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力胥·铁达尼亚横死的消息在“天城”投下巨大且深刻的涟漪,铁达尼亚的政权自从奈威尔开国以来就不断遭到武力上的挑战,五家族的家长战死的例子也曾有过。伊德里斯公爵的先父就是因战伤而病死,因此哲力胥的横死并非空前的厄耗,只是从现任无地藩王亚术曼殿下登基以来,有人开始感觉直到去年为止依然屹立不摇的铁达尼亚政权已经有松动的迹象了。
“弟弟接着是哥哥,这一家人跟不幸实在太有缘了。”有人叹息着,然而比较起来,有更多人谈论着今后政治军事的发展,无论铁达尼亚内外皆然。
“并非铁达尼亚军队组织脆弱,而是丧失了指挥官才会败给巴格休军。”
“不,也许巴格休军的实力超乎我们的想象,想想半年前,亚历亚伯特公爵不也在凯贝罗斯会战尝了败仗不是吗?”
“这表示铁达尼亚并非天下无敌吗?”
“会不会我们只是被铁达尼亚的假象给骗了?最近这阵子出了太多事让人不得不这么想……”
“可能是镜子出现裂痕的前兆哦,真期待巴格体的反应……”
对铁达尼亚抱持反感与怨怼的人们之间热烈交换着这类的耳语,他们都有过好几次希望破灭的经验,若是为了打碎假象而赔上自己的性命太划不来了,所以决定一开始就当个旁观者。
短短时间便先后失去哲力胥与亚瑟斯两个儿子的泰莉莎·铁达尼亚公爵夫人几近狂乱,她对哲力胥的关爱不如亚瑟斯,但母子天性是不会消失的。虽然此事博得众人的同情,但寡妇将情绪发泄在家臣与待女身上,甚至有个诗女被花瓶碗中脸部受了重伤,闻言者无不蹙眉。
“儿子的葬礼母亲不可能不参加,但她要是当场捉起狂来会让铁达尼亚颜面尽失,不知藩王殿下将做何处置……”
铁达尼亚人民将目光转向独裁者亚术曼,无论吉凶都是由藩王做出最高指导原则,众人只有服从而已。在哲力胥意外身亡的消息公布之后二十四小时,亚术曼对外一律保持沉默。
哲力胥的死是一个悲剧,藩王亚术曼头一个反应却是气愤,但很快便恢复冷静的思考与理性,逝者已矣,哲力胥不可能复活,所以必须善用他的死为铁达尼亚争取最大的政治利益。
老实说,哲力胥死不足惜,他虽是无以伦比的勇将,但在铁达尼亚领导阶层的地位仍然找得到人来递补。
只要军事有亚历亚伯特,政治有褚士朗两公爵持续活跃,亚术曼仍然不可动摇,铁达尼亚依旧为宇宙最强的政权,哲力胥的死只是太阳里的小黑点罢了。
其间,法尔密·铁达尼亚子爵前往提伦惑星赴任。
在此重大时刻却必须远离“天城”,法尔密心中必定愤恨不已,而且是与伊德里斯公爵那不成材的胞弟两败俱伤以致遭到半流放的惩罚。
法尔密所到任的提伦惑星是星际都市联盟四大商馆之一,经济活动频繁绝非荒郊僻野,此地对星际者市联盟并不抱好感,因此比较倾向铁达尼亚。铁达尼亚大使馆参事官又是爵位保有者必然备受礼遇,纵使如此,法尔密仍然摆脱不了被流放到异域的感受。
在“天城”第二宇宙港为法尔密送行的只有两个人,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与艾宾格王国的莉蒂亚公主。
十岁的活泼公主这一天因为内疚而看不到平日的乐观。
“法尔,对不起,你从那个坏人手上救了我,却变成这修……”
“请别介意,殿下,我从以前就看不顺眼拉德库兹那家伙,可能的话,我还想狠狠揍他几拳呢。”
从这段客套话可明显看出法尔密口是心非,但从他不愿让莉蒂亚公主心有芥蒂的言行来看,十八岁的地相较起从前在人格上又成熟了不少,这样的改变对这位族弟是有益的,褚士朗心想同时也嘉许莉蒂亚公主特有的感召力。
