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这些飞机可以放进垃圾桶里。”他说。
“不!我要把它们留下来,这里有九百八十六次思念,如果将来你忘了,我会用这九百八十六只飞机提醒你,你曾经如此思念我。”
我发现上手租客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长方形金鱼缸,里面还有七彩的光管,我把九百八十六只飞机放进金鱼缸里,刚好能够装满,然后把金鱼缸放在矮柜上,接驳电源,霓虹光管亮起,鱼缸里的飞机好象在东京的夜空上飞行,鸟瞰五光十色的大都会。
“很漂亮!”我看着飞机。
林方文紧紧地抱着我说:“以后不要不辞而别。”
我并不想如此。
大学最后一个学年在一个滂沱大雨的上午开始,课室里,再没有林方文,他经常坐的位置一直空着,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个课室里,他在看《龙虎门》,想不到已是两年前的事,无法和他一起毕业,我是有一点遗憾的。我曾经害怕失去他,但,每当看到鱼缸里那九百八十六只在东京上空翱翔的飞机,我总相信,他不会离开我。
那天很早便下课,雨依然下个不停,走出学校大门,一个女人从一辆私家车走出来,那是林方文的母亲,驾车的人是那个个子矮小的中年男人。
“程小姐。”她叫我。
“伯母。”我有些意外,她应该不是在等我吧。
“林方文是不是退学了?我刚刚去宿舍找他,他们说他暑假前已搬走。”
“是的。他的工作很忙,而且发展得很好。”
“这也不是不读书的理由。”她很失望。“他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他叫你不要告诉我,是不是?”
“不,不是。”
“这件毛衣我本来打算给他,请你替我交给他。”她把一份东西交到我手上。
风雨打在她沧桑的脸上,她的一双大眼睛十分沮丧。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安慰她,她跑上矮小男人的汽车上,一直低着头,汽车缓缓驶去,林方文也许不应该恨她,她有权选择男人。
我抱着毛衣上林方文的家,竟发现一个女子,只穿一件恤衫和一条黑色通花比坚尼内裤坐在沙发上,拉着林方文送给我的那一把给我打烂了的小提琴,声音非常刺耳。
“你是谁?”她问我。
她竟然问我是谁。
“我是林方文的朋友。”我说。
“这一把小提琴不能再拉了。”她说。
女子长得矮小瘦削,有点干的感觉,皮肤黝黑,眼睛小而精灵,鼻梁很低,两个鼻孔朝天,与一双小眼睛互相辉映,横成脸上四个大小差不多的孔。她全身最美丽的地方是两条腿,与身高不成比例地修长,显得腰肢特别短,胸部小得象两只杯盖。她是谁?为什么在林方文的家里?
“这是一把很好的小提琴。”她把琴搭在肩膊上,做出拉小提琴的动作,好象心里有一首歌,独个儿在厅中拉得十分陶醉。
“可惜不知道哪一个人把它砍烂了。”她望着琴叹息。
“是我。”我说。
女子点了一根烟,说:“我曾经跟一个小提琴家在奥地利同居了三年,当然,三年中,我还有其他男伴,但,我的小提琴是跟他学的。他拉小提琴的动作很性感,每次我都想立即跟他做爱。一次,我们吵架,我把他那一把价值一百万的小提琴扔到河里,他立即跳进河里抢救他最心爱的琴,已经太迟了。”她倒在沙发上大笑。
对着陌生人大谈做爱,这种女子一定很有表演欲。
“林方文到哪里去了?”我问她。
“我醒来已经不见了他。”
醒来?他们刚才一起睡?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林日。你呢?”
“程韵。”
“情韵?这个名字真好听。”她又点了一根烟,“我是林方文的姐姐。”
林方文说过他有一个姐姐,遗传了父亲的性格,到处漂泊,我没想到正是眼前这个豪放的女子,她的样貌跟林方文和林妈妈都不相象。
“我是林方文的女朋友。”我说。
“我早猜到了!”她热情地拥抱着我。
“你的身体很好抱,我弟弟一定也喜欢抱你。”她把我弄得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