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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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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院,唐宛儿却一定也要送柳月,三人到了市府门外,庄之蝶说两个小时后他仍在这里接她,柳月挥挥手就进去了。庄之蝶对唐宛儿说:“柳月去谈恋爱 了,咱也谈去。你去过含元门外那片树林子?那里边天一黑尽是一对一对的。年轻时倒没享受过在野外恋爱的滋味,现在过了年龄了,却不妨去补补课。”唐宛儿 说:“太好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你比年轻人还年轻了,你知道这是谁给你的?”

含元门外的树林子很大。果然里边尽是一对一对少男少女。他们相距都不远,但互不干涉,各行其乐,大头接耳,拥偎嬉闹。庄之蝶和妇人往里走,先总是不自 在,寻不着个僻背处,凡经过那些男女面前,兀自先把头低了。一妇人说:“你往哪儿走呀,咱年龄过了,真的这地方就没有咱的份儿了?”双手就勾了庄之蝶的脖 子。趋势拉坐在一课丁香树下的石头上。庄之蝶说:“这丁香好香的。”眼睛仍在左右逡视。妇人扳了他的头,要他看她。两人就搂抱起来。一时坠入境界,庄之蝶 倒把妇人端坐了怀里,将那一双高跟皮鞋脱下挂在了丁香树枝上,摆弄得她如猫儿狗儿一般。妇人说:“别人看哩!”庄之蝶说:“我不管的。”妇人说:“这阵胆 就大了?”庄之蝶说:“我这才理解树林子里人最多,又都最放肆,原来林子这么好,夜色*这么好,这么好的时光谈情说爱。人就成聋子瞎子了!”妇人说:”你 说,柳月这阵和那残疾干啥哩?”庄之蝶说:“你说呢?”妇人说:“怕是那那个了!那残疾患的是小儿麻痹,那个地方是不是也麻痹?那才好哩,让她嫁过去白日 吃人参燕窝,晚上哭个泪蜡烛!”庄之蝶说:“不敢咒人,柳月待你也不错哩。”妇人说:“说说你就心疼了?我早说过她是白虎星。怎么着,赵京五来灾了吧?市 长的公子命里要娶柳月,所以早早就麻痹了。”庄之蝶还是不让她说这个,妇人就生气了,说:“你是处处护了她的,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瞧她长得好,自己不可 能一夫多妻的,又不想让别人占了她,偏要给个残疾人,给了人家了心里又难过是不是?”庄之蝶被她抢白,心里毛乱,不让她说。越不让说,这妇人 越是要说。庄 之蝶一丢,将她跌在了草地上。如人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却又说,“我那衣服我平日都舍不得穿的,今日倒让她穿了,你是等她走了,以后我穿了那衣 服,你就要把我当了她了。”庄之蝶说:“你说这些,又是要我给你添置新衣服了?她穿着合适你就送她,我给你重买就是了。”妇人说:“我才不给了她的,那件 套裙还是你给我买的。我怎舍得送她?昨日我去北大街商场,那里有一件皮大衣,样子好帅的。冬天里你得给我买的。”庄之蝶说:“那不容易吗?只要你穿着好。 赵京五去广州推销一批字画去了,走时我已让他给你买一条纯金项链的。我想他一定也会给柳月买了时装,等回来柳月不与他好了,他买的衣服没了用场,我就买过 来都给了你。周敏有什么发觉吗?”妇人说:“他只觉得你对我好,但他没多说什么,他有什么证据?我害怕时间长了他会看出来的,你不知道我一夜一夜梦里都是 你,担心在梦里叫出你的名字来,你不能最后闪了我啊。”庄之蝶说:“我闪不了你的。但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无论如何,你要等着我的。”妇人说:我怎么又 说这话了,让你又生气了吗?”庄之蝶摇了摇头,说:“在家里你得克制点自己的情绪,别让周敏看出破绽。”妇人说:“看出来也好。早看出来我早和他结束!” 庄之蝶说:“这可不敢!”妇人说:“这有什么不敢的?”庄之蝶说:“我心里很乱很苦的,宛儿,自认识了你,我就想着要与你结婚,但事情实在不是那么容易, 我不是年轻人,不是一般人……。我之所以一直劝你先不要和周敏分手,就是因为我不是一时三刻就能离了婚的,你得给我时间,得让我战胜环境,也得战胜我自 己,而你有周敏也可让他照看你的生活。可我心里又是多么难受,你我本来应该在一块的,都不得不寄存在别人那里。”妇人说:“我更是这样呀,我是女人,他要 和我干那事,十次是拒绝了九次,那一次还总得服从他吧?我像木头人,没有欲|望,没有热情,只央求他快些。这苦楚你是体会不到的。咱们奋斗吧,奋斗到那一天 吧!若不能生活在一起,你我的心身就永没个安静的时候了。”庄之蝶紧抱了妇人,两人再没有说话,浑身颤抖着,使得那丁香树也哗哗哗地摇着响,惹得不远的一 对男女往这边看。两人分开了,说:“回去吧。”站起来往回走,一时倒后悔今晚不该到这里来。