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良在马上高声劝降:“南越王,速速开门俯首受缚吧,或许还能保得性命,否则,将难免玉石俱焚。”
聂一想,此刻无力抗衡,当是攻心为上:“余大将军,你乃东越国栋梁,何苦为叛贼吕嘉卖命。眼下虽说你等占了上风,但须知大汉援军将至,若不悬崖勒马,日后大汉是饶不了你和东越国的。”
余良连声怪笑起来:“聂一,你还在做死后的梦呢?今日实话相告,我东越誓要灭尔汉国,还怕你日后发兵不成?”
“余大将军,凭你小小东越,与我大汉为敌,岂不是自取灭亡?奉劝你及早打消这个念头,以免杀身之祸。”
吕嘉已是不耐烦了:“大将军,和他费什么唇舌,反正他们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下令进攻吧。”
余良点点头表示赞同:“好,杀呀!”
吕嘉的叛军和东越兵一起,架起云梯发起了猛攻。他们在数量上占绝对的优势,尽管聂一领部下殊死战斗,但不出一个时辰,官军已是死伤殆尽。最后,剩下南越王 赵兴、赵太后、赵日和聂一等二十余人,退入王宫的最高建筑云霄楼。聂一手持长枪,守在楼梯拐角处,上来一个杀一个,连挑带刺,楼梯下已堆积三十多具尸体。
眼见自己部下死伤累累,余良发急了:“我就不信他聂一是三头六臂,我亲自上去会会他。”
吕嘉心下暗笑,心说他死在聂一枪下才好呢,便大加鼓动:“大将军出战,定叫聂一魂飞魄散有死无生。”
余良上前,与聂一交手不过十几个回合,即被聂一一枪刺破头皮,虽说于生命无碍,但也已头破血流。气得他哇哇怪叫,退下来跺着脚发狠:“来人,给我放火,把他们全都烧死!”
“慢!”吕嘉制止,“不能用火。”
“这却为何?”
“这王宫富丽奢华,不能付之一炬。消灭了赵兴一伙,”吕嘉略停一下,还是说出口来,“我还要用这所王宫呢!”
余良心说,你还有这个野心呢?殊不知你也活不多久了:“不用火攻,那么你上去与聂一战上几合。”
“我?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哪会打仗?”
“那就对不起了,聂一武艺高强无人可敌,只有火攻这一条路了。”余良命手下准备火把,“吕相,等你真要做了国王,你再建一座更加雄伟的王宫。”
少时,十几束火把送到,余良不顾吕嘉反对,举起火把就去点燃那王宫垂挂的幕帷。
吕嘉上前来挡:“你不能这样做,你也无权这样做,这是在我们南越国,你太放肆了。”
余良用力一推,将吕嘉推了个后仰,跌在木柱上,后脑磕了个拳头大的包。吕嘉再要制止,火势已烈,熊熊燃烧起来。
“余良,我和你没完。”吕嘉捂着后脑勺,气极败坏地嚎叫。
“怎么,还没卸磨就要杀驴,不是用我求我的时候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我悔不该引狼入室。”
“好哇,姓吕的,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帮你打败了赵兴,非但一个谢字没有,还将我视为仇敌,看来,我也只能和你势不两立了。”
“少费话,放聪明些,带着你的一万人马,滚出我南越国。”
余良冷笑几声:“吕嘉,有一句俗话大概你忘记了?”
“什么狗屁话。”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怎么,你还想赖在我南越国不成?”
“实不相瞒,从进来那天,我就没打算出去。”
“你……你是有意谋我江山。”
“算是让你说对了,无利不起早,谁会白白为你卖命?”
“既然如此,休怪我不客气了,我要用武力赶你出去。”吕嘉对部下一声招呼,“上,对东越兵格杀勿论。”
“你撕破了脸皮,也就别怪我无情了。”
南越叛军和东越人马,在云霄楼下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云霄楼烈焰腾空,冲天的烟柱,狂舞的火舌,烧得楼宇“噼啪”作响。赵兴等人已被逼上了最高层,灼人的烈火就在脚下,再也无处可逃。赵兴悲痛欲绝:“万万想不到,我一国之主,竟落得如此下场!”
