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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海升案敲山震阿桂 劾家奴诤臣反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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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当时军机处主要分两派,以阿桂为首的王杰、董诰组成的一派;另一派是和珅,本来是光杆一人,后来福长安与之相投,终于能自成一派。阿桂虽然对和珅颇为鄙夷,屡次想找机会弹劾,无奈和珅是不倒翁,总是能化险为夷。而和珅也想抓阿桂把柄,给他尝尝厉害,不能对自己毫无顾忌,但阿桂自身廉正,不仅在军中有威望,处理政务也颇多能耐,作为首席军机大臣,在京城时每天五鼓必然起身早朝,从不懈怠。

阿桂在朝中门生故吏众多,他主管刑部时有一位司员平日因与阿桂政见不和,有了分歧,生怕阿桂报复,阿桂却在此事上感觉到了他的耿直,作为人才向乾隆举荐。另一位下属吴尔江勤于政事,做事干练,无奈相貌丑陋,腰背弯曲,人皆不喜。当时举荐官员很重相貌,阿桂推荐他出任郡守之职,在位数年之后,面见乾隆,乾隆叹道:“此人果是栋梁之才,人不可貌相也!”阿桂作风如此正直,和珅八面玲珑,两人天然不和,和珅虽觊觎首席军机大臣之位,却也无计可施。

这一日和珅正在军机处查看各地来的奏折,突然看到军机章京、员外郎海升亡妻一事,眼前一亮。这份奏折是海升妻弟贵宁写的,大意如此:海升的妻子吴雅氏,前几天突然死去。官员妻子死去,应当上报,海升上报时,说妻子是自缢身亡。妻弟贵宁认为,姐姐平日并无求死征兆,突然死亡,心中疑惑,怀疑是海升杀死的,请求彻查此事。

这是一份普通的奏章,为何和珅很感兴趣呢?原来海升是阿桂的门生,阿桂一手提拔起来的,时任军机章京,如果海升有问题,阿桂是该受到牵连的,可以给阿桂一个下马威。

和珅当即把奏章递交给皇上,道:“官员杀妻,是大罪之一;杀妻隐瞒朝廷,是大罪之二。朝廷官员应为民众之表率,如若做出这种事情,绝对不可姑息,理应彻查!”

乾隆点点头,道:“既然此事蹊跷,就彻查一遍,让左都御史纪晓岚查勘此案吧。”

和珅本来想亲自插手,不料皇上先叫了纪晓岚,只好暗自懊恼。

纪晓岚在乾隆眼里是极为聪明的,必能查个水落石出。纪晓岚与阿桂、海升素有来往,心想海升为人耿直,人品素来为人称道,杀妻之事,不太可能做得出来。纪晓岚深知和珅与阿桂的关系,觉得极有可能是和珅无中生有。按照常规,开棺验尸,吴雅氏身体上并无殴打痕迹,更无利刃伤痕,脖子也无异样,于是定性为自杀,上报乾隆,海升无罪。乾隆接此奏报,此案了断,不再追究。

哪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吴雅氏的弟弟贵宁却不想罢休,四处喊冤不止,晓得和珅对此案颇为关注,找和珅帮忙。和珅道:“你若有诸多疑问未解,则再次上奏,我助你一臂之力就是。”

贵宁上朝之时,再次上奏:“海升与大学士阿桂、纪昀皆有往来,此次验尸过于草率,既为自杀,却无自杀之痕,请皇上重新派人审理,为我申冤!”和珅也奏道:“皇上,既然海升之妻是自杀,总有自杀理由,验尸报告亦没有自杀的手段、痕迹,纪昀虽是定性为自杀,但这两样却语焉不详,难怪贵宁不服了。”乾隆觉得和珅的话有道理,召见海升当面质问,其妻何以自杀?海升也道不出个所以然。乾隆疑惑,当即答应贵宁要求,命令侍郎曹文植重新审理,务必细心勘察。

曹文植担任过刑部、兵部、工部、户部诸侍郎,政务能力很强,且为官正派,也查办过疑难案件,经验相当丰富,乾隆此次派他,再合适不过。曹文植亲自开馆,细细勘验尸体,发现了一个纪昀没有查到的细节:脖子上虽没有绳子的勒痕,却有很深的手指印记,根据经验,很可能是被人勒死。曹文植心中已有把握,先把吴雅氏的婢女叫来过堂严审,婢女抵赖不过,道:只知道海升与妻子争吵,争吵之后妻子吴雅氏就死了。

当即叫来海升开审,在证据之下,海升终于招供:原来海升为人憨厚,妻子彪悍泼辣,二人感情素来不睦。有一天,两人再次争吵,十分激烈,海升一怒之下,失手扼死妻子。

和珅关注此案,一看审理结果出来,心中大喜,趁着还没奏报皇上,连忙拜访曹文植。

曹文植比和珅年龄要大十几岁,官职比和珅小,但两人素无来往,喝茶寒暄毕,曹文植道:“和中堂今日光临寒舍,有什么吩咐?”

