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乃钞对鱼婉的冷落实在是令人难以琢磨。就算他对鱼婉不感兴趣,也应该象征性地向她示好——作为对江日照的示威。但他一直很冷淡,比夏锦落更像一个失宠的原配。
他主要是看不惯江日照对鱼婉的态度,江日照简直以为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喜欢鱼婉。占乃钞就特地和夏锦落亲近一些,一大早起来就开始问:“睡得怎么样?有外人在,睡得不舒服吧?”
还等着夏锦落和他一块洗漱,在洗漱间里,他假装无意地说:“江日照的审美观简直还停留在婴儿的阶段,小时候盯着奶娘的奶不放,现在也没长进,光喜欢‘肥白多汁’的。太庸俗了,没有一点深层次的东西。我觉得你比鱼婉有才华多了。”
夏锦落看他这样鬼鬼祟祟地把自己拉到这里,就是为了表态他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说:“喜欢才华是假喜欢,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喜欢相貌才是真正的喜欢。”
占乃钞梗着脖子,也辩驳不出。夏锦落看他这神情,心里也有些怅惘:自己的失势在外人眼里倒是这样的明显。
她准备回走,占乃钞拉住她的胳膊,说:“我就不相信你脱两件之后,会比鱼婉还差。”
夏锦落不知是害羞还是羞辱,反正是动怒,吼道:“就是比她差!你还想怎么样!”
全部人都洗漱完毕之后,他们围坐成一圈,但又相互保持友好疏离、热情自持的距离。夏锦落对占乃钞说:“你把那个零食拿出来。”
占乃钞用眉毛把眼睛压得极细:“什么零食?我们这儿哪有什么零食!”
夏锦落小声说:“就是我带来的,你经常吃的那个,黑黑的东西。”
传说中的零食端出来,是全身涂满白霜、苍老得吓人的情人梅。
占乃钞对江日照说:“贵客你来接待,奴才先告退了。”说完就转身到客厅的另一个角落坐下。
占乃钞坐在椅子上气得颤抖,牙齿和牙齿之间碰撞发出声音。夏锦落用唇语向占乃钞说:“你没事吧?”
占乃钞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摞夏锦落收集的劣质笔记本。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在崭新漂亮的本子上记日记——就像一个小姑娘,最后还是抽出了一本封面灰暗的本子,拿出一支笔准备写,被他遗忘已久的书写的愉悦简直要把他淹没了。
占乃钞起初只是无意识地写自己的名字,后来就无意识地在自己的名字上引申出很多箭头,每个箭头都指向一个不雅的称呼“窝囊废”“废物”之类。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忘记昨天的事。
昨天他被那些打劫的人彻彻底底打击了。他一回想起来就可以就地把自己打得晕倒在地。太屈辱了。占乃钞其实是向上的人,猛人的重大特征就是倒下去时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是却可以抓住一个东西站起来,并且望着广漠的天空像京剧演员一样大笑。但是,这次,不行。
他在本子上写道:“看开一点,你可以把昨天的事情当成一次学艺嘛,你看看你从那两个打劫的人身上学到很多技巧。”当占乃钞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写出“吃一堑长一智”这样的混账话的时候,他终于停止了这一番的自我说服。
于是,便只能承认。占乃钞像极老极老的老头一样爱抚着自己的肋骨,承认自己的瘦子的身体注定不能从事暴力事业。
那么……迅速成长为一个坐在黑色老板椅里永远不露脸的,操纵全局的智商犯罪者又何尝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