妇人说:“咱快活些吧。”庄之蝶说:“快活些。”说完了,却还 是寻不着快活的话题。走回到市府门口,已经是两个半小时了,柳月却并没有在那里等候,妇人说:“是不是她出来早,瞧着没见咱们,自己先回了?”庄之蝶说: “再等一会儿。”等了又一个小时,柳月还是没有出现,两人都站困了,到马路对面的一家商店门前台阶上坐了,一眼一眼盯着远处的市府大门。约模又过了半小 时,大门口的灯光处,柳月往出走来。庄之蝶要喊,妇人说:“不要喊,让我瞧瞧她的走路样子,我就会看出谈成了还是没谈成的。”柳月走到门口却站住了。因为 身后有一辆小车开来;车也停下了,司机走下来绕过车的这边拉开了车门,柳月便钻了进去,车随之嘟地一声开出来顺大街驶远了。妇人破口大骂:“她这才在谈着恋爱,她就真的拿了市长儿媳妇的派头了?说好的你在这儿等着,她竟看也不看就坐小车走了?!”庄之蝶没有言传。两人那么站了一会儿,庄之蝶说:“我送你回 去。”送妇人到了家门口,独自再往文联大院走去。

庄之蝶把柳月坐车而回的事说知牛月清,牛月清很有些生气,但也未指责柳月。三日后,在阿房宫酒店里吃了订婚宴席,市长夫人按老规矩送给了柳月一大堆 礼品: 一条项链,一盒进口化妆品,一袭睡衣,一双高跟红皮鞋,一双高跟白皮鞋,一双软底旅游鞋,一个小电吹风机,一领皮大衣,一套秋裙,三件衬衣;一身西装。柳 月从没有过这么多好东西,要把那双高粮红皮鞋送牛月清,牛月清不要,也便买了一双丝光袜子让做大姐的收下,自个每日浓妆艳抹,焕然一新。动不动就钻进房间 照镜子,冲着镜子作各种笑。人一尽儿换了行头,思维感觉也变了,买菜大手大脚,买得多回来吃不了,一环就又倒了。家里来了人,也不管来人是什么身分什么地 位,沏了茶,就穿了那黑色* 绣花睡袍坐在厅里,时不时也插话,一边批点评说,一边吃苹果,嘴翘翘着,刀子切一块,扎了深送口里。牛月清就有些看不惯,说: “柳月,你嘴疼呀?”柳月说:“我怕把口红吃没了。”牛月清长出一口气,让她去厨房烧开水;她一进去,牛月清就把厨房门拉闭了。柳月知道夫人不让她和客人 说话,从厨房出来脸吊了老长,故意从客人面前嘟嘟嚷嚷地发牢騷着走去卧室。牛月清耐了性*子,直到家里没有人了,就问说:“柳月,是你那日晚上独个坐了 车回 来,让你庄老师空坐在马路上等吗?”柳月一边用电吹风机吹埋头发,一边说:“市长有专车,大正让司机非送我不行,我就坐上了。我要是不坐,人家倒笑话我, 也给你们丢人的。”牛月清说:“那你出了大门,也得给你在老师打个招呼呀,他辛辛苦苦送了你去,你在那边吃水果呀,喝咖啡呀,你庄老师就一直等在马路上, 吃什么了?喝什么了?等你到半夜,你坐了小车屁股一冒烟就走?!”柳月说:“这是庄老师给你诉的苦?我出来哪里就见他了,他还这么给你翻是非!那么长时 间 他能在马路上等我?鬼知道他们干啥去了?!”牛月清说:“他们?他总不会把你孟老师也叫了去马路上吃酒闲聊?”柳月瞧她总是不信,就更气了,说:“还有 谁?唐宛儿她出了咱院门并没回去,厮跟了一块去的。我进了市府大门,他们就在马路上,还需要什么吃喝吗?”牛月清说:“柳月你说话不要图舌头快,你庄老师 朋友多,男男女女的多了,你现在虽然气壮了,说这样的话,你庄老师听了会痛心的。再说宛儿待你不薄,那晚上不是拿了那么多衣服让你挑选了穿……”柳月就 笑 道:“大姐是弥勒佛,大肚能容难容之事,你要不信就权当我没说。反正大姐对我有意见,我想我也在这里不会呆得多久了。”牛月清听了,心里就琢磨柳月的话 来。回想以前夫妻虽三天两头吵闹一次,吵闹过了也就没事了,白日还是一个锅吃饭,夜里还是一个枕上睡觉,房事也五天六天了来一次的。自从认识了唐宛儿,这 情况真是慢慢变了,吵闹好像比以前是少,近来甚至连吵闹也不吵闹了,一月二十天的两人却不到一块儿的。牛月清这么想着,又思谋会不会是柳月胡说的。庄之蝶 在家懒得说话,爱往外跑,恐怕也是灾灾难难的事情多, 惹得他没个心绪罢了?就说:“柳月,我是不起事的人,你能到我家做保姆,也是前世缘分。我哪一处没有 把你当妹妹看待,我怎么就嫌弃你了,我盼不得你永远就呆在这里。可这是不可能的事,不久你就是市长家里的人,这也是我和你庄老师想方设法为你做的好事。我 们不指望你来报答,但你人还没走,也要沉住得气,否则让人看着,我们不说,外人就会议论的。”柳月说:“大姐话说到这里,我也就说了,我这是哪里沉不住气 了?如果我不是保姆,是城里一般家庭的姑娘,你是不是也这样着说话?我现在只是穿得好了些,化了些妆,这与城里任何姑娘有什么不一样的呢?你眼里老觉得我 是乡下来的,是个保姆,我和一般城里姑娘平等了,就看不过眼去!我当然感激你们,愿意一辈子呆在你们家,我去跟那个残疾人,坐下了孙猴啃梨,睡下了两腿不 齐,立起了金鸡独立,走路了老牛绊蹄,我是攀了高枝儿上了吗?!我只是要过的让人不要看我是乡下来的保姆的生活!”柳月说罢,倒委屈起来,到她卧室里抹眼 泪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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