“法尔密子爵,我会设法让你早日回到天城,在这之前你只有忍耐了。”
褚士朗本身的台词也没什么创意,其实他认为只要多培养耐性,法尔密随时有机会卷土重来。对于既是长官又是族兄所说的话,法尔密并未作答只是敬礼道:“那我走了。”便转身走向客船人口,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莉蒂亚公主若有所思地开口。
“我是不是给褚士朗公爵添麻烦了?现在法尔密也走了,都是我不好。”
看到活泼的公主沮丧的身影,褚士朗心里也轻松不起来,他将手轻轻放在莉蒂亚公主肩上。
“公主,别再胡思乱想了,爱烦恼的美女老得快哦。”这笑话有点拙。“法尔密子爵很快就会回来的,他原本就是为了保护公主才与无礼之徒起冲突,若是公主一直认为自己不对就等于承认法尔密的作法也是错的。”
“是吗?我懂了。”聪慧的莉蒂亚公主已经明白褚士朗的话,稍稍打起精神的莉蒂亚公主好奇心也跟着复活,她向褚士朗问道。“这么一来,下任藩王如果是伊德里斯公爵的话,褚士朗公爵可能会很麻烦吧。”
“这个嘛……”褚士朗含糊其词,这是一个无法轻易作答的问题。其实这只是莉蒂亚公主的感想而已,虽说天资聪颖,但连小孩也有这种感觉,也证明了褚士朗与伊德里斯不和的构图在成人眼中已是昭然若揭,这个事实令褚士朗感到不快,亚历亚伯特跟伊德里斯也同样处得不好,却没人传出彼此不传出彼此不和之说;“大概是我不得人缘吧。”褚士朗内心只有苦笑的份。
“莉蒂亚公主你讨厌伊德里斯公爵吗?”褚士朗顾左右而言他,但莉蒂亚公主的回答简单明快。
“不喜欢。”重重说完后,莉蒂亚公主想了一会。“我不喜欢伊德里斯公爵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而是我自己要讨厌他的,所以说,那个,是我偏心吧,总之我比较喜欢褚士朗公爵跟法尔。”
“这是我的荣幸。”褚士朗正经八百地回答。
2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想不到哲力胥公爵第一个离座。”藩王的语气伴随着沉重的声调,最高会议室里的桌边排列着五张椅子,其中一张将永远缺席了。藩王并没有继续谈论缺席的人,接着便改变话题。
“巴格休政府提议谈判,想当然他们不愿与铁达尼亚全面交战,孤想征询众卿的意见。”
“现在已经太迟了。”伊德里斯不假思索地答道,这个一身锐气的青年一如他平日的作风般扔出他话中的不屑,就跟拉德摩兹出事的那个时候一样还是那副咬牙切齿的态度,褚士朗心想。
伊德里斯公爵想必内心雀跃不已,他和藩王宝座之间的重重障壁已经去掉一层了,伊德里斯不必弄脏自己的双手就能得到甜美的果实。想着,褚士朗突然自我厌恶起来,他对伊德里斯心理的剖析应该是对的,但这种窥探他人内心的行为实在称不上高尚。
“伊德里斯公爵你希望立即开战吗?”
“是的。”伊德里斯简明扼要地表示,此役是为凭吊哲力胥公爵而战,同时趁着巴格休政府仓皇整顿战备之际突袭的胜算相当大,他指出这些重点促请尽早开战。
听毕伊德里斯的主张后,藩王亚术曼接着询问亚历亚伯特的意见,亚历亚伯特也同意开战,想法却比伊德里斯慎重。
“为了使非友好反应不至于波及他国,这次非对巴格休动武不可,藩王殿下一声令下,我亚历亚伯特将立即拟定作战计划。”
“哦,你觉得毫无和谈的余地吗?”
