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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面的例子中,我将指出梦的运作故意制造出来的荒谬性,而这原先在梦的材料中是不存在的。这是在我度假前几天遇见都恩伯爵后所做的梦(见第五章第二个梦):我在一辆计程车内,要司机送我到火车站去。在他提出一些异议后(好像我把他弄得过分疲倦似的)我说:“当然,我不能和你驾着车子沿火车路线走。”看来我似乎已经坐在他车里驶过一段通常以火车来完成的旅程,对这令人混乱与无意义的故事,经由分析后得到这样的结果:前一天,我租一辆计程车到唐巴(维也纳的郊外)一条偏僻的街道去。但司机不晓得这街道在哪里,因此他就一直漫无目的地开(像这类高贵的人所常常做的一样),直到最后我发觉了,向他指示正确的路线,同时讽刺他几句。在后面我将提到这计程司机联想到贵族,因而引出一连串的思想串列。目前我想指出的是,贵族给予我们这些中产阶级平民最深刻的印像是他们很喜欢坐在司机座位上,都恩伯爵实在是奥地利国家马车的司机。梦中的下一句话则指我的兄弟。我将和他计程车司机仿同了,那年我取消和他到意大利的旅行(我不能和你驾着车子沿火车路线走)。这是对他不满的一种处罚,因为他惯于埋怨我在旅途中把地累坏了(在梦中这点没有变更),这是由于我坚持要很快地在许多地点中赶来赶去,以便能在一天中看到许多美丽的事物。做梦的那个傍晚,他陪同我到车站;但快到车站的时候,他在郊区车站和总车站相连的地方下车,以便乘郊区车子到布格斯朵夫(距维也纳约八英里)去,那时我和他说,他可以乘主线到布格斯朵夫去,这样就能和我多处一段时间。这导致了梦中的这句话:坐在他车里驶过一段通常以火车来完成的旅程,这刚好和在真实所发生的事相反——一种tuquoque(拉丁文“你也是”)式的争辩,那时我是这么说的:“你可以和我一起乘着主线来完成你要用支线(郊区车)经过的距离。”在梦里,我以“计程车”来替代“郊区车”,而把整件事混淆了(但恰好能把我兄弟和计程司机的意像连在一起)。这样我就成功地创造出一些看来无法加以解说的无意义,而且和我梦中前段所说的发生冲突(我不能和你驾着车子沿火车线走)。因为没有任何的理由要使我分不清什么是郊区车什么是计程车,所以我必定故意在梦中设计出这迷幻的事件。
但这又为了什么目的呢?下面我们将探究荒谬的梦的意义,以及发生的动机。上述梦的谜底如下:我需要梦中用一些荒谬及不可解的关联加在“fahren〔116〕”这个字上,因为梦思中具有一个要被表现的意念。一个晚上我在一位聪慧好客的女士家里(她在同一梦的其他部分以管家的身份出现),我听到两则我无法解答的谜,其他人对谜底都很清楚,而我虽然努力尝试却无法找到答案,徒然增加笑料而已。它们其实是架建在“nachkom-men”和“vorfahren”两个相关语上,整个谜语大概是这样的:
derherrbefiehlt’s,
derkutschertut’s.
einjederhat’s,
imgraberuht’s.
(在主人的要求下
司机完成了;
每个人都有的,
它就在坟墓中休憩。)
答案:vorfahren(意即“驾驶”、“祖先”;字面的意思是“走到前面”、及“以前的”。)
令人困扰的是,另一则谜语的前半和上面那首完全相同derherrbefiehlt’s,
derkutschertut’s.
nichtjederhat’s,
inderwiegeruht’s.
(在主人的要求下,
司机完成了;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
它休憩于摇篮中。)
答案:“nachkommen”(“跟在后面”、“后裔”;字意是“跟着来”和“继承者”。)
当我看到都恩伯爵驾驶着国家,我不禁坠入费加罗的境界,他称赞伟大的绅士们,说他们是与烦恼同生的(即是nachkom-men),因此这两则谜语就成为梦运作的中间思想。又因为贵族和司机很容易困扰在一起,同时有一时期我们又把司机称为“schwagen”〔马车夫及姐或妹夫(brotherinlaw)〕,于是借着凝缩作用就把我兄弟引入同一画面内,而这梦背后的梦思是这样的:“为自己的祖先而感到骄傲是荒谬的;最好是自己成为祖先。”这个决断(即某些事情是荒谬的)就造成了梦里的荒谬。这使梦的其他模糊部分也得以明朗化了。即是说我为什么会想到以前已经和司机驶过一段路途了〔vorhergefahen(以前驾过)——vorgefahren(驾过)——
vorfahren(祖先)〕。
如果梦思中包皮括这样一个判断(即某些东西是荒谬的),那么梦就会变为荒谬——换句话说,当梦者潜意识的思想串列具有批评与荒诞的动机。因此,荒谬即是梦运作表现相互矛盾的一种方法——别的方法是把梦思的内容加以颠倒。或是产生一种动作被抑制的感觉。但是梦中的荒谬性却不可单单翻译为“不”;它也是用来表达梦思的情绪,因为它具有梦思所包皮括的矛盾与嘲笑之组合,只有在这种目的下,梦之运作才会造成一些荒谬性来。因此它又将一部分的隐意直接转变成显意〔117〕。
