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自从新大陆被哥伦布叩开了门户,长期沉睡的北美洲再无宁日……
大洋彼岸的大英帝国,送来了第一批移民之后,国王把北美洲大片土地“封赐”给他的贵族作领地,并发给开发新殖民地的“特许状”。
就这样,殖民队在北美东海岸建立起了第一个居民点。过了几年,它成了一座小小的城市——詹姆斯敦。以此为据点,后来发展成为弗吉尼亚殖民地。
船队源源不断地运来新的移民,以弗吉尼亚为“进口转运站”,向南向西向北,向周围的荒原进军。
移民中间不少人原本穷困潦倒,两手空空无以为生。不得不接受苛刻条件,与那些大公司大业主订立契约卖身为奴,这就是白人“契约奴”。
1619年,一艘荷兰货船带来一小批特殊“商品”,在詹姆斯敦城公开拍卖:这是20名从非洲掳掠得来的黑人!可以说美洲的开发和美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在初期,很大程度上是依靠贩卖、奴役黑人起家的。
在英国政府的支持下,北美洲大西洋海岸一共建立起了 13个殖民地。它们是:
弗吉尼亚、马萨诸塞、马里兰、罗德岛、康涅狄格、特拉华、佐治亚、北卡罗来纳、南卡罗来纳、纽约、新泽西、新罕布什尔、宾夕法尼亚。
18世纪中叶以后,北美13州的工农业飞速发展,商业交往日益频繁。文化信息交流密切,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美利坚民族。可是英国一直把殖民地当做原料供应基地和商品销售市场,极力地加以控制和搜刮。尤其是英法七年战争之后,矛盾激化。
一系列歧视性法令的颁布,成了引发北美洲反对殖民主义、争取独立的导火线。轰轰烈烈的美国独立战争由此拉开序幕。在这场革命斗争中,涌现出了无数的风云人 物。而本书的主人公——乔治·华盛顿(georgewashington,1732—1799)恰好生逢其时。时代呼唤英雄,他在群雄竞争中脱颖而出,独 领风騷,终于成为了美国历史上“战争中第一人,和平中第一人,他的同胞心目中第一人”!
独立战争胜利,担任总司令的华盛顿功成名就。有人公开议论,要华盛顿出来当国王。这决不是个别谄媚者的几句颂词。美国独立以前,13个殖民地的最高统治者是英国国王,“忠于国王”就成了天经地义的观念。而今摆脱了不列颠独立建国,却有着不可小视的拥护君主政体的社会基础。
从当时的国际环境看,欧洲仍盛行着封建君主制度。德意志的国王是腓特烈二世,俄罗斯帝国正由女皇叶卡特琳娜二世弑夫登基,而法国是国王路易十五执政。东方 世界更是君主专制的绝对天下。说到建立共和政体,美国人是世界上第一个吃螃蟹者。这时的美利坚还是封建帝制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1782年5月,华盛顿收到一位军官写的一封措词漂亮的长信。此人建议,要建立像英格兰那样的君主立宪政体。华盛顿从字里行间嗅出这是在上“劝进表”,想把他推上国王的宝座。他很不客气地写了一封义正辞严的回信:
“……我怀着突兀和惊奇的心情,专心阅读了你要我深思的意见。
先生,使我困惑不解的是,究竟我有哪些举措足以鼓励你向我提出这种请求。我认为这个请求,孕育着可能使我国蒙受最大的灾难。如果我不是缺乏自知之明的话, 你不可能找到一个比我更不同意你的计划的人了。如果你对你的祖国、对你本人和你的子孙还关心的话,或者对我尊重的话,你应该把这些想法从心中排除净尽。从 今以后,无论你自己还是其他任何人,再也不要提出同样性质的意见。”
华盛顿自己不当国王,也坚决反对实行君主制。
后来他当选两任总统,届满决不恋栈。事后人们分析,华盛顿如果迷恋权力,想再连任并不是难事。他坚决放弃了这种机会,这固然归功于他的个人品格;同时也与 他生活的社会环境大有关系。民主传统造就了华盛顿这样不擅专权的心理基础,而他的适时引退,又为这种政治文化传统增添了新的内涵。1787年通过的联邦宪 法,明文规定总统任期为4年,并没有限制可连任的次数。这个漏洞为某些权力迷提供了无限连任、乃至终身不退,子子孙孙代代相传的机会。这位开国总统以身作 则开创了一个先例;先例又变成传统:美国总统连任最多不得超过两届,杜绝了继任者三次连任的可能。直到1947年,美国第8届国会提出了一项修正案,要求 把总统任职的期限明文限定在两届以内。1951年该项修正法案获得通过,成为宪法第22条修正案。从此宪法正式规定“任何人不得被选任总统两届以上”。
华盛顿就是这样一个人!