和珅亲热道:“曹大人客气了。我受皇上隆恩,但资历尚浅。倒是曹大人办过诸多疑难的案件,众所周知,经验丰富,我来是因为有好多疑难向您请教,希望不吝赐教。”曹文植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道:“中堂大人过奖了。下官愧不敢当。”说了几句闲话,和珅不由分说,就请曹文植到自己家中做客。曹文植不愿前往,怎奈和珅一再邀请,再推托面子上就过不去了,被和珅硬送进轿子。

到了和邸,和珅置酒相谈,对曹文植格外推心置腹。几杯酒下肚,和珅道:“曹大人乃国之栋梁,做事干脆利索,在朝中也有声誉,皇上很欣赏你。在朝中你这样的能臣,还一直屈居侍郎,可谓不公,以你的能力,早可以升为尚书了。”

曹文植听出和珅话中的味道,淡淡道:“下官已经年过五十,老迈体衰,如今之位,已经深受皇上恩德,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和珅一心认为曹文植对升官会动心,只是嘴上谦虚而已,既然自己暗示他有可能会在皇上面前美言,便可以说出自己的心思了,当下道:“如若我向皇上推荐,其实你能升尚书是迟早的事。曹大人,海升杀妻一案,你明断是非,令人敬佩。只是,为何纪晓岚没有查出实情,是否阿桂对他说了什么?”

曹文植坦诚道:“阿桂是否跟纪昀讲什么,我一无所闻,皇上让我查案,我只跟海升一家有接触,并不知旁人如何。”

和珅旁敲侧击道:“海升是阿桂的门生,这一点众人皆知,你查案的时候,有没有阿桂托人来说情,干扰你审案之类的事?如果有的话,不用怕,说出来,我必然替你做主!”

曹文植这下终于明白,和珅关注此案,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阿桂。和珅觊觎阿桂的首席军机位置,这一点谁都知道,曹文植可不愿意卷入这个官场的漩涡,便直接道:“下官办案其间,从未与阿桂有私下交往,更无说情之事。朝廷也尽知,阿桂此刻在治理黄河,并未回京。”

以海升和阿桂的关系,和珅认为阿桂不会不关心。纪晓岚马虎验尸,和珅判定肯定是阿桂有言在先。如果换做曹文植办案,阿桂必然也使用同样伎俩。只不过曹文植为人耿直,不愿惹事,是故即便阿桂说情,他也不理会,即便和珅探听实情,他也不多说。因此,和珅不甘心道:“曹大人不能这么快下结论,纪晓岚前次验尸,显然是有意包庇海升,且定是受了阿桂指使,颠倒黑白。而你审案过程中,阿桂替海升说情,也是情理之中。虽然阿桂极力阻挠,但你刚正不阿,不为所动,查出真相,雪了吴雅氏的冤情。你这样忠心为国,我一定禀明皇上,让你得到该有的褒奖,尚书之位,指日可待。”

一般的人,受到和珅如此利诱,早已就范。但曹文植坚决道:“绝无此事。阿桂从来没有跟下官说过什么,下官不能无中生有,颠倒是非。”

和珅相当固执,道:“本中堂以为一定有此事,曹大人是不是忘记了?再仔细想想,说不定能够想起来。如果阿桂阻挠你办案,你不为所动,被皇上所知,皇上一定重重有赏;如果阿桂从中阻挠,而你隐匿不报,皇上圣明,也会连你一块儿惩罚的。曹大人最好三思!”