赵太后依然是不服输的性格:“兴儿,你不要伤怀,天道自存,吕嘉叛逆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是我们呢,”赵兴已被浓烟烈火熏烤得咳喘不止,眼泪鼻涕俱下,“我们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
聂一此刻最为伤感:“千岁,是我聂一无能,对不住你,看来只有来世再加补报了。”
赵日在临死之际已经醒悟:“汉国的救兵不是不能赶到,而是有意不到,汉皇这是在借刀杀人哪!”
“不要说了,”聂一岂能悟不出这其中奥妙,“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命也。”
赵太后也一切都明白了,她无奈地长叹一声。
云霄楼轰然倒塌,南越王及聂一等人同这座琼楼一起,在浓烟翻滚的烈焰中也化为了灰烬。
吕嘉和余良之间的战斗仍在继续,吕嘉毕竟人多势众,他们渐渐占了上风,余良已是且战且退。吕嘉掩饰不住胜利的喜悦:“弟兄们,给我狠狠追杀,决不能放过这伙豺狼。”
“姓吕的,你太没有人性了。没有我东越国出兵相助,你早成了赵兴刀下之鬼,而今恩将仇报,老天定会报应你的!”
“别听他放狗臭屁。”吕嘉发出悬赏,“斩杀余良者,赏黄金百两,官升三级,封妻荫子。”
东越军渐渐退出了番禺东门,南越人马紧追不放,死死咬住。就在这时,远处荡起了冲天的尘埃,显然是一支大队人马杀来。余良一见喜出望外,为给部下打气,他高声呼叫:“我们的援兵到了!”
待那支人马到了近前,余良和吕嘉全都傻眼了。只见“汉”字和“韩”字大旗迎风招展,原来是韩说带六万大军杀到。这是一支生力军,而余良和吕嘉的部队,双方 经过长时间的厮杀已是强弩之末,可说是不堪一击。稍一接手,即已败下阵来。吕嘉的队伍只想保存实力,也顾不得番禺这座都城了,先行败退撤走。余良也非不懂 军事常识,他更不肯独力与汉军抗衡,也率军向东越国退却。见此情景,韩说毅然决定,集中兵力追击吕嘉,便紧紧咬住吕嘉的近八万人马不放。
吕嘉甩不掉汉军,心说,我这有八万人马,还就怕了你六万军力不成,便在黑松岗的有利地形布下阵势,要和韩说进行决战。
韩说追到黑松岗前,见前方层峦叠嶂,松荫蔽日,地势凶险,下令停止追击。他策马考察了一番,叫过三员偏将,令他们各带一万五千人马,分向东、南、北三方引兵,对吕军形成包围之态势,待部属到位,号炮响起,即从四面发起猛攻。
吕嘉原想以地势之利,打汉军一个伏击。谁料韩说久经战阵,没有钻入圈套,已失先机。原本就斗志丧失的吕军,受到四面围攻,即刻军心大乱,哪有人再恋战,都是各自突围。历经半个时辰的战斗,八万吕军大半被歼,少半被俘,可以说已是全军覆没。
韩说当即在战场上写下报捷喜讯,言说吕嘉八万人马已被彻底歼灭,逆首吕嘉正在搜寻之中,一有消息当会即刻报喜。他派八百里加急快马,日夜兼程向武帝报信。经过七个昼夜的奔波,在河东左邑桐乡,追上了正在巡游途中的武帝。
武帝在锦车上对报马说:“何事如此紧追不舍?”
