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再来看看徐灵胎同学吧,二十几岁的他已经比较有学问了,而且八股文作得也不错,似乎应该走上科举之路了。
这个时候,古代医生成长过程中一再出现的悲剧再次上演。
徐灵胎的家人开始患病了。
徐灵胎一共哥五个,他是老大,他的二弟叫如桐,三弟叫如彬,四弟叫景松,五弟叫景柏。
先是三弟病了,家里一片忙乱。请来了很多著名的医生,给看病开方。
徐灵胎好奇地看着这些医生看病,他的眼睛睁得很大。
医生们开出的药方,在煎煮的时候,徐灵胎都要亲自动手,这个时候,他对中医有了直观的认识。
接下来,他的四弟景松、五弟景柏也都病了。医生们手忙脚乱,水平的不足显示出来了。
很快,四弟、五弟病故。
然后父亲因为过度悲伤,也病倒了。
最后三弟也病故。
什么是悲剧?就是美好的东西在你的面前瞬间被毁。
生气勃勃的徐家五兄弟,现在只剩下孤单单的徐灵胎和二弟两个人。
往日热闹的景象成为了过去,不会再有兄弟间欢笑嬉闹的快乐场面。
面对着空空的庭院,徐灵胎的心里满是悲愤。
医术,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这种学问是如此之难吗?
这些医生以这样的医术行医,世界上不知道会有多少兄弟失去手足!
难道历代的医术都是这样的吗?还是现在这些医生有问题?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对难题有着执著的探索精神的徐灵胎觉得全身上下都紧张了起来,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不知道有多少人还会在糊里糊涂中失去生命!
于是,他决定一定要把医学的问题搞清楚!不弄清楚决不罢休。
就这样,他这架功能极其强大的学习机器重新开动了起来,目标是:医学。
这架机器一旦开动,雷霆万钧。
从此,中医历史上多了一位了不起的中医批评家和中医学家。
他如一阵狂风,摧枯拉朽,向中医界的某些腐朽之处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中医应该怎么学啊?中医可是很难搞的一门学问啊,别担心,如何学习是人家徐灵胎特擅长的东西,人家还是采取的这个策略——自主学习,他把家里的书翻了个底儿朝上,找出了全部的医书,嘿,还真不少,于是拿出《难经》,还是那个路子,找来各个学问家对此书的注释,然后参照这些书籍,开始自己写一本注释《难经》的书。
当徐灵胎同学抱着厚厚的参考书走过厅堂的时候,家里人都知道他要干吗了,纷纷问:“灵胎,又要写书了?”
徐灵胎同学低头默默地走过,眼里闪着为弟弟们复仇的光。
《难经》是本什么书呢?它是把中医里面的一些基本问题,用提问与回答的形式总结出来,共八十一难,徐灵胎先是看了一段时间的这本书,发现里面有些问题,“此书之垂已二千余年,注者不下数十家,皆不敢有异议,其间有大可疑者”,于是就用《黄帝内经》来做参照,参考各家,对《难经》进行注释。还是那个路子:起点特别的高,从写书开始学(这话写出来特别扭,没这么干的),一边写一边学,等写得差不多了,也学得差不多了。
这本《难经经释》在他三十五岁的时候出版了,此时的徐灵胎对中医的了解估计已经比其他的同志强了。
然后他还很不满意,击鼓再进,又顺手注释了我国最早的药物学专著《神农本草经》,也不能说叫注释,应该说是对《神农本草经》中一百种他比较熟悉的药物进行了研究。
这本书后来也出版了,叫做《神农本草经百种录》,是在他四十四岁的时候出版的。
后来他快马扬鞭,在取得了丰富的临床经验以后,又写了著作若干。
我一直觉得写其他的医家比较容易,写这位徐灵胎比较困难,不知道怎么下笔,这位徐同志的路子鬼神莫测,与别人大相径庭,学习什么东西也没见他怎么着,就会了,而且还成了专家了。
别人都是拜个老师吧,我还可以写写师生情谊什么的,到这位徐同志,好嘛,整个一个拿着书自个儿琢磨,如果写,我只能反复地写着一句话:“夜深了,他还在拿着书思考着,脑中灵光闪现”,别的基本什么都写不出来。天啊,我怎么选了这位高人来写啊!
他到底是在多大年龄的时候开始成为一个能够看病的医生的,到现在大家也没搞清楚,反正没几年就成高手了,但如果真的按医生的标准来衡量,他又似乎一辈子都不是医生,因为他一直在搞政府的水利工程,看病是业余爱好,谁有病了就找他看,似乎也不怎么收钱,有时候还自己搭钱进去,比如后来那位江南大才子袁枚来看病,病还没看呢,徐灵胎先搭上了自己家那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煮了给人家下酒吃了,外加酒钱若干。
从他写东西的内容来看,在他四十岁的时候,他对中医的理解已经很牛了,并且这名气也已经很响了,当时一个著名的医学大碗儿尤在泾写了一本叫做《金匮要略心典》的书,就是请徐灵胎来写的序,如果当时徐同志的影响不大的话,这是无法想象的。
而且从这个序中观察,徐灵胎对中医的理解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比如他就指出了《伤寒杂病论》中的方子不都是张仲景创的,“其方亦不必尽出仲景,乃历圣相传之经方也,仲景则汇集成书,而以己意出入焉耳”。这种认识较中医界一味尊崇的风气则更加深刻与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