“不,这要看巴格休的态度而定,但至少我们必须表明不惜动武的决心。”
“拐弯抹角……!”伊德里斯啐道引来亚历亚伯特反射性的锐利目光,趁着这微妙的瞬间褚士朗发言了。他的意见比亚历亚伯特更为谨慎,却不表示与无条件和谈同义。
“可以先向巴格休政府提议,要求他们逮捕方修利等人并交给我们。”
“你想巴格休政府会同意这项要求吗?”
“若不同意就等着迎接全面战争,想必巴格休政府会尽力而为吧,要是做不到就以此作为开战理由。”
“我觉得这只是在浪费时间。”伊德里斯插话,而亚历亚伯特沉着的声音做了回应。“定下期限即可,如此一来,我也能趁这段时间准备开战事宜。”
亚历亚伯特端坐向藩王亚术曼行礼。
“属下不才,但请届时将军队指挥权交给属下。”
藩王颌首,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不是外交而是内政课题。
“哲力胥公爵可有继任的子嗣?”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法律上哲力胥还是单身,因此没有嫡长子的存在,现在铁达尼亚五家族少了一员,必须找人来填补这个空缺。哲力胥有多名情妇以及私生子,只有一名能得到继承权,但年龄太小就不可能分担铁达尼亚的最高权力。在继承人长大成人之前另立一位代理人呢?还是把位置空着?
刹时,褚士朗忆起法尔密无父艾斯特拉得侯爵,他若是在世想必现在就就能登上铁达尼亚高峰会议其中一席了。父子运气都不好,目前褚士朗不禁如此认为。艾斯特拉得侯爵的葬礼十分简朴,身为丧主的法尔密因忙于肃清维尔达那朝廷而无法用心举办葬事。艾斯特拉得侯爵死后虽获颇元帅封号,但也只是形同虚设。
藩王下令亚历亚伯特公爵拟定对巴格休全面作战计划后宣布散会。走出会议室来到走廊,亚历亚伯特向褚士朗低声说:“想不到哲力胥公爵那魁梧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人真有旦夕祸福啊。”
“世事多变,就连宇宙本身总有一天也将化为乌有,更何况是人的一生,若非横死就是老衰罢了。”
亚历亚伯特对褚士朗的话感到怔忡。
“褚士朗公爵,照你的意思说来,你认为铁达尼亚终有灭亡的一天吗?”
“不,话不能这么说,亚历亚伯特公爵,今天铁达尼亚的成就既是人为的,那么反铁达尼亚势力的阴谋与行动亦然,但至少就铁达尼亚的实力而言,自然没有败给弱势对手的道理。”
褚士朗责怪自己的失言,要是这段话被伊德里斯知道了,必然会被视为求败利敌主义者而遭到纠举。亚历亚伯特虽然值得信赖,但如此不谨慎的言行可谓轻率,于是褚士朗转移话题。
“亚历亚伯特公爵,此次带兵迎战巴格休你有何打算?”
“我会赢的,问题是如何维持胜利的战果。”
得胜后将与巴格休政府订定城下之盟,此役的重点在于获取如何的外交利益,并非消灭巴格休。
“留在巴格休的铁达尼亚军人也不得安宁,古拉尼特真是倒霉。”
身为哲力胥副官的古拉尼特中校将主君的遗体运往铁达尼亚驻巴格休分部,并向“天城”报告其死讯;同时也向落王请求裁定,表示身为副官却无法保护哲力胥公爵的安全因而甘愿受罚。
“古拉尼特中校的裁决关系到铁达尼亚的度量,责任归属是逃不掉的,但处分若过于严厉将造成幕僚的萎缩,因害怕受罚而不敢进言对铁造尼亚有害无益。”
褚士朗曾针对此点阐述意见,亚历亚伯特表示赞同,而伊德里斯也不反对,于是藩王下令古拉尼特暂时留在巴格休统率哲力胥的残兵,一旦铁达尼亚与巴格休爆发全面战争,古拉尼特以下的铁达尼亚战斗部队的位置将变得十分微妙,铁达尼亚自然是想利用这步棋在政治与作战方面对巴格休双管齐下,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相当清楚这一点,他们之所以提倡宽容论可不是出于单纯的好心。
3
“伊德里斯公爵,您不想利用皇帝吗?”
