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你有没有思想斗争的时候?
丹尼斯向我讲解了脑干——它是人脑中最小的区域,在颅骨的最下方。有人称它为“蜥蜴脑”,或“爬虫脑”,因为它和爬虫的脑髓结构很像;它掌控着我们最基本的生理功能——呼吸和心跳——以及爱、恨、恐惧、贪婪等基本情感。蜥蜴脑髓的反应是本能的,非理性的,它的运作确保了我们的生存。
我居然在鲁特面前甩门?我的爬虫脑髓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我必须声明,是——父亲
一上午,我没什么心思读托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的诗,绞尽脑汁想搞明白父亲对我说的话,我想知道为什么我需要知道这些东西呢。
那天下课后,父亲去了地下室,我上楼回到卧室,有意躲开了镜子。我疑心重重地看着梳妆台上的大药瓶,心里纳闷着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我察觉到隔壁房间有人,但我让自己别理会,拿起电话想打给凯瑟琳,又挂上了。
然后我又拨通了同样的号码,不过我改变了主意,我想和迈克尔聊聊。
迈克尔开着他父亲的旧车来接我,车向西行驶。起先的半个小时我们一个劲说话,任凭汽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行驶。迈克尔的头发比万圣节的时候更长了,他穿着一条旧牛仔裤,黑色体恤外面套了一件毛线衣,上面长了几个蛀洞。他的状况看起来很不错。
迈克尔说他讨厌学校。他也讨厌美国,更确切地说是爱恨一交一 加。他对政治问题高谈阔论,尽管我时不时点头应和,心中却暗自觉得无聊。他递给我一本平装书,是杰克?凯鲁亚克的作品《在路上》,他强烈推荐我读这本书。
他把车开进一片旧公墓——吉迪恩?普特南公墓。“据说这里闹鬼,”他说。
我驻目凝视车窗外的景象,阴冷的十一月,天空中乌云簇拥。公墓里,遍地铺满了厚厚的枯叶,陵墓、十字架、雕像鳞次栉比。其中一个坟墓上立着一块方尖石碑,我很好奇,如此壮观的墓碑下躺着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谁选了这块墓碑?死者的心愿是否已了?这些问题是我过去从未思考过的,我打算听听迈克尔的想法,正在这时,他凑过来吻了我。
这当然不是我们的初吻,有所不同的是,今天他的嘴唇异常一温一 暖,他把我搂得更紧了,我们贴得更近了。对吻进行描写或多或少会让人觉得多情善感,或者就是毫无意义;我只想告诉你,我很珍视这个吻。他的吻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觉得天旋地转(又是一个被我说烂掉的词)。他想接着吻我,但我不得不把他推开了。“不行,”我说,“不行。”
他向我投来理解的目光,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叫停。他松开我一些,轻轻地搂着我,就这么过了一分钟,我们的激情渐渐平息。
他说:“艾蕾,我爱你。我爱你,我想拥有你。我不希望其他任何人把你抢走。”
我从书里读到过,一个人的首度示爱是很特别的,简直让人着迷。但是有个声音(别人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回荡:“艾蕾,你属于整个世界。”
“有人在监视我,”第二天我对父亲说。
他穿着一件相当漂亮的烟灰色衬衫,黑色珐琅钮扣,玛瑙袖口链扣。亮丽的衣服使他的眼睛显得灰暗了。
他把视线从翻开的物理书挪到我身上,他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羞怯,还有些不安,仿佛他听到了我的心里话似的。“有人在监视你,”他说,“你知道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