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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左宗棠让胡雪岩去搞钱 第三十节 重用胡雪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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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度前脚离开衢州,左宗棠后脚又接到圣旨:“照曾国藩所奏,浙江巡抚着左宗棠补授;浙江按察使,着刘典补授;浙江衢州府知府员缺,着杨昌浚补授。”

圣旨接着写道:“现在江、浙贼氛恣肆,亟应设法进兵,早图恢复,拯生民于水火。曾国藩、左宗棠、李续宜等如何布置筹划万全之处,均着随时分别迅速驰奏,不得稽延,实深殷盼。将此由六百里加紧谕令知之。钦此。”

圣旨到后不久,驻在衢州的一班文武官员都到行辕为左宗棠贺喜。左宗棠自然也是满心欢喜,哈哈笑着,把来贺喜的一应官员请到官厅喝茶,又特备了几盘花生、大枣供官员们取用。

左宗棠是个爱讲排场的人,接旨的当晚,他就令亲兵把临时巡抚衙门内外打扫了一遍,又特意扎了几盏大红灯笼,高高地挂在辕门之上。

接下来,左宗棠于当晚又在灯下连书三封信函:一函致夫人诒端,通报自己得授浙抚的事并顺询孝威是科乡试结果如何;一函致广西臬司蒋益澧,询问其带兵援浙的进止情况;一函致署四川藩司刘蓉,催问四川济饷到达的时间。

第二天,刘典、杨昌浚、刘松山等人也赶了回来,衙门里又是一番热闹。浙江新授的一班官员很快更换了翎顶、补服,刘典以浙江按察使继续带楚军老营。杨昌浚则离开老湘营,全心致力于衢州知府本任;杨昌浚管带之老湘营正式划归刘松山统领。

一班官员正饮酒间,一封家信又飞到左宗棠手上,却原来是长子孝威写来的。左宗棠当着一班官员的面将信拆启,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纸湖南乡试《题名录》。

左宗棠双眼一亮,急忙屏住呼吸细细看去,终于在第三十二名,看到了“左孝威”三个字。左宗棠的双眼登时有些湿润了,握信的手也明显有些颤抖。

杨昌浚见左宗棠看《题名录》的神色有些变化,不由小声问了一句:“抚台大人,您如此激动,莫非孝威大少爷高中了是科乡试?”

左宗棠的眼里忽然闪出大颗的泪珠来,一滴泪珠挂到胡子上,边笑边道:“这个龟儿子,他才十六岁,竟然中了三十二名!”

刘典一听这话,马上接口道:“这么说,您岂不是双喜临门吗?”

左宗棠哈哈笑道:“同喜同喜!本部院今天可让各位老弟见笑了。本部院是二十岁中举,曾涤生二十四岁中举;曾涤生的得意门生合肥李少荃,是我大清国近世最负盛名的少年才俊,中举人那年也已经二十一岁。可孝威这个龟儿子才十六岁,竟然也成了举人!你们几位老弟回去都帮我查一查,看看我大清立国以来,十六岁中举人的究竟有几个?”

江永康这时起身答道:“抚台大人,这还需要查吗?如今职道手里,就存有我大清立国以来,各省乡试同门《年齿录》,职道闲时总要翻看。如果职道记得不错的话,十六岁中举人的,各省统统算起来,这百余年来不过十几人而已。如说少年才俊,依职道看来,大少爷才是真正的少年才俊啊!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江永康的一番奉承话,直把个左宗棠说得眉开眼笑。冷静下来,左宗棠又颇为孝威担心,因为少年得志有所作为的实在不多。

于是回信给孝威,一则是鼓励他,二则是警示这只是个开始。

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十二月初三,衢州、沐尘及周边州县已全部掌握在清军的手里。

为防太平军袭占婺源断湘、楚各军粮道,同时也为尽快收复严州,左宗棠决定移节婺源。

这时,各省奉旨援浙之官军已陆续抵达浙境。计有广西臬司蒋益澧率所部广勇五千,总兵衔刘培元率所募之三千水勇,广西巡抚刘长佑在蒋兴澧开拔后又加拨三营抚标随后赶来。贵州巡抚江忠义、署四川布政使刘蓉等左宗棠的一班故旧,也酌派数额不等的兵勇援浙。为名正言顺,左宗棠奏请广西按察使蒋益澧转署浙江布政使,浙江处州镇总兵刘培元改授衢州镇总兵,以期使其能在衢州安心操练水师营。上一一照准。