其实我们已经提一个具有下列意义的荒谬的梦:这个梦——我只是加以解释而没有分析——是关于华格纳的歌剧,它一直演到早晨七时四十五分才结束。在这歌剧中,指挥是站在高塔上的……。很明显的,它是指:“这是个凌乱无序的世界,疯狂的社会;那些应该得到某些东西的人无法得到,而那些吊儿郎当,毫不关心的却得到了。”——然后梦者又把她的命运和其表妹(姐)比较——在我们第一个荒谬的梦的例子中,它和死去的父亲相关联,这并不是巧合的。在这种例子中,造成荒谬的梦的情形是具有同样特征,因为父亲的威权很早的时候就受到孩子的批评,而他向孩子的严格要求使他们(为了自卫的缘故)密切注意父亲的每一个弱点;但是我们脑海里对父亲印像所激起的孝心(特别在父亲死后)却严厉地审查着,不使任何这种批评到达意识表达的层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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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另外一个关于死去父亲的荒谬的梦:
我接到故乡市议会寄来的一封信,关于某人一八五一年住院的费用,这是由于他那时在我家发生痉挛而不得不住院的。对这事我感到很怪,因为在一八五一年我还没有出生,同时和这可能有关的家父已经逝世了。我于是到隔壁房见他,父亲正躺在床 上。然后我告诉他这件事,使我惊奇的是,他记得在一八五一年里,他有一次喝醉了被关起来,那时他正替t公司做事。于是我这么问:“那么,你也是常常喝酒的啰?那么后来你是否接着就结婚了呢?”算来我是在一八五六年出生的,好像刚好是在接下来的一年。
由前面的讨论知道此梦之所以一直呈现荒谬性不过暗示着其梦思具有特殊而令人痛苦与感情冲动的争辩。因此发现在这梦里争辩公开的表达出来,而家父又是受嘲弄的对像时,我们将更为惊异。表面看来,此种公开袒露的态度和我们所谓梦的运作的审查制度相矛盾,但是当发现在这例子中,家父不过是一种展列的人物而各种讽嘲都是指向一位隐藏着的人物时,我们就能了解这种情况了。虽然通常梦表现出对某人的反抗(通常背后隐藏着梦者的父亲),但是在这里却刚好相反。表面是父亲实际上却代表另一个人;因此这梦能在此种不经伪装的状态下进行(而此人物通常被视为神圣的),这是由于自己确定所指的人一定不是父亲本人。因为此梦发生在我听见一位年长的同事(其判断力被认为是不会错误的)对我一位精神分析治疗的病人已经进入第五年的治疗而大感惊奇并且表示不赞许。第一个句子即在一种不被察觉的伪装下暗示着此位同事好久以来即取代了家父所不能完成(满足)的责任(关于费用,医院的住费问题),而当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较不友好时,我的感情冲突就和父亲与儿子发生误解时所产生的一样——由于父亲的地位以及他以前给予儿子的协助而无法避免地产生。梦思对此指责(我为何不快一点)加以强烈的抗议——这个指责起先指我对病人的治疗,后来却扩充到其他事物上。我想,难道他知道有谁会治的比我快吗?难道他不知道,除了我这种方法外,这种病情是完全无法治愈同时得忍受一辈子吗?那么四或五年的时间和一辈子来比较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在治疗过程中病人的存在又变成如此的舒适呢?
这梦之所以会给人荒谬感是因为由许多不同梦思而来的句子不经中间的连接直接地并列在一起的关系,因为这句话“我到隔壁房见他”和前句话所涉及的主题失去关联,这正好正确地重现出我向父亲报告那未经他同意的婚约的情况。因此句话表现出老头子这方面的宽大,和某人——还有另外一人——的行为成一对比。我们需注意在梦境中我爸爸被允许受嘲弄,这是因为在梦思中他毫无异议地被列为模范的对像。审查制度的特性是:我们不可以谈论被抑梦的事物(事实),但是却可以撒撒关于此事物的谎言。下一句话,提到他记起“有一次喝醉了,被关起来。”则已经不再真正和家父有关。他所代表的人物不折不扣就是伟大的梅尔涅〔118〕,我是以多么虔敬的心情步随他足履之后,而他对我的态度,在开始一段的赞赏之后却转变为公然的仇视。这梦提醒一些事件,他曾告诉我,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一度因为习惯于用氯仿使自己中毒而被送到疗养院去。它又使我记起另外一件他死前不久所发生的事。在论及男性歇斯底里症时,我写了一些他否认其存在的事物而和他痛苦地笔战。当我在这致他死命的疾病中拜访他,并问候其病况的时候,他讲了一大堆关于其病症的话,并且这样决断:“你要知道,我就是男性歇斯底里症最典型的例子。”因此他即同意了他那固执着反对好久的事,这不但使我感到惊奇而且觉得满足。但在这梦中我何以会用父亲来比喻成梅尔涅呢?两者之间我又看不出有那些类似的地方。此梦境很精省,但完全足以表示出梦思中这个条件句子:“如果我是教授或枢密顾问官的儿子,那么我当然能做(进行)的更快。”所以在梦里我把父亲变成顾问官和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