1. 移民的后代
1732年2月22日上午10时,在北美洲弗吉尼亚发生了一件鲜为世人知晓的凡人小事——华盛顿家在布里奇斯溪庄园的老屋里,诞生了一个男性婴儿。
这个孩子的降世一切正常,也无任何吉兆。母亲是初产,对于父亲来说已是第三次得子,没有感到意外的惊喜,给孩子取名乔治·华盛顿。
当时谁也未曾预料到,就是这个稚嫩而弱小的乔治·华盛顿,43年之后就任了北美13州独立战争联军总司令,53年之后竟成为了美利坚合众国开国总统。
华盛顿家族源远流长,是一个英格兰高贵显赫的世家。到了17世纪家道中落,逐渐失去了昔日的权势,大有江河日下之趋向。后来欧洲掀起了一股移民热,纷纷前往北美新大陆开发殖民地。1656年下半年,这家的一名年轻小伙子,也漂洋过海来到弗吉尼亚闯天下。
那时的北美洲,还是英、法、西班牙等列强帝国的殖民地。弗吉尼亚等13个州属于英国。虽说开发比较早,但仍然地广人稀,基本保持着大自然原始风貌。这地方 地处北纬34°—45°之间,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河流纵横,交通十分方便。而且广出烟草,利润可观,移民们一天的收入,相当于英国同行的一周收益。于是 他便决意在这片神奇的黑土地上落地生根开花。
这位年轻人就是乔治·华盛顿的曾祖父约翰·华盛顿。
弗吉尼亚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加上廉价的奴隶劳力,种植园经济蓬勃发展。农业经济占据了当地经济的主导地位。种植园业主成了这一地区的主宰者。他们中的大 部分可能是昔日的贵族,但移民来到此地都是靠个人奋斗创业。新大陆没有英国那种根深蒂固的传统旧观念,只要有钱,便可以进入上层社会。这种社会地位的可变 化性和可买卖性,使人们更多地重视金钱,而不是古老的高贵血统。所以他们讲求实际、敢于冒险、善于经营,追求的是土地、黑奴和烟草。这就是弗吉尼亚人的性 格特征。
他们又是大地主兼营工商业。一个大的庄园实际上就是农业、手工业、商业的综合政治经济实体。
1694年,乔治·华盛顿的父亲——奥古斯丁·华盛顿出世了。他继承父业又有所发展,庄园的土地已超过1万英亩。同时还开办了一个铸铁翻砂厂,和许多大庄 园主一样,在河岸拥有自己的装卸码头,可以与英国国内直接做生意。为了与一家英国公司签订合同,特地赴欧洲作了一次商务旅行,顺便寻根探望了老家。等他从 欧洲回来,得知夫人不幸因病去世,给他留下了两个儿子。他31岁那年又续娶当地有美人艳名的玛丽·鲍尔为妻,她才是乔治·华盛顿的生母。
乔治出生后不久,全家搬迁到弗雷德里克斯堡对面的新居。在幼小的乔治心目中,他家乡的自然环境充满了魅力。远山层峦叠嶂,腊帕赫诺克河日夜奔流,涨潮时挂 着白帆的海船穿梭往来。楼房周围是草坪和花园,园里花草果木品种繁多,春夏季节绿荫如盖,鸟语花香,景色旖旎。花园之外便是农田平畴,种植着大片烟草棉 花。
他的母亲玛丽·华盛顿夫人,是一位性格很特殊的女性。她天赋聪明,美丽大方;更难得的是具有刚强坚毅的秉性,办事果断、理财有方。
这给乔治以良好的影响,从小就养成了自信果敢、处世严谨的作风。另一方面,由于她没受到良好的教育,为人处事表现出过分的固执和刚愎自用。她也爱儿子,但缺乏温情和体贴,管束过严,有时甚至粗暴。特别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她存在偏见,未能让乔治受到高层次的教育。
当时殖民地的上层家庭,都把子女送回欧洲求学。就华盛顿家的地位和财力而言,这点完全可以做到,也应该做到。因此乔治在学术和理论方面修养欠缺,后来引为终身遗憾。同时,正因为自幼缺乏母爱,使他变得郁郁寡欢,性格内向,过早地成熟了。
和母亲相比,父亲给予乔治的疼爱更多一些。他对小乔治一身兼任严父慈母,悉心关怀教养。在经营农庄和商务的百忙之中,还是尽量抽时间陪小儿子到大自然中去 享受乐趣。给他讲历史故事、民间传说,教他读书写字,在智力和道德上言传身教,熏陶感染。应该说,父亲是他最早的文化启蒙老师。