左宗棠离开衢州前,为使水师营能早日作战,又专委两名候补道驻衢州督造战船事宜。

婺源在安徽境内,离衢州颇为遥远,为能与杨昌浚经常商讨军务,左宗棠与曾国藩函商后不得不上奏朝廷,请开缺杨昌浚衢州府知府员缺以道员用,并随军帮办军务。随后,左宗棠又设立总粮台转运一处,粮台转运六处,委候补道王加敏出任委员。

看看诸事皆安排妥当,左宗棠忽然又想起江永康乃前浙抚王有龄保举上来的人,尤其在左宗棠驻节衢州后,江永康虽然事事躬亲,但办事并不是很明白,阿谀奉承的手腕倒是第一;左宗棠离开衢州后,江永康便是衢州最最关键的官员。但凭江永康的做派,很难担起这一重任。衢州若有闪失,必将影响规浙全局。还有杭州将军兼署浙江提督瑞昌,身体每况愈下,眼见已不能担负起将军应有的职责。

左宗棠思虑再三,不得不以“性喜浮伪,办理地方诸事未洽舆情”为由再上一折,奏请将江永康开缺本任,随军调用。折后,又附《将军病伤难愈请以秦如虎署理浙江提督片》。

秦如虎是湘军提督衔统兵大员,现在率所部奉曾国藩之命在宁波一带与太平军作战。

左宗棠奏请秦如虎署理浙江提督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秦如虎可就近替他监管一下洋枪队常捷一军。

常捷军又称“花头勇”或“花勇”、“黄勇”,一称“信义军”,外国则习惯称之为“中法混合军”。是大清国下达“借师助剿”的圣谕后,继上海常胜军(亦称中英混合军,是一支水陆综合的西式部队,由洋枪步队、英国战舰组成)之后组建的又一支洋枪队,是大清国依靠外国力量组成的西式武装队伍。

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七月,为防太平军对宁波等海口进行攻击,驻宁波法国舰队司令勒伯勒东(le brethon de caligny)经与宁波海关税务司法国人日意格(prosper marie giquel)反复筹划,函商于刚刚实授浙江巡抚的左宗棠,提出拟在宁波一带募集中国士兵约千人,派法国军官教练,用洋枪洋炮装备,组成一支军队;由勒伯勒东任统领,日意格为帮统,伙同当地清军对太平军作战。

左宗棠迫于形势,他本人也确实想尽早将浙江全境收复,便同意了法国人的请求,并指定宁波善后局供给该军粮饷。但可惜宁波距婺源太过遥远,左宗棠无法对该军实行监控,只好借用秦如虎达到目的。

当时,左宗棠与勒伯勒东和日意格二人均未谋过面,亦不知二人的底细如何,左宗棠同意成立常捷军,完全是因为形势的需要。后来,经向总理衙门函询,左宗棠才算对这两位法国人有了些了解。

勒伯勒东生于清道光十三年(公元1833年),法国海军军官。咸丰十一年(公元1861年)受命率舰进入浙江宁波口岸驻扎,于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五月参与对攻占宁波口岸的太平军的作战,并收复宁波,因功由舰长升任法国驻宁波海军司令。

日意格比勒伯勒东小两岁,也是法国军官,曾参与波罗的海、克里米亚之海战。咸丰七年(公元1857年)奉命来华,参加英法联军侵占广州。咸丰十一年(公元1861年),转赴宁波出任宁波海关税务司。太平军攻占宁波后,他奉国内指令拒向太平军交付关税。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初,乘舰赴上海,与英、法两国领事及清苏松太道吴煦会商上海防务。五月,会同清军及上海常胜军参加收复宁波之战,因功受到国内表彰。

此时年关将近,左宗棠却连续收到刘松山、刘典等各路人马的催粮公文,急得他坐卧不安,心烦意乱。偏偏这时,住在广信的侍妾香姑娘又飞书婺源,通报突患急病一节,等于凭空又添了一个大乱。

左宗棠眼见这个大年是过不安稳了。一名侍卫推门而入,把一个帖子放到左宗棠面前道:“禀大人,门外来了一人,说是浙江候补道台,特赶来向大人禀告公事。”

