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教授,”伦德霍尔姆大声说道,“你刚才接见记者的时候,我不在现场。我有一个问题,刚才我曾经问过斯塔福博士。”那位记者的脸上掠过一阵狼一样凶狠的笑容。“当然,除非你早已在这里向我的同事们回答过这一问题。”
康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请问吧。”
“我想知道为什么一位年仅28岁的同事能与你一起分享诺贝尔奖。确切地说,他的贡献是什么?“
康托从获得过诺贝尔奖的朋友那里了解到,从在阿尔兰达机场迎接他们开始,凡是与颁奖典礼有关的活动,一切都安排得极其隆重奢华。他准备很气派地抵达,并预订了相应的机票。另一方面,斯塔福,他每次乘飞机都坐经济舱,这次虽然是他第一次去欧洲旅行,也不例外。结果,在肯尼迪机场,两个人一起登机,却立即又分开了。康托坐在最前面,他的座位实际上是躺椅,如果想离开座位活动,可以随意到后面走动,而斯塔福则被限制在最低价位的经济舱里。康托第一次想去看望他的时候,狭窄的过道被空姐的手推车占据了。第二次去,斯塔福睡着了,他挤在两个魁梧的碧眼金发的白人商人中间睡得很熟。康托原本急着想最后跟他一起讨论一些事宜,特别是他们到达后记者招待会的情况。现在他得出结论,这事只能等他们在哥本哈根换飞机的时候再说了。事情并没有像他臆想的那样发展。
飞机从纽约起飞后不久,机长就宣布:这一次与往常不同,在哥本哈根不换飞机了,他们将只作短暂的停留,等飞机加完油以后,就乘同一架飞机前往斯德哥尔摩。康托在飞机上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六道菜,两瓶酒和一杯波尔图酒(一种口味极佳、香气浓郁的葡萄酒)。康托低估了这顿大餐的催眠作用。飞机在哥本哈根着陆的时候,他戴着睡觉用的眼罩,沉浸在梦乡里,浑然不知。而斯塔福则睡意全无,徘徊在卡斯特鲁普机场的免税柜台前。
斯塔福没有听到飞机起飞的第一遍通知。听到第二遍广播以后,他准备往回走到登机入口处,突然,他停住了脚步,暗自微笑了一下,转过身去。当广播里最终宣布飞机已经起飞时,他还在咖啡店里享受他的第一顿斯堪的纳维亚早餐:美味的油酥点心和加了真正一奶一油的咖啡。随后,他悠闲地漫步到换乘服务台前。一位讲土尔其语的乘客花了将近10分钟才办妥他简单的手续。斯塔福一点儿都不在意。最终,柜台后面那位年轻的女士转向了他,大声问道:“什么事?“她全天的耐心都已经被前面那位土尔其乘客消耗殆尽。
听说他错过了到斯德哥尔摩的班机,她抬眼望着天花板,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看看下一班飞机上是否有空位置。恐怕没有了。”她警告说。“星期天到斯德哥尔摩的飞机经常都客满,你大概只能等着了。你为什么不呆在飞机上?“
斯塔福耸耸肩,脸上露出一副很满足的表情。“等就等,我无所谓。请你看看是否能帮我搞到一张机票。我姓斯塔福,名字的第一个字母是j。”
机票代理接过他的机票,开始在电脑上查询。突然,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她拿起电话用丹麦语很快地说着,同时还在用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打完电话,她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先生,请原谅。”这位年轻的小一姐说,“刚才我不知道你是谁。请允许我带您到贵宾休息室里去。”他们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她紧张地笑着,叽叽咕咕地说:“您是我遇见的第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您真年轻!”
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的灯刚熄灭,康托就去找斯塔福。他的座位上没有人。康托坐下来等他。斯塔福可能去的地方只有洗手间。十分钟过去了,康托径直走到最后一排的洗手间门前。又过了十分钟,他看见门逐一打开,里面的人都走光了。斯塔福不在里面。
“小一姐,”他对经过身边的乘务员说,“我要找一位乘客,他的座位就在那里。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她回答说:“那个座位没有人。”
“我知道!”他吼叫起来,但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所以我才问你。”
斯堪的纳维亚航空公司飞机上的空姐都经过了良好的培训,显得彬彬有礼。这位小一姐也不例外。“我很抱歉,先生,我是说飞机起飞的时候,这个座位就是空着的。”
“这根本不可能。”康托气急败坏地说,“从纽约起飞的时候那里一直坐着一位乘客,一位年轻人,胡子刮得很干净,棕色的头发,你肯定看见过他。”
“抱歉,先生,”她耐心地解释说,“我是在哥本哈根上来的乘务员。”
“他应该就在那里。”他坚持说,因为绝望声音也响了起来。“他会去哪儿呢?”
