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中医是非常难以学习的。
它的理论体系那叫一个复杂,它的门派那叫一个多,初来乍到的人估计一看就晕——这都该从何学起啊?
但是,朱震亨的思路却是清晰的。
凡事要抓住根本,学中医也一样,朱震亨那么聪明一人,能在这种事儿上含糊吗?绝对不能,他几乎是立刻就找到正确的行动方案——溯本求源。
他再次翻开已经几乎被翻烂的《黄帝内经·素问》。
这本他在三十岁时,为了治疗母亲的病,曾经仔细研读过的书,现在已经纸张泛黄了。
但是,正在看这本书的人,却已经不是三十岁时的朱震亨了。
此时的他,已经在许文懿门下经过了正统的理学训练,已经奠定了深厚的哲学基础。
所以当他再次翻开《素问》的时候,竟然发现其中字句从未有过的清晰,其理论从未有过地透彻。
写到这儿,连从不敢多嘴的我都忍不住要插上一句:哲学真的不白读啊!
您一定想,这下儿成了,朱震亨读透了这医门圣典,这回终于成为了不起的医生了!总该轮到讲他治病的故事了吧?
您先别急,您不用着急的原因是朱震亨他自己还没有着急。
因为朱震亨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让他觉得很费解。
那就是周围的医生怎么都不读《黄帝内经·素问》啊?
当时医生中流行的是《校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等书中的成方。
这都是宋朝时留下的坏毛病,因为宋朝时人们特热衷于收集医方,连各任皇上都乐此不疲,比如宋太宗赵光义还没登基前就收集了一千多个药方了,登基后当然更方便了,命令下面把家里祖传的方子都献出来,多献还升官有赏,结果宋朝每出版一本方书收集的方子都上万。
当时上面的意思是想:看病简单点儿多好,干吗把理论弄得那么麻烦呢?多印刷点儿医方,有什么病到里面一查,找到药方,按方吃药不就结了嘛。
心里想的是好意,但绝对没料到发展到后来可就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民间这些不争气的医生索性完全省事儿了,基础理论也不怎么学了,来个患者就问,“什么病啊?”
患者回答:“大夫,我是腰疼。”
大夫:“腰疼啊,好,等一下啊。”然后翻开书,跟查字典似的,开始找方子:“查到了,好几十个方子呢,随便来个吧,得,就这个方,您回家试试吧,不好的话,下次来我再给您换个别的。”
您说有这么诊病的嘛?
这种坏毛病在那些庸医中一直流传到元朝。
所以很让朱震亨困惑的是,在这种风气下,周围竟然没有人和自己交流研读《素问》的心得。
而且,朱震亨还深深地知道自己有个最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临床经验太少。应该找个临床经验丰富的老师带自己一程。
怎么办,朱震亨?
朱震亨的目光开始变得深邃,他望着远方的群山:该启程了!
远山在雾色中显得苍茫辽远。
朱震亨背起行囊,告别了老母亲和子女,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走遍天涯,千里寻师,为了寻求医术的至高境界,为了寻求心中的医道。
于是,那时的人们偶尔会看到,在荒芜的乡村小路上,在繁华的市镇街道上,有一个读书人在风尘仆仆地跋涉。
那就是朱震亨。
在深山峭壁间,他在向采药者请教着药物的种类;在乡村医生的家里,他在向老先生请教着独特的治疗方法。
让我们把视角拉远,我们看到,在辽阔的原野上,朱震亨一个人在孤独地走着,与天地相比,他的身影显得那么的渺小,但是他心中追求医道的信念,却如同背后正冉冉升起的旭日一样,光芒万丈、璀璨夺目!
朱震亨从家乡义乌出发,历经吴中(大概是现在的苏州)、宛陵(宣城)、南徐(镇江)、建业(南京)等当时的重镇,走遍了江南的山山水水。
在游历了一段时间后,朱震亨发现,自己的学识增长还是满足不了心中的期望,于是他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策略。
学艺,就要向当世的顶级高手学习,以达到最高境界。
那么,当世的顶级高手,大师级的人物是谁呢?
开始询问,立刻就有许多人告诉他同一个名字——罗知悌。
罗知悌,一个重量级人物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