蒂奥多拉·铁达尼亚:前不久才正式获得伯爵夫人称号的女子待在伊德里斯的卧房里提出这个问题,她每周会有两晚成为伊德里斯的人幕之宾。这对男女也许是全宇宙最有野心的一对,然而这样并不代表两人情投意合。于是伊德里斯嘲弄地反问。
“这话怎么说?”
“您可以胁迫皇帝公然反抗铁达尼亚,到时再藉此罢黜皇帝,我说错了吗?”
皇帝哈鲁夏六世年仅三十五岁,将他罢黜后,六岁的皇太子即位成为幼帝也自然无法亲政,到时必须全权交由摄政者负责,当然有能力担任摄政的必须是铁达尼亚一族的人,到时现任国防部长的伊德里斯将成为最有实力的人选。伊德里斯并不是不想担任摄政工作,他们以维尔达那帝国的国家机构与军队组织为背景确立在铁达尼亚内部的地位以期在严酷的次任藩王争夺战之中拔得头筹,最后也许会形成一人身兼铁达尼亚总帅与维尔达那皇帝两种身份,开创自奈威尔开国历经八代以来国力与地位合而为一的时期。
伊德里斯并未向新的枕边人说出他内心对未来的伟大展望,只是冷冷地短笑一声。
“不要自作聪明。”
“您生气了?”
蒂奥多拉笑了,这嫣然一笑引起伊德里斯莫名的不安与不快,感觉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伊德里斯从不寻求女性同志,伯爵夫人顶多也只能当情妇而已。蒂奥多拉揣测着伊德里斯的表情,在床上换了个姿势说出惊人之话。
“能不能让我继承哲力胥公爵的门第?”
伊德里斯没有回答,从他回望蒂奥多拉的哑然神情就已经清楚说明了他的心理,伊德里斯首次发觉身旁有人比他更想出人头地。
“真败给你了,你不是才刚取得伯爵的称号吗?现在又发现公爵比伯爵更好是不是?”
伊德里斯终于开口了,怒气乘着舌尖一涌而出。
“不要得寸进尺,铁达尼亚的公爵不同于其他贵族,虽然同是铁达尼亚一族,伯爵只是光荣与富贵的分享者,而公爵却不仅如此。”
“我明白,铁达尼亚一族统治宇宙,而统治铁达尼亚一族的便是五大家族的家长,只是,五大家族并非一成不变的,不是吗?”
“喂……”
“哲力胥公爵若是健在将成为伊德里斯公爵您的绊脚石,要是换成我……”
伊德里斯粗鲁地摆摆手,打断枕边人的舌锋。
“真想当公爵的话就去求藩王殿下,无论我再怎么大力推荐,最后做决定的还是藩王。”
“藩王殿下?”
“殿下外表虽严肃私底下颇好女色,他若有意就会迎你当情妇吧,他的卧房比我的更大更豪华呢。”
刻意高笑几声之后,伊德里斯便命蒂奥多拉穿好衣服离开,当她走后,伊德里斯横躺在双人床上,表情浮躁地望着天花板前道。
“藩王殿下应该不会把那女人的话听过去吧……”
伊德里斯秀丽的脸上投射了少许困惑与猜疑的阴影,他对蒂奥多拉所说的只是气话而非出于真心,他只是想证明她的野心是不可能达成的。然而伊德里斯的一番话让蒂奥多拉的野心产生了方向性,假如蒂奥多拉真按照伊德里斯的唆使,向藩王亚术曼献媚而成功取得野心的果实,伊德里斯等于自己亲手制造了一个强力的竞争者。
“不会吧……”伊德里斯嘴边虽否定着,仍不住责怪自己在这重大时机祸从口出。
4
十一月五日,巴格休政府外交部长克维恩来到“天城”造访艾尔曼·铁达尼亚伯爵。外表平庸的半百男子一来到“天城”就开始害怕起来,隐藏不住苍白的表情与发颤的双手。他取出手帕想擦拭冷汗结果掉了,弯下腰想捡起手帕一个不小心反摔在地上,想到他这副狼狈相铁达尼亚中下阶层的军人与职员均忍俊不住。当初亚术曼拒绝会晤,他跑遍了整个“天城”拜托了几位有力人士,一想起来就差点发病倒卧不起;好不容易见到了藩王如说不出话来,垂着头只是让舌头更不听使唤。