左宗棠不很情愿地放下笔,拿起帖子凑近灯前一看,见上面写道:“恩赏四品顶戴分发浙江以道员候补胡光墉”。

左宗棠忙道一声:“杭州失守多时,他却才来见本部院!传他进来,本部院倒想听听他如何为自己洗脱罪名!”侍卫答应一声走出去。

这胡光墉是谁?他就是当时在江、浙一带赫赫有名的胡雪岩。

左宗棠气得咬牙切齿道:“可恨王有龄,就养了这么一批人!没事时整天呼朋唤友,事急时便作鸟兽散!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左宗棠授浙江巡抚后,已请旨革除了原在王有龄身边带兵的五名官员的缺分,砍了四个候补道的脑袋。左宗棠决定把这个胡雪岩列入第五个需要砍头的道员行列。无论是有缺的现职官员还是无缺的候补道,不及时来巡抚衙门禀到,是左宗棠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中等身材、胖头胖脑的胡雪岩匆匆走了进来。胡雪岩身穿一件挂满灰尘的常服,足蹬一双千层底的布鞋,一头灰尘,满脸汗水,好似离家出走的流浪汉,又好似饥饿多日的讨饭花子。

左宗棠厌恶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胡雪岩一步跨进门来,对着左宗棠便行了个大礼,口称:“恩赏四品顶戴、浙江候补道受前抚台宪委办理筹粮委员胡光墉,伺候来迟,特来衙门向大人领罪!”

左宗棠坐着没动,冷着脸子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本部院早就听说浙江有个财大气粗的胡雪岩,还没听说过胡光墉这个名字!想来你就是胡雪岩了。”

胡雪岩忙答道:“回抚台问话,职道正是胡雪岩。特来向抚台大人领罪。”

左宗棠突然把腰一挺,瞪大眼睛说道:“亏你身为大清国官员,还知道来这里向本部院领罪!本部院倒要先问你一句,省城失守多时,逃出省城的所有官员要么差人来见本部院,要么亲自来见本部院,你如何直到此时才想起来向本部院领罪?你是投了长毛,还是躲在什么地方开你的钱庄?你且细细讲来。若敢隐瞒半句,休怪本部院对你不客气!”

胡雪岩没敢起身,只好低头答道:“抚台大人容禀。职道知道不该直到此时才来见大人,但职道也有苦处。若大人肯听职道申诉,职道就细细讲与大人听;若大人不肯听职道聒噪,职道也无话好说,随便大人给职道治什么罪,职道都甘愿领受。”

左宗棠冷笑一声,用手摸着花白胡子说道:“本部院初入浙江时,便听人传说,浙江巡抚衙门有一个道员叫胡雪岩,他自己不仅会做生意,还很会为抚台筹饷筹粮。本部院那时还以为这胡道台肯定是位能员,如今看来,不仅与能员二字差着十万八千里,与庸员俗吏倒是近得很!胡雪岩,本部院先来问你,前抚王中丞受难时你在哪里?”

胡雪岩忙答道:“回大人问话,长毛兵发省城之初,职道便受王中丞差委赴外省为守城官军购买粮草,故此,王中丞受难时,职道并未在城内。请大人明察。”

左宗棠马上反问一句:“据本部院所知,长毛围困杭州半年有余,你既受差委出城采购粮盐,如何直到城破也未回城缴令?你莫非与长毛早有勾结,使了个金蝉脱壳,保全性命?”

胡雪岩吓得浑身一抖,急忙答道:“大人息怒,大人容禀。职道出城两个月,便为巡抚衙门购齐了十万石军粮与一万斤用盐。但职道押着一应物品赶回省城时,长毛已将省城团团围住,职道无法进入。后来职道又两次想将粮盐送进城去,均因长毛势大而以失败告终。职道怕在城外时间拖久被长毛侦知了实情,将粮盐打劫,只好转运他处。职道当时一心想等省城解围方好向中丞缴令,哪知省城就被打破了!职道适才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胡雪岩话毕,顺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用手举着说道:“这是职道离开省城时,王中丞开给职道的购粮札委,及职道置办粮盐的票据,请大人过目。”

