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什么?”江岛问道。
“完了?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犯罪嘛。”草野回答。
“当然没完,我只是问问你现在的感觉如何。其实案件到这里,真正的牛人,已经差不多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背后在耍什么诡计了。”
“哈哈,”草野笑得很尴尬,“你不是说,最后连警方也迷惑了吗?”
“我现在只是在问你的想法。”
“我忽然想到了石冈次郎的《二十角馆的无头尸》,你知道吗,里面的情节和这个故事有着一些相似之处,我正力图从御手洗浊的推理中获得破解此案的灵感。”
“算了吧,完全不一样。”江岛正色道,“既然你毫无想法,那你接着听,马上就到令你困惑的部分了。”
案情讨论会上,新见和鲇川漂马正在百思不得其解。
“那么,鲇川,现在让我们重构整个案件如何,理一理所有事件发生的顺序吧,我认为其中一定有着什么猫腻。”新见道。
鲇川漂马点头:“当然,现在缺的就是明确的思路。那天早上的事情确实很蹊跷,东一和水子都被人攻击了,一死一伤,而且攻击部位都是在头部,事情又扯上了水子的男友古峨,看来真相岂非就隐藏在他们的三角关系中?”
“你可不要被案件的表面所迷惑了,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犯罪的可能性,而非动机。诚然动机十分的重要,不过你能肯定某人杀了水子,那的确是因为感情上的因素吗?也许有着其他原因,比如金钱和仇恨。”
“当然咯,不过如果说到犯罪的可能性的话,最有嫌疑的古峨却有着令人迷惑的不可能犯罪性,也就是他有着时间上的不可能性。”鲇川漂马停了一下,“虽然这个并非是直接证明,也显得过于巧合了,不过我依然认为古峨并没有可能犯罪,而且他也没有动机。他想杀死的是东一,而非水子。”
“让我们把思路理一下,你再做出判断好吗?”新见的心中很是怀疑古峨,“最后一个见到水子的人是一位老婆婆妖子。她早晨大约四点半起来,便到水子的屋中和水子聊天。呵呵,想不到现在也有年轻人起得那么早啊!水子和妖子大约聊到了七点二十多分……”
“等一下,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很简单,妖子的孙子设了闹钟,设在了七点半。而妖子回到自己家里后,正好听见闹钟响了。”
“明白了,不过,这个时间似乎对破案毫无帮助。”
“也不能这么说……总之,这是妖子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水子。”
“水子和妖子住得近吗?”
“上下层的关系,水子住在上面的三楼。”
“嗯,好的,请继续整理案情。”
“回到家里的妖子,百无聊赖,孙子上班去之后,便一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正放到山田和上田结婚的那一段上……”
“什么?那是什么电视?这个重要吗?”
“最近热播的《圈套第四季》呀!你居然不知道,主演可是你的助手最喜欢的仲间奈绪子呢,说实话,我也挺喜欢那小妮子的……哈,言归正传,后来经过我们的调查,电视剧放到这里的时候,时间上正是九点二十五分左右。与此同时,妖子看见门外有个男人正鬼鬼祟祟的走上三楼……”
“等等,妖子怎么看得见有个男人?”
“天热,妖子家里铁门开着,只是罩了一层防止蚊虫飞进的薄纱,而妖子又正好是在客厅看电视,所以看得到。”
“好像还真巧,不过,这个似乎也全无帮助啊!”
“怎么没有,那时妖子正无聊得很,便想走出去看那个男人到底要去干什么。”
“她怎么这么好奇?”
“她认为这个男人是古峨,因为背影看起来很像。”
“但其实是不是呢?”
“不知道,”新见添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妖子跟上楼去看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男人走进水子的房间。因此妖子更加肯定自己看到的就是古峨。妖子接着又回去继续看电视,到了大约九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我们是根据电视剧的情节调查出的准确时间——妖子又看到那个男人慌慌张张的走下楼来。”
“妖子一直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正面?”
“很遗憾。妖子神经质的跟了出去,便发现从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有几滴血液。妖子一下子惊呼出声,没有去管那个男人,便跑上三楼,打开了水子的房间。”
“结果就发现水子被人砸得面目全非了?”