“居然派了这样的废物来,可见巴格休政府无意求和。”
也难怪伊德里斯冷嘲热讽,褚士朗则相当在意与克维恩一同前来的艾尔曼伯爵。
“那伯爵不是简单人物。”
据闻艾尔曼伯爵将在铁达尼亚与反铁达尼亚势力之间负责斡旋,这样的角色确实是必要的,但能够向藩王毛遂自荐而取得如今地位的伯爵可说是相当懂得掌握时机的人。
而且褚士朗也不觉得克维思外交部长如外表所见那般懦弱无能,虽然巴格休政府的代表看起来的确一无是处,但那端惴不安的丑态也有可能是一种演技,否则如此无用之人竟然能担任外相要职那就表示巴格休政府只是一群驽物聚集的组织;想到此,褚士朗不得不做下一个结论。
巴格休正在想办法拖延时间,只有和平才能使巴格休以边境垦区的首都之姿发展与繁荣下去。一旦与铁达尼亚爆发全面战争,巴格休是几乎没有胜算的。想制定外交方针来避免战争也必须花时间不断拟定可能的做法。
于是为了阻止铁达尼亚立即发动战争,克维恩只有在人前扮演一个滑稽的小丑。
另一方面,铁达尼亚随时处于备战状态,等藩王一声令下就随即开战,但于法必须由皇帝哈鲁夏六世透过国防部长宣战。若没有皇帝下诏宣战,铁达尼亚的行动等于是私兵的私战,维尔达那帝国军方与后援组织也不可能出动;不过维尔达那皇室从未拒绝过铁达尼亚藩王府下诏宣战的要求,至少台面上不曾发生过。
宣战诏书并非出于皇帝手笔,而是由宫廷书记宫长起草,皇帝政务秘书宜长负责检阅之后,再由皇帝签署,书记官长与秘书官长都是铁达尼亚的人自然不会横生枝节。哈鲁夏六世无法忍受朝廷里全是铁达尼亚的眼线,但他已故的父亲却处之泰然。既然自己无意与铁达尼亚往来就任他们去吧,只要此人尽到朝中职责即可,这是先帝的想法。然而无论何事,哈鲁夏六世一直无法遵循先父的做法,每当铁达尼亚要求他下诏宣战时,他贵为皇帝的尊严就被践踏一次,心里总是祈求着铁达尼亚的失败,要说阴险也罢,这是有名无实的他报复权臣专断的唯一手段,也因此凯贝罗斯会战中亚历亚伯特的惨败与此次哲力胥的横死都令他欣喜若狂。
哈鲁夏六世厌恶同时畏惧着国防部长伊德里斯公爵,这两种情感分属两种构造,却几乎分不清是针对铁达尼亚全体还是伊德里斯个人。前任国防部长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虽身为铁达尼亚一族仍懂得基本的应对进退,并未造成哈鲁夏六世无谓的心理压力;然而伊德里斯是个偏激无礼又傲慢的青年,每回见到他,哈鲁夏六世就觉得自己的神经又被砂纸磨薄了一层。若换成亚历亚伯特,哈鲁夏六世固然窃喜于他的失败,但还不至于产生私仇。
另外还有一种解释。哈鲁夏六世脑海里不断思索着打倒铁达尼亚的方法,他要击垮蛮横专断的铁达尼亚一族以夺回被剥削的权力,并将铁达尼亚累积的武力、财力、组织、人材与外交影响力尽收维尔达那皇室手中。届时他哈鲁夏六世将成为复兴维尔达那帝国的明君在历史上万古流芳,维尔达那亦将永垂不朽。
在这强烈的企图当中伊德里斯是颗最好摆布的棋子,他在四公爵中最年轻,对其他三名公爵的竞争意识也最强,觊觎藩王宝座的野心更是明显,这样反而容易控制不是吗?哈鲁夏六世如此认为。说起其他三名公爵,哲力胥光看外表就足以让人吓得退避三舍,褚士朗则是城府太深反令人产生戒心,亚历亚伯特的表现较为温和且正常,起初以为可加以利用,但他内心深处有着不为人知的心思,不知是阴谋亦或是政略,光凭这一点想摆布他可难了。