“没准他在哥本哈根,”那位空姐提出,“我去找机长来好吗?”
机长知道康托尊贵的身份,可他也无能为力。“教授,请不要着急。飞机再过二十分钟就到斯德哥尔摩了。我肯定地面的机务人员会有你同事的消息。”他满怀敬意地朝康托眨了眨眼,“我们sas从来没有落下过一位诺贝尔奖获奖者。”
康托满脸愠怒地望着窗外。这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十二月里的一个短暂的冬日。太一陽一还没有下山,就已经接近地平线了。从飞机上往下看,大地上覆盖着皑皑白雪,斯德哥尔摩群岛就在前面。这时,一个欢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教授,您别担心,机长刚才与哥本哈根通过话了。斯塔福博士将搭乘下一班飞机抵达斯德哥尔摩。他肯定是没赶上这班飞机。”
“怎么会呢?”康托喃喃自语。
乘客们排成一条长队,焦急地等待着下飞机。康托被邀请第一个走下飞机,他们都很羡慕地望着他。当他从狭窄的舷侧门出来的时候,明亮的灯光直射在眼睛上,有片刻时间他连眼睛都睁不开。肖斯特兰德这位《瑞典日报》的摄影师(一部分正对着康托的灯光是他打的)正在等着他。肖斯特兰德自诩是摄影图片记者,而不是那种专门追逐名人偷拍照片的狗仔队。他认为新闻摄影师的作用是揭示拍摄对象表面之下隐藏的东西。这正是他为什么是唯一一名在这种场合不采用哈苏镜头的《瑞典日报》摄影记者。他带了一架马达驱动的尼康600厘米可变聚焦镜头的照相机,机架是专门设计的,就用他强壮的左臂代替三脚架。他习惯将镜头对准拍摄对象的鼻子:如果他能够计算出鼻孔里露出来的鼻毛的根数,那就可以抓拍到他的“受害者”表情中的任何细微变化,包一皮括一般照相机拍摄不出来的每一滴汗珠。他的火箭筒(长聚焦镜头)正对着机舱出口的门框,这是飞机上的乘客下飞机时的必由之路。《瑞典日报》记者伦德霍尔姆就站在他身边。“记住,”伦德霍尔姆提醒他的同事,“拍一张他嘴巴张开的镜头。这个人太狂妄了。我要让他看上去很蠢。”
第二天照片刊登出来时,康托张着嘴巴,看上去真的很傻。在肖斯特兰德的火箭筒似的照相机拍摄的过程中,他正好看见葆拉-柯里:高挑的身材,金发碧眼,穿着毛皮大衣,脚蹬一双皮靴,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调皮捣蛋的光芒。在接下来拍的照片里,康托张开的嘴巴流露出的是难以掩饰的愉悦。伦德霍尔姆拒绝采用这些照片。抓拍到的葆拉-柯里与教授拥抱的照片最后也被扔在剪接室的地板上。它们与斯塔福亲一吻塞莱斯蒂娜的那些略为有些混乱的照片过于相像,不宜放在一起。
伦德霍尔姆庆幸自己的敏锐,抢拍到斯塔福这张照片。各个通讯社和本地的竞争对手——《每日新闻》、瑞典晚报和《快报》全都只派了一个小组的人去机场迎接康托和斯塔福乘坐的班机。官方的欢迎人员,包一皮括瑞典外交部的代表,美国文化参赞,卡罗琳斯卡医学院的校长和两名瑞典教授,一群人簇拥着康托朝sas航空公司提供的特殊接待区走去。所有的记者都跟了过去,唯独伦德霍尔姆没有去,他和他的摄影师同时一起退了出来。伦德霍尔姆怀疑(事实证明十分英明)康托的见面会不会有什么特别惊人的消息。他已经收集了许多关于康托的背景资料。这些资料曾经刊登在美国《谁是谁》杂志和其他权威的参考文献上面。伦德霍尔姆甚至还让报社驻华盛顿的记者替他挖掘了一些极好的材料,倒是康托那位年轻的共同获奖人斯塔福激起了他的兴趣。诺贝尔基金会提供的关于斯塔福的信息过于粗略,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只有斯塔福的出生日期和地点,学历,他写的四篇科学论文的标题,除了其中一篇,其余三篇全都署有康托的名字。伦德霍尔姆了解瑞典的读者。一个有趣的人生故事,历史上第二位最年轻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这一切在他看来更加具有吸引力。