曹文植沉默不语,随后躬身作礼,道:“中堂大人,下官查案,绝对不敢辜负皇上的信任。下官只求挖出真相,不敢借题发挥,下官明日还要跟皇上复命,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

说着,告退而去。和珅相当失望,此案是本是给阿桂下马威的好机会,怎奈曹文植不配合,无可奈何。

却说阿桂在黄河工地上,得知海升杀妻一案,心中焦急,海升人品才华俱佳,却不料在此事上栽了跟头,岂不痛哉!急忙写了一份奏章,禀告皇上:臣听闻海升杀妻一案,十分难过,寝食难安。海升杀妻瞒官,罪孽深重。然而他性情忠厚,其妻彪悍不贤,似乎有从宽酌情之处,请皇上明察。

此奏章先到军机处,被和珅截获,心中大喜,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即呈上奏章,并且禀报皇上:阿桂身为大学士,难道不明白杀妻瞒官,罪不可恕。只因为海生是他的门生,就为他求情,有偏袒之心,实则为臣子的大忌。下面办案的臣子,难免有逢迎阿桂之心,请皇上严惩,以儆效尤!

乾隆权衡左右,此事案情简单,应奖惩分明,于是下旨:海升殴杀妻子,欺瞒官府,发刑部依照律例惩罚。阿桂言语之间袒护海升,罚俸五年,革职留任。纪昀真乃无用腐儒,检验时未能详细查看,念其对刑罚案件并不熟悉,交吏部严加议处。其他涉及查办不力、谎报案情的官员,有逢迎阿桂之心,一律革职流放伊犁。曹文植办案公正得体,办事干练,不徇私情,值得褒奖。

阿桂与纪晓岚均被惩处,令和珅出了一口气。和珅心里明白,阿桂虽然被罚,但明显皇上有袒护之心,否则早就流放了。以阿桂的功绩,与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己是万万扳不倒他的。这是和珅的教训,以后他也不敢跟阿桂有什么直接的冲突。此后,两人在军机处的关系,变得分外微妙,乾隆召见军机大臣议政时,阿桂总是离和珅远远的;和珅与阿桂商量公务时,阿桂总是嘴里答应着,却还是与和珅保持距离,不屑与之为伍。和珅对阿桂也是表面敬重,内心抵牾不已。

曹文植蒙皇上赏识,要升为户部尚书,但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得罪了和珅,官场空间已经很小了,心生退意,上书道:“臣年纪老迈,身体多病,还有老母在家,需要回老家奉养,恐不能继续为皇上效力,请皇上恩准我辞官,回老家闲度余年。”乾隆不准,执意挽留,曹文植只好在户部尚书位置上暂时留了下来。

这一日春光正好,和珅兴致盎然,到家庙与豆蔻赏花。渐而风起,便携着豆蔻回房,叫丫鬟置酒上来。和珅道:“春光是好,可惜短暂,你刚看春光明媚,忽而飞沙走石,满园春花,却也无缘了。所谓不负春光,就是要及时享乐,即如是也。”豆蔻道:“叫丫鬟搬些盆景在室内,老爷就可以一边饮酒一边赏花了。”和珅笑道:“那倒不必,你都这么香了,还要花搬进来干什么?”说罢,把头扎进豆蔻怀中,大口呼吸,把豆蔻痒得嘻嘻笑。

和珅像个小孩,沉浸其中,享受豆蔻身上的体香,似乎不能自拔。豆蔻道:“老爷,你钻在这里,酒就凉了。”

良久,和珅把头从豆蔻身上拔出来,道:“雪如与你相比如何?”

豆蔻抿嘴笑道:“大人,人皆有四肢五官,哪有可比之处?”

“我看雪如与你,体貌不分胜负,体香上,谁更胜一筹?”

“汪大人说雪如的浓烈,我的更悠远。”

“难怪我越闻越上瘾,看来,我的享受比皇上要更胜一筹了。”

和珅得意笑着,忍不住把豆蔻搂在怀里,乘着酒兴,解开豆蔻的胸怀,露出雪一般的乳房与葡萄般鲜红的乳头,道:“这个配酒,有香有色,再妙不过了。”

说罢把乳头噙在嘴里,嘟哝道:“不知道此刻皇上是否也在吃雪如的葡萄,不知道有没有我这般妙趣。”

豆蔻被噙得兴起,喘气儿道:“大人为何总是与皇上相比呢?”

和珅兴奋道:“皇上能享的乐趣,我也要享,这才叫人痛快。”

亲热得兴起,叫丫鬟浣碧道:“把姨太太和我的衣服解了,到门外看着吧。”

浣碧把和珅和豆蔻的衣服解了,掩上门,在门外候着。和珅坐着饮酒,一边吸着豆蔻身上的香味。豆蔻跪着,给和珅吹箫,和珅满意地看着豆蔻认真的样子,道:“我想皇上的香艳,也不过如此吧。”

正在兴头上,蓦然听见外边叫闹声。和珅喝道:“谁?”

