川有点“大惊失色”,看来这次的对决,自己又占据了下风。
“哦,这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不过根据现有的种种线索……对了,大人,请先仔细询问一下在场各位在案发之前的情况吧,说不定能从中得到某一种启示哦!大人都认识各位了吧,这位胆小怕事的是漫画家安达荣,他旁边的是人体模特加纳友子,这位看似高傲、令人难以接近的是魔术师泡坂昌男,嘿嘿,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泡坂先生,要不要我说一个二阶堂的瞬移魔法让你解答,我担保你不会识破前辈二阶堂的诡计的!馆长——年轻的女士小栗虫子,有着丰沛的想像力和顽强意志的女性!”
御手洗的口不择言,令在场的每一位脸色都很难看。不过这也是御手洗的本性使然,鲇川马上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仔细询问了从大家被邀请到案件发生之间的种种事宜。可惜的是,鲇川在众人并不自相矛盾、看似清晰非凡的叙述中并未发现任何的启示。
鲇川不得不有些低声下气的问道:“御手洗君,你所谓的启示究竟是什么呢?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
“鲇川、天城,你们是不是已经排除了怪盗梅泽作案的可能性呢?”御手洗忽然问了一个不搭界的问题。
“……”鲇川和天城一样,都不相信梅泽作案的可能性,“我想,这只不过是凶手故布疑阵,想要脱罪罢了!第一,梅泽从没有杀过人,这次也没有必要杀人;第二,梅泽应该没有可能得知馆内有着黄金假面这种不菲之宝;第三,梅泽的目标应该是黄金假面,没有必要将蟹场放入玻璃罩中,并且还注满水。”
“的确,而且通过排除怪盗梅泽作案的可能性,我们还得到一些线索,由于贴在玻璃罩上的纸条是通过各种报纸剪切拼接而成的,而且在场的每一个——除了小栗虫子——都在抵达馆前并不知道其内有着黄金假面,所以这张纸条必然是在抵达博物馆到蟹场发现纸条这期间制作完成的。那么谁拥有这些从容的时间呢?由于蟹场一直和泡坂呆在一个房间,所以泡坂没有机会制作纸条,而其他人则都有机会制作!”天城接着分析道。
“有疏漏,”御手洗反驳,“如果凶手不止泡坂一个呢?泡坂可以在上厕所时通过手机让在馆外的人制作纸条,这不也可以吗?”
鲇川和天城面面相觑,不得不点头称是。
“实际上,我所谓的启示,完全不是什么纸条问题。大人通过三点怀疑,排除了怪盗梅泽作案的可能性。为什么不呢?大人,你难道不知道通过这种排除法可以再接着排除四个人吗?”御手洗浊一字一顿的道,“五减四等于一,大人,凶手是一个人完成这两桩不可能犯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