五十分钟以后,下一班来自哥本哈根的飞机抵达了。机场上除了伦德霍尔姆和肖斯特兰德之外,只有一名瑞典外交部的官员和一位年轻漂亮的美国女子在那里迎接斯塔福。那位官员正在与那位女子练习口语。只见她穿着一件柔软的黑色毛皮大衣,脚上穿着一双类似于滑雪后参加社交活动时穿的靴子,没有戴帽子,一头浅棕色的头发,剪得很短。她看上去很兴奋。
肖斯特兰德看见过一张斯塔福配在诺贝尔基金会散发的新闻简报上的人头照。他举起“火箭筒”拍下了斯塔福走出机舱时的姿态。与康托一精一心策划的很张扬的抵达相反,斯塔福的到来很随意。他坐在客满的飞机的最后一排,是慢吞吞地走出机舱的最后一批人。他一只手上拿着带风帽的夹克,拎着一只航空公司发的提包一皮,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一本很小的书。突然间,他停下了脚步,那么突然,以至于紧跟在他后面的乘客都撞在了他身上。肖斯特兰德拍的前面两张照片都因此报废了。尽管如此,最终刊登在《瑞典日报》头版上的第三张照片仍十分抢眼。照片上,斯塔福在亲一吻塞莱斯蒂娜,他那航空公司发的提包一皮和那本小书都掉在地上。他双手搂着塞莱斯蒂娜的腰。塞莱斯蒂娜的手围着他的脖子。伦德霍尔姆弯下腰去把书捡了起来。他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一本《艾略特诗选,1909—1961》。
“塞莉,亲一爱一的,”在两个人暂时停止亲一吻,互相哈哈傻笑的时候,伦德霍尔姆听见斯塔福说道,“我真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居然完全瞒过了我——什么你的重要实验!”他正要再次亲一吻她,忽听见一阵轻轻的咳嗽。那是外交部官员发出来的声音,伦德霍尔姆不失时机地插了进来。
“斯塔福博士,欢迎你到斯德哥尔摩来。”他以最讨好人的方式说道,”我是《瑞典日报》的记者。请允许我替你拿着这个。”他举起斯塔福的提包一皮,这是他和那本艾略特诗集一起从地上捡起来的。“在这位先生带你到接待区之前,我是否能够提几个问题?“他朝外交部官员做了一个手势,那位官员始终没能接近斯塔福。
“当然可以,”斯塔福脾气很好地说,他的左手仍在搂着塞莱斯蒂娜的腰,”问吧。”
“这是你第一次到我们这座城市来吗?”
“绝对是第一次。这是我第一次到欧洲来。塞莉,你呢?”他用鼻子一爱一抚地碰了碰他的女伴。
“我第一次来斯堪的纳维亚。”她回答说,“我曾经与家人一起到欧洲来过几次。”
“你准备参加所有的活动吗?准备好觐见我们国王了吗?”伦德霍尔姆直截了当地提问,不自觉地提及了国王陛下。
“我不能肯定说我已经准备妥当了,但是我盼望能够见到国王陛下。”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记者问道,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狡诘的神情。
“我不知道,”斯塔福承认,“我不一定非得知道,是吗?”他问道,“对国王或者王后,称‘陛下’不就行了吗?”
“杰里,王后叫西尔维亚-雷内特。”塞莱斯蒂娜打断他说,希望能帮助他摆脱窘况。
斯塔福叫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这里呆了整整一天。你猜我和谁在一起?”
他问道:“莉亚?”
她回答道:“不对,莉亚在的话,一定会很有趣。你想像一下:一个持巴赫汀观点的人对诺贝尔奖颁奖仪式会有什么看法。不对,,再猜猜看。”
“我猜不着。到底是谁呀?”