浣碧尖叫道:“老爷,是纳兰姑娘有事。”话音未落,纳兰叫道:“干爹,我有事给你说。”

豆蔻正想起身,和珅却越加兴奋,把她摁住,对着门外纳兰道:“干爹正忙,回头再找你说事。”

纳兰道:“干爹,我一刻也等不及。”

和珅道:“什么火烧火燎的事,你就在门外说吧。”

“咣当”一声,门被纳兰强行推开,一幕吹箫图赤裸裸出现在纳兰面前,豆蔻惊叫起来,慌忙拿起衣服掩在胸前。纳兰气咻咻道:“哼,原来连姿势都是学我的。”

和珅不慌不忙拿起衣裳穿上,道:“你老是这样不知礼节,什么时候才能像个正常人?”

纳兰横眉怒目道:“你说,刘宝杞是不是你赶走的?”

“哦。”和珅这才醒悟过来纳兰愤懑的缘由,道,“下人的事,是管家管的,你得去问管家呀。对了,你怎么对刘宝杞那么关心?”

“我喜欢他,告诉你我也不怕,我就是喜欢他。”纳兰倔强道。

“一个下人,你喜欢,你眼界真高。”和珅暗讽道。

“我才不管是上人还是下人,我只知道他是个生龙活虎的人。国泰是个上人,有什么用呢,成了婚也不在身边。如今早已死得没人记得了,他就是皇帝,又有什么了不起,干爹,你去把刘宝杞叫回来。”

“我要是不叫呢?”和珅问道。

“干爹,我求求你,你今儿一个姨太太,明儿一个姨太太往家里抱,国泰死了,就让我守着寡,你忍心吗?”

“妇道人家,守些伦常还是必需的,你也忒不安分了。”和珅微微怒道。

“好呀,当初你跟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守妇道。我要回去告诉爹,你跟我上过床,我不做你干女儿了,我要做你姨太太,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和珅慌忙摁住纳兰的嘴,叫道:“小祖宗,你能不能别这么胡说八道,我答应你不成吗?”

“答应我什么?”

“答应你叫管家把刘宝杞叫回来,哎,你这孩子,跟着刘宝杞成何体统呀!”

“确实不成体统,所以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善罢甘休!”纳兰虽然肆无忌惮,但脑子并不笨,灵机一动想起另一道辙。

“什么事?”

“你给刘宝杞弄个官当,我要嫁给刘宝杞。”纳兰道。

“亏你想得出来,刘宝杞,他能当官吗?”

“凭什么不能,他比你们都实诚,重情重义,做事仔细,凭什么不能?你要不答应,我就豁出去,谁也别想好!”

和珅被逼到绝路,道:“行行,我的姑奶奶,这事一步步来行吗?”

“说话可要算话,豆蔻,你可给我作证。”

豆蔻一头躲在被子里,红着脸,连头也不敢探出来。和珅道:“你可以走了吗?”

纳兰得意洋洋地出来,对着吓白脸的浣碧道:“你看,我干爹都怕我!”

乾隆五十一年,京城的春天,早早就过去了,花季一过,太阳便没遮拦地晒着紫禁城,乾隆动身前往避暑山庄,和珅作为近臣随行前往。于是,在京城所有将和珅视为对敌的人中,有一个人选择此时下手。

此人乃陕西道监察御史曹锡宝,其本职就是对官吏监督、弹劾。他一向看不惯和珅的所为,但知道皇上信任和珅,无从下手,没有重大罪行,弹劾毫无意义。现在,他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这个突破口就是和珅的管家刘全。

他通过仔细考查,发现了刘全在兴化寺街建造的深宅大院,十分阔绰,所用马车、所穿衣服,都过于奢华。按照清律,刘全是奴才,出门只能坐一匹马的马车,刘全每次都乘坐三匹马,比一些官员更讲排场。刘全的儿子刘印、刘亥除了在崇文门税关办事外,自己也经营店铺、放高利贷,各有房产、土地,这都是逾制之举,是要坐牢的。只是平时人家看在和珅是后台,不愿意惹麻烦。

弹劾刘全不是小事,曹锡宝觉得必须考虑周全,各方面不能有漏洞,于是便向好友纪晓岚征求意见。他深知纪晓岚与和珅不睦,且对和珅相当了解。曹锡宝道:“刘全只不过是家奴,现在多处逾制,房屋规模宏大,服饰、器具十分奢华,我身为监察御史,实在看不下去,想从刘全开始,牵连到和珅身上,再揪出他的其他问题。”