报马答曰:“为万岁送喜报。”
“快交与朕一观。”武帝拿在手中,看过之后止不住兴高采烈,“韩说果然不负朕之厚望,看来南越国归属大汉已成定局。”
杨得意察颜观色:“万岁,韩将军定是大获全胜。”
“吕嘉叛军已是全军覆没,这真是个天大喜讯。”武帝当即传旨,“自即日起,将此地地名改为闻喜县,以纪念朕在此地获得这一喜讯。”
随从人众无不欢呼雀跃。
武帝对报马说:“传朕口谕,嘉奖韩说,要他再接再厉,扩大战果,守住南越全境。”
“小人一定将圣谕传到。”
“还有,”武帝加重语气,“要他必须找到吕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人明白。”
其实,韩说岂能不知吕嘉的重要性。他将三万多俘虏逐一甄别,未见吕嘉之面。又将地上的死尸挨个验看一遍,也没发现吕嘉,心说这天网恢恢,还真的就让吕嘉漏 网了?韩说想,吕嘉已是丧家之犬,决不可能还留在南越国内。而且他这惊弓之鸟也不可能去往汉境自投罗网,那么他惟一的去处就是东越。韩说打定主意,将东越 边境封了个铁桶一般。但却是明松暗紧,表面上不设防,以诱使吕嘉上钩。
转眼,三天过去了,东越边境线上已是越来越松。以往是入夜之后有百十人在城头巡守,而今减到了几十人,而且也不再是彻夜不眠。又是一个无月少星的漆黑之 夜,一个黑影悄悄摸上城头,往女墙垛上套上一条绳索,之后抛系至城下,他攥紧绳索正要滑下城头,四五把挠钩一齐伸过来,将他死死钩住。有的铁钩扎入肉中, 疼得他嗷嗷直叫:“轻点儿,要了我的命了。”
韩说来到面前:“吕相国,功夫不负苦心人,我总算把你等到了。”
吕嘉此时是无话可说,听凭汉军将他捆了个结实。
韩说立即连夜派飞骑报喜,八百里加急快马经数昼夜疾驰,在河东新中追上了巡游途中的汉武帝。接到喜报,武帝刘彻满面春风笑容可掬:“韩说将军不负朕厚望。”
杨得意恭维汉武帝:“万岁运筹帏幄,决胜千里,吉人天相,莫说南越,东越也是指日可下。”
武帝喜上眉梢:“无论这是何地何县,为了纪念活捉吕嘉这一喜事,就将此地改名为获嘉县。”
杨得意顺嘴就来:“万岁英明。”
武帝不悦地翻他一眼:“你还会不会说句有用的话?”
“奴才该死。”杨得意顿时像遭了霜打蔫了,但他揣摩着圣意,“万岁,当趁热打铁,一举平定东越。”
武帝笑了:“传中书令拟旨。”
随行的中书令一传即到,武帝口授旨意:“命大将杨仆的十万大军水陆并进即刻向东越进兵,令韩说的六万大军从南越向东配合进攻,务在月内占领东越全境,擒斩余善、余良。”
圣旨很快传到了前线,杨仆、韩说不敢稍有停歇,同时向东越发起了进攻。汉军十六万,在数量上首先占了优势,又兼汉军训练有素,作战勇敢,真个是气势如虹。 杨仆在一日之内就收复了被东越侵占的梅岭三镇,第三天即攻入了东越境内。韩说更是势如破竹,四五日里就打到了东越都城。次日,杨仆人马亦到达,汉军将东越 都城团团围困。
其实,余善一直不与汉军硬碰,采取的是保存实力的作战策略。他的兵力基本没有太大损失,全都退回到都城。经过几十年经营,都城城高池深,粮草充沛,坚守一 年不在话下。而汉军众多,时间过月,便粮草难以为继。故余善决心死守都城,待汉军无粮退兵之际,再尾追攻击,期待可以小胜。
韩说、杨仆攻了十几次都未能奏效,而余善坚守不出,他们感到棘手,无可奈何,二人坐在一处商议对策。
杨仆眉头紧锁:“韩将军,万岁责令月内平定东越,而今已近半月,攻城毫无进展,如之奈何?”