“是的。妖子立即下楼报警,报完警后妖子怕得不得了,干脆藏在被窝中……”
“然后呢?”鲇川漂马有点不耐烦。
“警察大约是在九点五十分左右到的,立即推断水子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二十分至九点四十分之间的二十分钟内,这个推断完全符合妖子的所见。也即水子是被那个被妖子认为是古峨的人所杀的!而进一步根据妖子的证词,水子的死亡时间必定是在九点二十五分至九点三十五分这十分钟内!”
鲇川漂马若有所思:“嗯,现场的情况呢?”
“基本没有被乱动过的痕迹,凶手杀人的手法很果断,很干净利落,进来之后直奔主题。砸死水子的是放在客厅作为装饰用的青铜雕塑,不过我认为凶手本来并非想砸水子的脸,是趁水子转过头去——可能是泡茶之类的举动——之时,拿去雕塑想砸水子的后脑的。可是也许是水子察觉到了吧,在回过头的一瞬间,青铜雕塑就砸到了水子的脸上。可能砸一下并不致命,于是这个冷酷的凶手便又砸了好多下,而且最为残忍的是,在把水子的脸砸个稀巴烂之后,凶手还用电风扇的电线用力勒住了水子的脖子,直到水子的颈部血肉模糊为止。作案手法之残忍,实在罕见。”
“这样的话,在水子一方面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了,那么我再来说说关于嫌疑人的各种情况吧。”鲇川漂马清了清嗓子,“我认为在本案中有嫌疑的人,不外乎古峨和东一两人了,根据古峨的叙述——东一则是完全否认古峨的说法——我们知道他和水子约定在十一结婚,而东一可能因为个人原因——古峨认为是东一喜欢上了水子——而想阻止他们的结合。于是古峨就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他盛邀东一来他家做客,其目的是想让他和水子分开,顺便好监视东一的行动。东一是在案件发生的前天和古峨合住的,这点古峨周围的邻居都可以作证。这是案发前的基本情况。”
新见点头:“你再说说那个发生太多的事情的早晨吧。”
“那天,东一和古峨大约是在八点起床,这点并没有被明确的证实,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了。起床之后,古峨就去厨房做点心招待东一。大约在八点半的时候,他们便坐在一起享受美食。而此时,东一不合时宜的提起了古峨和水子的婚事,并且列出了许多莫须有的理由——按照古峨的说法——来劝阻古峨不要和水子结婚。两人的谈话逐渐升级,到了最后简直到了面红耳赤的地步。而约在九点十五分左右,忍受不了东一冷嘲热讽的古峨便拿起了手边的花瓶砸向了东一……”
“等等,那个九点十五分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哦,那个时候东一和古峨正在听电台广播,九点的时候有个beyond专场,一直播放到十点半,古峨拿花瓶砸向东一的时候,正好播放到beyond的《东方宝藏》,里面不是有这么一句么……嗯,long way without friends……在那时他们的友谊面临崩溃,于是两个人都十分清楚的记得,两人的在这件事上的证词完全一致。”
“嗯,似乎电台广播和电视剧还对我们的侦破工作有力呢!”
“当然,不过就是这个结论,最后弄出了什么不可能犯罪的问题……言归正传,东一瞬间被砸晕了,而失手伤人的古峨一时慌了神,根本不知道干什么好。呆了一会后,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过,找来了纱布之类的帮东一仔细的包扎。”
“为什么不立即报警,或者叫救护车?”
“他说是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被判刑之类的。总之,古峨那时力图想掩盖自己犯罪的事实。可是古峨自己毕竟不是权威的医护人员,简单的包扎根本无法止住东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鲜血,古峨多次想推醒东一,可是东一就像死了一般,躺倒在地上。古峨本来就仇恨东一,而这个时候东一又看似快死了一般,于是古峨几乎就想补上一击,让东一彻底闭嘴,然后毁尸灭迹。但内心挣扎了许久后,古峨还是怕自己的罪行被人知道,于是背着受伤的东一出楼,驾车将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那么古峨送东一去医院的时候是几点?”