此时的纪晓岚,已经年老,受过颇多挫折,也领略过和珅的手段,不再是心高气傲的才子。虽然他和和珅的明争暗斗一直未曾停止,但如履薄冰的官场生涯使他懂得,论官场手段,自己绝对玩不过和珅。此时纪晓岚自号“观弈道人”,顾名思义,就是避免与他人的正面冲突,像局外观棋一样,静观局势变化。对于曹锡宝的行动,他自有见解。

纪晓岚意味深长道:“你身为监察御史,弹劾高官,本职所在,亦令我佩服。只不过宋人有《咏蟹》诗,很有道理,‘水清讵免双鳌黑,秋老难逃一背红。’我的意见,都在这两句诗中,还请珍重,好自为之。”

曹锡宝仔细琢磨两句诗,显然,纪晓岚是认为现在还不是“秋老一背红”的时间,时机未到,他也不想参与到曹锡宝的行动中。

没有得到纪晓岚的支持,曹锡宝并不气馁,他决定单挑和珅。曹锡宝的想法也有道理,刘全这事儿,证据皆在。和珅在热河陪侍皇上,京城的动静他也不知,只要弹劾刘全的奏折送到热河,和珅措手不及,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有办法偏袒,此事一定能奏效。

曹锡宝写好奏折,内容为:刘全仗着是和珅的管家,营私舞弊,衣服、车马、居室皆逾制。意思表达得差不多了,曹锡宝觉得还是略差点文采,为了让奏章吸引皇上的注意力,应该写得尽善尽美。他想起文采斐然的同乡侍郎吴省钦,他俩不仅是同乡,小时候还同一个私塾,交情很深。吴省钦文采极佳,找他润色一下,应当不成问题。

曹锡宝找到吴省钦,拿出弹劾的奏章,说明来意。吴省钦看了奏折,心中大吃一惊,脸上却不敢动声色,关切道:“如今和珅在朝中地位根深蒂固,弹劾他的家奴,皇上一定会寻找切实的证据,所列事实要言之有据才行。”

曹锡宝胸有成竹道:“这个我仔细想过,不必担心。刘全逾制,京城人士众所周知。那些逾制的物品就在他家中,难道能飞了不成,只要皇上派钦差到,一查一个准。”

吴省钦点头道:“那就好。这份奏折写得激昂澎湃、铿锵有力,我觉得文采足矣。再要润色,文大于质,适得其反,我觉得不用修改,只要把相关事实、数字再核对清楚即可。”

曹锡宝有点失望,吴省钦没有提出实质的意见,可能是自保心切,怕自己被卷进去,这也是人之常情,便不再勉强,道:“既然吴兄如此,我就告辞了。”

吴省钦关切道:“曹兄准备什么时候去热河,我想送行一下,略表敬意。”

曹锡宝道:“吴兄不必了,这是我分内事。我只回去核实一下奏折的事实,即可启程,两天后到达热河没什么问题。”

曹锡宝一切妥当,赶到热河,满怀信心把奏折交给皇上,弹劾和珅家人刘全逾制之罪。乾隆看了奏章,面色阴沉,马上召见和珅,把奏折扔给他,质问道:“和珅,曹锡宝弹劾你的家人,仗着你的权势,严重逾制,有没有此事?”

和珅面色如常,信誓旦旦对乾隆回奏道:“奴才管束下人一向严格,从来不许他们惹是生非。刘全跟着奴才多年,安分朴实,我相信应该没有逾制的情况。但是奴才忙于公务,经常随皇上出行,对下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倘若下人瞒着奴才生出事端,也未可知。既然曹御史弹劾了他,请皇上下令拘捕刘全,严查此事,倘若情况属实,请皇上严加惩处,奴才绝对不会袒护。”

曹锡宝道:“微臣所奏,皆是属实,否则不敢欺瞒圣上。既然和大人不会袒护,那就请皇上派人速去查办,有没有证据,一查便知。”

