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写于诗人一八三三年在鲍尔金诺度过的第二个秋天,也是他创作上丰收的时期,虽然比一八三○年鲍尔金诺的秋天创作上的异常高涨稍有逊色.关于后者的回忆在这首诗收尾的几节(从第十节开始)里很容易地看出来.引诗出自杰尔查文的《给叶甫盖尼.兹凡卡的生活》一诗,这首诗也是写自己在兹凡卡田庄的日常生活的.)

作者：［俄］普希金

(断章)

那时有什么不进入我梦寐的脑中?

......杰尔查文

一

十月来临了......小树林从自己那

光秃的树枝上摇下最后的枯叶;

秋寒吹了一口气......道路封冻.

磨坊后的溪水还在淙淙地流泻,

但是池塘已经冻结;我的邻舍

带着狩猎用具正赶往远处的田野,

尽情的玩乐使秋播地备受蹂躏,

猎犬的吠声唤醒了沉睡的密林.

二

现在正是我的季节:我不爱春天;

泥泞和臭味使我生病;解冻天气令我难耐;

血在游荡;情感和思想被愁闷遮掩.

凛冽的冬天的天气我更为喜爱,

我爱它的雪;当月儿挂在夜空,

同女友乘雪橇飞驰......多么轻快.自在,

当她穿着貂皮衣服暖得发热,面孔绯红,

热烈而颤抖地握着你的手,多么开心!

三

多么愉快啊......足蹬锋利的冰刀

在冻结的光滑如镜的河面上滑行!

还有冬天的节日那种精彩的嬉戏?......

但是也不可说过了;雪一下半年不停,

要知道,即使是习惯于穴居的熊

最终也会厌倦.再说我们也不能

老是跟年轻的阿尔米达一起去滑雪橇,

也不能老关在双层窗里,在炉边烦恼.

四

啊,美丽的夏天!我也很喜欢你,

只要你不太热,没有灰尘和蚊蝇.

你在扼杀精神上的一切才能,

把我们折磨;我们像田地,苦于旱情;

似乎只有饮水来使自己凉爽......

别的想法我们没有,对冬妈妈我们怜悯,

我们用薄饼和红酒为她送了行,

然后又悼念她,用冰食和冷饮.

五

人们常常要诅咒那晚秋的时节,

但是,亲爱的读者,她却合我的意,

我爱它那温顺的.静谧的美.

就像家里一个无人疼爱的孩子

却博得了我的欢心.坦白地说吧,

四季里,秋季好处多,我就喜欢秋季,

然而我却不是那种爱虚荣的情郎,

我似乎有点发现,凭着任性的想象.

六

这到底如何解释?我喜欢它,

大概就像你们有时候会喜欢

一个患肺病的注定要死的姑娘.

可怜的人儿病恹恹,不发怒,不埋怨.

干瘪的嘴唇上还露着些微笑;

坟墓的深渊大张嘴,她不以为然;

深红的颜色还在她的脸上留存,

今天还活在世上,明天则香消玉殒.

七

忧郁的季节啊!真是美不胜收!

你那临别时的姿容令我心旷神怡......

我爱大自然凋萎时的五彩缤纷,

树林披上深红和金色的外衣,

树荫里,气息清新,风声沙沙,

轻绡似的浮动的雾气把天空遮蔽,

还有那少见的陽光,初降的寒冽

和远方来的白发隆冬的威胁.

八

每当秋天来临,我就又神采焕发;

俄罗斯的寒冷对我健康颇有裨益;

对于日常生活的习惯我又感到欢喜:

一次次感到饥饿,一个个睡梦飞逝;

热血在心里那么轻松愉快地跃动,

我又感到幸福.年轻,各种热望涌起,

我又充满了生命力......我的身体就是如此

(请原谅我这不必要的无诗意的句子).

九

马牵来了;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

它把鬃毛摆了摆,就载着骑手驰骋,

在闪亮的马蹄下,冻结的山谷震得

得得作响,薄冰发出碎裂的声音.

但是短暂的白昼已尽,久别的壁炉

又生起了火......时而明亮的炉火熊熊,

时而微微燃烧......而我就守在炉边看书

或者久久地在遐想的王国里漫步.

十

就在这甜蜜的静谧中我忘却世界,

我的幻想催我进入甜蜜的梦境,

我心中的诗就这样渐渐地苏醒:

抒情的波涛冲击着我的心灵,

心灵颤栗.呼唤,它,如在梦中,

渴望最终能自由地倾泻激情......

这时一群无形的客人......往昔的相识

朝我走来,你们啊我的想象的果实.

十一

于是思潮在头脑里无顾忌地起伏,

明快的韵脚也迎着它前去一试,

手急于要找到笔,笔急于要找到纸,

一转眼......诗章便源源地流个不止.

这就像一只不动的船,在静水中昏昏欲睡.

可是,听!水手们突然各司其职,

爬上,爬下......一下子拉起帆,鼓满了风,

这庞然大物开始出发,破浪而行.

十二

它航行着.我们究竟漂向哪里呢?

＊＊＊

天保佑,可别让我发疯.

""天保佑,可别让我发疯......""不,拐杖.乞袋也比这轻松;

不,宁可工作和挨饿.

并不是因为我更看重

我的理性,并不是因为

同理性分手不快乐.

如果我能够随心所欲,

我会多么淘气地奔向

那幽暗的森林!

我会如痴似狂地歌唱,

在混乱神奇的梦幻里,

放浪形骸,忘乎所以.

我会对波涛听得入迷,

我会满怀幸福的感情

向着浩渺长空?望;

我会自由自在,浑身是劲,

像旋风,把田野刨翻,

把树木折断.

一旦发了疯,这可是不幸,

你会像瘟疫令人丧胆,

人们会立刻把你囚禁,

把你当成傻瓜,系上锁链,

人们还会把你当成野兽,

隔着铁栅把你挑逗.

而夜里,能够听到的

不是夜莺嘹亮的啼啭,

不是密林闷声的喧响,

而是自己同伴的叫喊,

和值夜看守骂街的声响,

刺耳的尖叫,镣铐的锒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