“葆拉-柯里姨一妈一。”
“别开玩笑了。怎么会是她?”
“等着瞧。你会见到她的。”她走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伦德霍尔姆。“我想这位先生还想问你一些问题。”
“说得很对,”伦德霍尔姆说,“比如说,这位小一姐是谁?”
“她是我的——”斯塔福刚开口,塞莱斯蒂娜就抢先说,“我叫塞莱斯蒂娜-普赖斯。我们是朋友,同在一所大学里。”她断断续续地补充道。
“哦,”伦德霍尔姆说着,在笔记本上草草地记录着。“普赖斯的英文怎么写?就像诺贝尔奖的‘prize’?”
“不,”塞莱斯蒂娜笑着说,“不是大奖的‘prize’,应该是‘c’而不是‘z’,拼写与英文里的price(价格)一样。”
斯塔福补充道:“或者说是无价之宝。她真的是无价之宝。”
“哦。”伦德霍尔姆说着,又迅速地记录下来。
“这本书呢?你来的时候掉在地上了。”他把那本薄薄的书递给斯塔福。“你这是准备在盛宴时用的?”
“谁知道呢?”斯塔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可他的脸红了,这出卖了他。
“杰里,你在看什么书?”塞莱斯蒂娜问道,伸手去接那本书。“艾略特?哎呀,真太让我吃惊了。”
伦德霍尔姆草草记下了作者的名字,认为这个话题该结束了。“斯塔福博士,”他重又把斯塔福的注意力从塞莱斯蒂娜那里吸引过来,“你觉得你与康托教授一起获得诺贝尔奖是否当之无愧?”
塞莱斯蒂娜再次出来挡驾。“杰里,不要回答他的问题。”她对记者说,“知道吗,这个问题不公正。”
“我只对斯塔福博士的意见感兴趣。”
“好,你并不想让杰里事后对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的工作加以评说,对吗?那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伦德霍尔姆略为低了一下头。“普赖斯小一姐,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他说你是无价之宝了。最后一个问题,斯塔福博士,可以吗?你决定了怎样使用你那部分诺贝尔奖奖金了吗?那可是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奖金,特别是对像你这样年轻的科学家来说。”
“我也很想知道,”塞莱斯蒂娜笑着说,“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一堆钱?”
“别急,我已经考虑好了。”他淡淡地对她说。“在离开斯德哥尔摩之前,我会告诉你的。”他转过身对记者说:“尽管我的无价之宝朋友刚才说了,我还是愿意回答你前面那个问题。说完以后我必须走了,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先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对外交部派来的官员微微一笑,那人正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你问我分享诺贝尔奖是否受之无愧。不用说,塞莱斯蒂娜说得很对,你应该去问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显然,他们认为肿瘤形成理论研究应该获得这份大奖。最初的理论是康托教授提出来的,如果他们仅仅为此颁发诺贝尔奖的话,他们有的是机会。想必你也知道,1926年,约翰尼斯-菲比格由于提出肿瘤是由寄生虫引起的这一理论而获得了诺贝尔奖。当然,最后事实证明他错了,此后四十年里,再没有任何诺贝尔奖颁发给癌症方面的研究。”
伦德霍尔姆奋笔疾书,塞莱斯蒂娜则无比惊讶地看着斯塔福。“你是从哪里了解到这些情况的?”她悄悄地问。
“克劳斯教授告诉我的,”他压低声音回答道,“关于癌症和诺贝尔奖的情况他似乎没有不知道的。”
斯塔福再次转向伦德霍尔姆。“我们再回到你提出的那个问题上来。一种假说,无论她属于哪个领域,都像是一位睡美人,需要有一位王子去唤醒。对于这位睡美人来说,实验就是那位王子。我提供了第一次实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我给了她生命。”
“这么说,你就是那位王子了!”伦德霍尔姆兴奋得两眼发光。“真是太奇妙了:王子和他的无价之宝朋友来到了斯德哥尔摩——”
“请等一下,”斯塔福笑着说,“普赖斯小一姐确实是无价之宝,可我没有说我就是王子。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我会成为那篇原始论文的合作者。大概那就是为什么——”
“杰里,”塞莱斯蒂娜打断他说,她明显感到有些不安。“我不愿意——”
“啊哈,”伦德霍尔姆插嘴说,他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他是不会让它跑掉的。“是康托教授找你做那个实验的?”