韩说亦然:“余善固守不战,分明是等我断粮退兵,看来强攻决难奏效,我们得另寻出路了。”
“有何出路,愿听韩将军高见。”
韩说一时也拿不出办法:“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找到有效途径的。”
“唉,”杨仆长吁短叹,“说来说去,还是没辙。”
“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那大司农张成,受到万岁申斥,在军中戴罪立功。他长年与东越人打交道,说不定就有办法,何不找来一起计议。”
杨仆也没有办法可想:“找来试试,谅他也拿不出好主意。”
张成奉召来到,见了二人即大礼参拜:“给二位大人叩头了。”
韩说上前搀扶:“这如何使得?”
杨仆也客气地相让:“张大人请坐。”
“下官戴罪之身,二位大人面前哪有我的座位?”
“张大人,你我同朝为臣,不需如此过谦。”韩说亲手挪过椅子,“坐下方好叙话。”
“不知二位大人有何吩咐?”
“张大人,实不相瞒,余善闭门不战,我与杨大人一筹莫展,”韩说拱手致礼,“还望张大人指点迷津。”
“都城易守难攻,余善骁勇能战,强攻决难奏效。”张成似已胸有成竹,“要破城只可智取。”
韩说认真地不耻下问:“请张大人细道其详。”
“不知二位大人可信得过我?”
“如若不信,何能相请。”
“好,容我仔细讲来。”张成说出他的计划,“请二位大人收兵返回国内,给我一个相机行事的机会。”
“收兵?”杨仆感到震惊,“这还了得,这要有圣上的旨意方可。”
韩说却是沉稳:“请张大人原原本本讲来。”
张成即把他的智取之计从头一一道来。
韩说听罢连声叫好,杨仆也认为是着儿好棋,当下决定按计行事。
一夜之间,汉军突然撤走,余善派出探马,探明全都撤回了汉国。他放心地打开了城门,江湖郎中打扮的张成趁机混入城中,进了二将军府。胡能见是张成,赶紧延 入密室。听了张成一番言论,感到句句在理。他叫来管家,嘱其依计而行。管家的一家老小全在胡能手中,他不敢耍滑,老老实实去找余善。
获悉管家来通风报信,余善和余良一起接见。管家呼哧带喘地告知:“千岁,汉国的大司农张成,化装来到了胡府,二将军将他引入密室,小人即刻前来报信。”
“有这等事?”余善登时站起身,“汉国突然撤军一定有鬼,抓住张成,真相即可大白。”
“对,绝不能让他跑掉。”余良提议,“千岁,我带兵去胡府拿人。”
“不可鲁莽,万一胡能将人藏起,我们搜不到,岂不反落给他个话柄?”余善略一思索,“何不你我共同前往,给他个措手不及。”
“好,就依千岁。”
管家先行一步回到胡府,余善、余良带有数十名护卫乘快马风驰电掣般随后到达。胡能获悉慌忙到府门迎接,余善见其失措的样子,心中暗自得意。在大厅落座后,下人献上茶来。余善、余良举杯饮下一小口,余善开口问道:“胡将军,听说贵府来了贵客?”
“正是,汉国的大司农张成。”
“胡能,你好大的胆子!”余善狠狠一拍桌案,“你竟敢背着我与敌国大将暗中勾结,分明你已有反意。”
“王爷所言不差。”张成说着从后堂走出,“胡将军已是我汉国大臣。”
“你们!”余善未能再说下去,只觉腹中痛如刀搅,晃了几下,站立不住,鼻口流血,倒地身亡。
余良此时明白为时已晚:“原来你们在……茶中……”他身子一歪,也倒地猝死。
擒贼擒王,余善兄弟一死,东越军便在胡能掌握之中。这样,整个东越继南越之后,也都纳入了大汉的版图。汉武帝刘彻以他英武的雄心,实现了秦始皇未能完成的 伟业。他将东越、南越的领地,设置儋耳、珠崖、南海、苍梧、郁林、台浦、交趾、九真、日南九郡,使其成为大中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成为具有划时代历史意义 的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