伊德里斯比哈鲁夏六世小了十一岁,这样更加深了皇帝的反感,想到自己的生杀大权半掌握在伊德里斯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上,心中的屈辱感油然而生,因此哈鲁夏六世想出了如下的阴谋。
“如果把伊德里斯觊觎藩王宝座的事情告诉亚术曼的话会怎样?亚术曼一定不会怀疑伊德里斯会做出这种事,到时伊德里斯遭到亚术曼清算就等于让我的目的也跨出了一大步……”
哈鲁夏六世兴奋地想象着一旦阴谋成功,伊德里斯被拖到刑场时大喊冤枉的表情,光用想的就足以令他陶醉了。然而这项“阴谋”目前只停留在苦命皇帝的脑海里,哈鲁夏六世无法具体实现它,只因身边没有可以信赖的部下。
而藩王亚术曼却精准地洞悉了哈鲁夏六世的心事。
“我们无法阻止皇帝思考,无论怎样的阴谋只要不付诸实行就只能说是妄想,真要追根究底那恐怕我们每个月都得废立皇帝了。”
藩王的宽容是对哈鲁夏六世的侮辱,因为亚术曼明白无论哈鲁夏六世拥有多大的阴谋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与人材去实践,也因此皇帝爱做梦就随他去吧,就算他在自己的妄想里烧光杀光铁达尼亚全体也不关亚术曼的事。
人死不能复生,轮回转世的谬论就留给宗教家或宗教企业家去说吧,铁达尼亚所能做的是在政治与外交上善用哲力前的死,不仅藩王亚术曼,就连健在的三名公爵皆有如此共识。
“有空流泪的话就思考吧!”这是铁达尼亚的国父奈威尔在么儿早逝之际斥责自己的一句话。对于哲力胥的死,藩王亚术曼与其他三名公爵连眼泪也不掉半滴,伊德里斯向来只把其他三名公爵视为敌手,亚历亚伯特虽然不讨厌褚士朗与哲力胥,但彼此也不交心。一个人的死只代表事情少了点乐趣,铁达尼亚五家族并不习惯表达根本不存在于内心的悲哀。
哲力胥的葬礼由铁达尼亚隆重举行,也藉此郑重宣告铁达尼亚的意图,希望全宇宙将巴格休视为公敌并加以讨伐。另一方面,巴格休政府正在考虑是否要造使祭吊?又要派遣什么样地位的高官前往?由于一家之主去世加上没有嫡长子,丧主便由藩王亚术曼担任,藩王府外交仪典部门负责接办丧事宜。一时之间,“天城”弥漫着忙碌的气氛,巴格休的外交部长克维思也在这当中来回穿梭着。
很明显地,克维恩名为外交使节,实为间谍,,藩王亚术曼也默认他的存在。对一个间谍与其回邂还不如大方展现铁达尼亚的实力,但铁达尼亚同时也将战时严戒者的通知书交给了克维恩。
所谓战时严戒者就是依法敌国的军人或政府高官不得搭乘中立国家的船只,以此次为例,假如巴格休的军人搭乘中立国的船回国,铁达尼亚就有权击沉那艘中立国家的船只。就算不是巴格休正规军人,而是巴格休军的援助者也一律依法严办。然而事实上要监视敌人的一举一动是不可能的,但铁达尼亚公开表明的态度已经产生效果,克维思能够明白这是亚术曼宣战的前哨,他脸色惨白得几乎让人以为他就要晕倒,但最后他还是勉强站稳脚步,跟跄地退离藩王的眼前。
十一月十日,亚历亚伯特·铁达尼亚公爵拟定对巴格休的作战计划,就在哲力胥公爵出殡的前一天。翌日,“天城”四周宙域布满大小六千艘武装舰艇在太空中为死者哀悼,队伍绵延了上万公里的宇宙空间,令巴格休人胆颤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