“这个呀……多亏有门卫……嗯,他叫江岛,古峨开出出来的时候,江岛正想向他要停车费。而那个时候恰巧江岛也在听广播,广播里正播出beyond的《灰色轨迹》,而我们调查得出那个时候的确切时间是十点一刻左右,也即在东一被砸后的一小时,也就是说,古峨良心发现背着东一出来的时间约是十点十分。古峨和东一在房间里大约呆了五十五分钟左右,古峨才下决定要救东一。”
“说实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很可疑,一小时可以干很多事情了。”
“你说得对!你的意思便认为古峨就是杀害水子的凶手了,对不对?可是很明显,根据妖子、古峨、东一的联合证词,在九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有个神秘男子走进了水子的屋子,而古峨刚砸完东一。所以古峨不可能是那个神秘男子。何况,水子的屋子和古峨(还有东一)的屋子中隔了一条河。”
“河?什么意思?”
“水子住在b地,而古峨住在a地,两地仅有一座大桥相连。而谋杀案发生的九时至十时,正是交通拥堵的时段。我们在事后经过仔细的调查发现,在那个时段,要从a地经过大桥到达b地,平均要三十分钟,至少也得二十五分钟。你想想看,神秘男子是在九点二十五分出现的,而古峨在九点十五分砸晕了东一,也就是说如果古峨要犯罪的话,必须在十分钟内从a地赶到b地,这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至少要花二十五分钟呢!”
“可是古峨在砸晕东一后的一小时内究竟干了什么,并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啊!”新见道。
鲇川漂马摇头:“可是,妖子的确是在九点三十五分的时候,看到水子被人砸花了脸,也即九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水子已经被某人干掉了。就算我们抛开那个神秘男子的因素,假定古峨砸完东一后,立即以最快的速度从a地赶到b地,也至少是在九点四十分了。因为古峨砸晕东一是在九点十五分,而从a地赶到b地的最快时间是二十五分钟,所以古峨不可能犯罪。”
新见一时无语,想了一下,然后道:“实际上如果加入神秘男子和古峨要处理其他事务的因素,留给古峨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十分钟的。”
“对呀!所以从物理上来说,古峨是完全不可能去杀害水子的。当然,这是建立在东一和古峨的证词没有抵触、完全一致,以及妖子的证词不是伪造的前提下。当然法医最后判定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二十分至九点四十分之间,就算妖子的证词不可靠,我们且假定水子是在九点四十分被害的,而古峨砸晕东一后又是以最快速度从a地赶到b地,那么时间上确实正好来得及。而杀害水子——杀害水子当然得费一段时间——后,假定古峨是在九点四十五分又驾车以最快速度返回的话,那么将在十点十分到达a地,然后再从小区内开车将被砸晕的东一送到医院,那么被江岛看到的时间也差不多是在十点十五分了。一切是不是正好来得及呢?”
“完全不对,”新见道,“没有考虑进除了开车和杀人之外所花费的时间,比如步行到楼下、上下楼梯、搬运东一等等的时间,而且古峨不可能做到两次都以最快的时间完成路途吧?而且妖子也没有理由做伪证,那个神秘男子必定是在九点二十五分的出现的、古峨必定是在九点十五分砸晕的东一、江岛必定是在十点十五分看到古峨驾车前往医院。那么这样的话,古峨就是完全不可能犯罪的了!”
“当中肯定有问题。”草野摇头晃脑的思考着。
江岛叹道:“是啊,古峨这家伙肯定有问题,他为什么要砸东一,他砸东一必定是有个理由的!也即他砸了东一之后,必定能完成此次犯罪;他不砸东一的话,便无法完成此次犯罪!”
“好玄……”草野眨巴眨巴眼睛,抬了抬眼镜,“不过,你为什么肯定凶手就是古峨呢?或许鲇川漂马和新见的推理是正确的,古峨确实不可能犯罪呀!”
“直觉……作为一个天才的推理作家兼推理评论家的直觉!草野,如果你是古峨——一旦遇到解不开的谜题,把自己当作制造谜题的家伙,似乎一直是我的方法——你会如何犯罪?你会如何超越时间、超越距离,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杀死水子?”
草野一字一顿道:“其实,方法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