左宗棠叹了口气,道:“你呈上来吧,本部院看过再与你讲话。”胡雪岩起身近前一步,把纸包放在桌上,又赶忙退后一步跪下。

左宗棠把纸包打开,把一应票据、札委全部浏览一遍,不由问道:“胡雪岩,你适才对本部院讲,王中丞委你出城去购十万石粮食及一万斤用盐。但本部院适才看了你呈上来的票据,怎么是一百万石粮食、五万斤用盐?这是怎么回事?王中丞究竟委你去采购多少粮盐?你从实讲来,不得隐瞒。”

胡雪岩答道:“回大人问话,王中丞最初的确是让职道拿了十五万两白银去购十万石粮食,但因职道三次未得进城,职道只好将粮食运进山东境内等候消息。杭州城破之后,职道知道大人即将督兵援浙,后来又得知大人钦授浙抚,职道于是就押着粮食赶到广信。到广信后,职道从守军的口里得知,大人麾下各路大军均乏粮饷。职道久在王中丞身边当差,深知统兵当以筹粮筹饷为最难。职道便将十万石粮食暂时交由广信守军看管,职道又马上赶到江西、湖广一带,又紧急添购了九十万石粮食,这才回浙来见大人。哪知职道赶到衢州时,大人又拔营来到了婺源!职道于是又来到婺源,这才得见大人。职道虽一路紧赶慢追,但还是晚了一步,请大人治罪!”

左宗棠未及胡雪岩把话讲完便兀地瞪大了双眼。他拿起票据在灯下看了又看,不由问道:“胡雪岩,你说你为本部院又添购了九十万石粮食?这一百万石粮食现如今你存放在哪里?”

胡雪岩忙答道:“回大人问话,这一百万石粮食和五万斤用盐,职道均委专人押运到了广信。如果旅途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再有三五天,这一百万石粮食便都能运到广信军中。”

左宗棠一听这话,兴奋地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一百万石粮食!一百万石粮食!”

左宗棠一低头,这才发现胡雪岩还跪在地下,便忙走前一步,双手一扶道:“胡大人,你老弟快快请起!是本部院冤枉你了!来人,快给胡大人放座!再给胡大人沏杯好茶摆上来!”左宗棠的口气与刚见胡雪岩时大相径庭。

胡雪岩很快落座。待侍卫献茶毕,左宗棠说道:“胡道,本部院还有一事不明,要向胡道请教。听胡道适才所言,王中丞只给了老弟十五万两白银。本部院适才在肚里算了算,十五万两白银采购十万石粮食,已是用去差不多了,胡道却如何又添购了九十万石粮食和四万斤用盐?这笔银子又是从哪里出的?”

胡雪岩答道:“回大人问话,大人知道,军兴以来,米价一路上扬,十五万两白银能采购到十万石粮食已是紧紧巴巴,根本没有剩余。但职道考虑到大人入浙以来,朝廷又从各省征调了几路人马进浙,哪一路人马短了粮食能打仗?情急之下,职道就和各省的粮商通融,用职道在各省的钱庄作抵押,许他们待省城收复后,以高于市面粮价一成的数目兑现银。这些粮商起始不允,怕官军收复省城无期。职道无奈之下,就又找了几个洋商作担保,这才把粮食购到手。”

左宗棠边听边点头道:“难得胡道如此用心!真是辛苦你了!等粮食运到广信后,本部院一定为你向上头请功!你先下去用饭,饭后到粮台那里领身新官服、补服,朝靴、顶戴也让他们一发为你换新的。你在这里歇一天,然后就持札去广信督粮。粮食全部到后,广信守军自会派兵为你押运这批粮食到婺源的。胡道,本部院的话你可曾听清?”

胡雪岩忙起身道:“职道谢大人抬举。职道照大人吩咐,现在就去用饭,饭后,职道再来伺候大人。职道告退。”

胡雪岩下去后,左宗棠边踱步边自言自语道:“真是天不灭我大清,若非胡雪岩这批军粮采购得及时,这几万大军就要饿肚皮了?幸哉!幸哉!”

在婺源歇息了一天,胡雪岩身着簇新的顶戴官服来见左宗棠。左宗棠对其自然又是一番鼓励,然后便让文案为其开具了督粮的札子,委其带十名随员赴广信督粮,胡雪岩带上随员高高兴兴地赶往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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