“对,是他来找我的。”
“因为你是唯一能够做那个实验的人?只有28岁?”他抬起眼睛。
“当然不是。”斯塔福摇摇头,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我是唯一能够做那个实验的人,那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他很高兴用这个短语,虽然他以前也曾经听到过。“一个实验只有当它能够为其他人重复的时候才有意义。你至少需要两个王子才能把一个假设变为事实。根据这个定义,我不可能是唯一能够完成这个实验的人。”
“我明白了,”伦德霍尔姆喃喃地说,同时还不停地奋笔疾书。“谁重复了你们的实验?”他问道,眼睛并没有离开笔记本。“谁是另外一位王子呢?”
“我们真的该走了,得去找康托教授了。”斯塔福拉着塞莱斯蒂娜的手,回答说,“我敢打赌,他一定想知道我究竟在哥本哈根遇到什么事了。”
他们跟着瑞典向导沿着走廊走的时候,塞莱斯蒂娜愤懑地低语道:“杰里,你疯了不成。”
“放心,”他也轻声耳语道,“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使劲抓住她的手。“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哥本哈根没上飞机的原因。”
“哎呀,你好,迷失已久的小羊,”康托握住斯塔福的手,大声说道,“让我来把你引荐给我们瑞典的主人。然后再把你介绍给记者。”他对着话筒,向摄影机和记者们作了一个非常优雅的姿势。在正式的握手之后,当所有的情景都适时地拍摄在胶卷上之后,康托指着葆拉-柯里向斯塔福介绍,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切。“这一位是——”
“哎呀,柯里小一姐!”斯塔福惊呼一声,走上前去与她打招呼。“塞莉神秘的同伴原来是你啊,你怎么会来的?”
“葆拉,你们认识?”康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显得十分困惑。“你们在哪里见过?”
她耸耸肩,希望她的回答听上去不会让人感到不快。“哦,在芝加哥。我外甥女带他来的。你们两人肯定很累了。先去应付会见,完了我们回酒店去。”
“说得对。”康托回答道,剩下的疑虑似乎消失了。“杰里,刚才在等你们的时候,我已经对他们都讲过了。”他转过身,大声说道,“先生们,我相信——”他突然止住了,“女士们,”他歉意地笑笑,朝着人群中唯一一位女记者鞠了一躬,“这位是我的同事,斯塔福博士。他在哥本哈根误机了。我相信,我已经代表我们两人回答了你们所有的问题。现在我们要回酒店休息了。”
“对不起,教授,”伦德霍尔姆大声说道,“你刚才接见记者的时候,我不在现场。我有一个问题,刚才我曾经问过斯塔福博士。”那位记者的脸上掠过一阵狼一样凶狠的笑容。“当然,除非你早已在这里向我的同事们回答过这一问题。”
康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请问吧。”
“我想知道为什么一位年仅28岁的同事能与你一起分享诺贝尔奖。确切地说,他的贡献是什么?”
有几只话筒,曾经无一精一打采地挂在那些记者的手里,突然间都被举了起来,往康托这里移动。笔尖沙沙地划过纸面。“你怎么说的?”康托转向杰里。
斯塔福正要回答,伦德霍尔姆举起手来,“康托教授,我对您的回答感兴趣。我早已得到了斯塔福的回答。”他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
“请你等一会,”康托有点儿生气了。他停下来,想极力改变自己的语气。“在这项课题研究中,我们是合作者。这就是斯塔福和我一起发表研究成果的原因,也是我们共同分享这一诺贝尔奖的原因。”
“教授,我们都知道这一点,”伦德霍尔姆非常耐心地说,“诺贝尔奖新闻简报就是这么发布的。我想要问的问题是他的具体贡献,他究竟——”
康托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真正的合作者是不分彼此的,我们在整个课题研究中都是合作者。”要在几个星期之前,康托会被记者们的无礼冲撞气得脸色铁青,现在因为诺贝尔奖的缘故,他的脾气好了很多。他只是内心在剧烈一騷一动,表面上却很平静。“请你参加星期一的科学讲座,我想你会找到问题的全部答案的。”
“教授,谢谢你的建议,”伦德霍尔姆很圆滑地答道:“我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