乾隆听罢,这事没什么好争辩的,即刻派步军统领郡王锦图恩、督察院大学士梁国治随曹锡宝回京,一起调查刘全。曹锡宝回到京城,不做片刻停留,直奔刘全家里,一看,傻眼了:刘全家里的房屋,与普通百姓别无两样,虽然有十几间屋子,并无一间有违制之规格。刘全家里还极其简朴,家人都穿粗布衣裳,翻遍所有的衣柜箱笼,找不到一件过分华丽的衣服。至于不合格的车马,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曹锡宝并不知道吴省钦倒拜在和珅门下,与和珅结成联盟。曹锡宝一走,吴省钦想到的是,这是立功报答和珅透题关照的一个好时机,吴省钦即刻吩咐家人,倘若有人来访,一律称病不见。当即备好快马,直奔热河,悄悄见了和珅,把曹锡宝打算弹劾刘全的细节禀告,请和珅做好准备。

和珅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曹锡宝冲着自己来的。他吩咐吴省钦立即回京,不要做任何声张,也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立即派家人快马回京,送信吩咐刘全:把房屋违制的地方马上拆除,车子和衣服烧毁,值钱的财物全部藏匿起来,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若有官员去搜查,把住口风,死不认账。

锦恩图、梁国治只好带着垂头丧气的曹锡宝回热河复命。

乾隆问道:“两位钦差,你们调查的结果如何?”

“皇上,微臣在刘全家中并未查到半点逾制之事。”

乾隆脸有愠色,曹锡宝则面如死灰。和珅见时机已到,也为刘全申辩道:“皇上,刘全跟随奴才已经多年,平素老实,奴才也是不相信他有违礼之处。依照奴才之见,该是曹御史听信了一些谣言,并不足信!”

这分明是诬告。乾隆心中有怒,冷冷对曹锡宝道:“曹御史,你怎么解释?”

曹锡宝一头雾水,心知刘全已经做了准备,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受到皇上质问,心头大乱,哑口无言。

乾隆厉声道:“刘全久在崇文门办理税务,多年来自然会有一些应得的款项,悄悄积蓄起来,置办一些房产,也是正常。至于服用、居室稍有润饰,也都是人之常情。至于你说依仗和珅的势力逾越规制,招摇撞骗,只怕都是道听途说吧?”

乾隆看到和珅兢兢业业跟随自己,却受到诬告,自然心有不平,有心替和珅说话。曹锡宝证据已失,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辩,只好顺着乾隆的意思承认失误,道:“皇上,微臣万万不敢。臣与刘全素不相识,实在不知道他在崇文门管理税务,只是见他房屋整齐,居用光鲜,再加上道听的传闻,这才下此推断。臣本意只想给和大人提个醒,要他先行约束,杜渐防微。臣情急之下措辞欠当,还请皇上治罪!”

和珅便道:“皇上息怒,曹御史职责所在,偶有失察在所难免,说不定只是听信别人的谣言,受人指使,并非蓄意陷害。”

和珅此言,表面上是为曹锡宝辩护,事实上暗指曹锡宝并非一个人所为,有可能是与别人同谋结党,这样的话,罪名就更大了。和珅心想,此事由曹锡宝出头,幕后一定还有主使,而曹锡宝与纪晓岚交往甚密,纪晓岚嫌疑最大,将他株连出来,方可安心。

乾隆果然听出话里的味道,追问道:“只听道听途说,就贸然上奏,如若大臣们都这样,朕一天要派多少钦差出外查办?朕看你这实际上要为难和珅吧?朕最恨官员不和睦,搞朋党之争,说说你是受什么人指使,蓄意构陷?”

朝中众臣四下无声,谁也不敢替曹锡宝辩驳,怕殃及自己。

曹锡宝被抓住话柄,无计可施,再吐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就会殃及无辜。此刻后悔没有听纪晓岚的话,收拾和珅果真是未到时候,只好认错请罪道:“我与刘全素不相识,只是在街上听闻路人之说,路过兴化寺看他房屋高大,就推断其有不轨之事。奏折里的话,许多皆是推断,无中生有,请皇上治罪。”

乾隆不依不饶,责成军机大臣继续审查,一定要揪出幕后之人。纪晓岚在京城听说此事,诚惶诚恐,因为只要曹锡宝扛不住,招供曾请纪晓岚看过奏折,落个同谋,必定连坐无疑。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待消息。曹锡宝知道利害关系,绝对不肯连累他人,一口咬定自己道听途说,绝无蓄意报复,也无他人知晓乃至参与,嘴巴捂得死死的。

案件查不下去,最终,此事幸而没有扩大。乾隆以曹锡宝诬陷大臣、追逐名利、参奏不实之罪,判决革职留任。曹锡宝此后一直郁郁不安,六年后含恨死去。纪晓岚更加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从不主动与和珅发生任何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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