有这样一则生活小故事:小乔治在花园玩耍时,想试一试手中的斧头是否很锋利。他随意选中一棵树使劲挥动斧头,没用多久,碗口大小一棵树已经被砍断躺在地 上。这是父亲十分喜爱的一棵樱桃树,小乔治闯祸了。果然,父亲发现后很生气,立即追查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正面面相觑之时,小乔治站出来主动承认了过失。
“爸爸,这棵樱桃树是我用斧头砍倒的。我做错了,我不能撒谎,请您不要责备别人!”奥古斯丁的气消了,脸上绽出了欣喜之色:“啊,我的宝贝,快到我的身边来。你砍倒了我喜爱的樱桃树是不对的,但你已经百倍偿还我了。你的诚实和勇敢,比一棵樱桃树更为宝贵。”
乔治年稍长,父亲送他进入附近一所旧式学堂就读。虽说是当地最好的学校,实则条件十分简陋。8岁时换了个学校,老师叫威廉斯先生,比较称职,懂得一些教学 方法。他教的数学和语法引起了乔治的兴趣,小学毕业前基本学会了阅读和计算。学得最好的科目是算术,他当年亲手书写的作业本,至今仍保存在弗农山庄图书馆 里。13岁时,他已习惯于把各种商业文件、法律文件、汇票、期票、契约、债券等等的格式抄录成册。从小就养成精密计算和一丝不苟的作风,对他日后的事业不无好处。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大哥劳伦斯。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大乔治14岁,从小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很有父亲年轻时的气质风度。当他15岁时,父亲送他回英国深造。21岁学成归来,就一直帮助父亲管理工厂。
在七八岁的弟弟面前,他俨然是一位满腹经纶的权威人士,所以弟兄之间既有手足之情,又有师生般的敬重。弟弟在各方面都刻意学习仿效。
不久,因西班牙人在海上抢劫英国货轮,英国进行报复,在殖民地征兵成立一个团队,与西班牙发生了一次战争。弗吉尼亚备战气氛突然甚嚣尘上,各个村庄都响起 鼓号之声。青年劳伦斯应征参加了英国海军,谋了个上尉职位。乔治亲自送大哥登上战舰。这次战争英方主帅是弗农海军上将,他率领舰队远征西印度群岛。劳伦斯 所在的部队参加过多次战役,战斗中他表现得很英勇,多次荣立战功,深得上司和战友们的器重。
消息传回弗吉尼亚家中,在小乔治的心里,大哥真是了不起的大英雄。
从此他就爱和小伙伴们在林子里玩打仗,模仿军事操典。这些活动大大增强了他的体质,锻炼了他的军事体育技能,如拳击、投掷、长跑、游泳等,都比同龄孩子技高一筹。在学校里成了颇有威望的学生头,被推选为学生军的“总司令”。
1742年秋季,英西之战结束,军人纷纷复员返乡。弗农上将对劳伦斯印象特别好,曾主动表示愿意把他安排进海军部门供职,可谓前途无量。这也正是劳伦斯梦寐以求的机遇,可惜在此关键时刻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使他不得不放弃这一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机。
第一件应该说是喜事。这年冬天劳伦斯与费尔法克斯县的威廉·费尔法克斯先生的千金安妮小姐订了婚。他对这桩婚事很满意,自然再也无心远渡重洋求取功名了。
第二件大事发生在1743年4月,他的父亲奥古斯丁突然患了急症,腹内剧痛不止。那时候医学还很幼稚,特效的抗菌类药物尚未面世济人。
病因还未查明,12日凌晨奥古斯丁不治而死,终年49岁。他留下了一大笔可观的遗产:1万英亩肥沃田地和49名奴隶。遗嘱写明,长子劳伦斯分得波托马克河 两岸的庄园和翻砂厂的大部股权。乔治成年后可获得纳帕赫诺克河岸的4400亩土地、10名奴隶和其它部分不动产。其他子女也各有所得。
对于年仅11岁的乔治来说,父亲的过世无异于晴天霹雳,使他悲痛欲绝。与母亲原本格格不入,而今当然感到孤立无依。幸亏兄长劳伦斯向来对弟弟爱护备至,体贴入微,胜似一母同胞。父亲过世后他成了家中惟一成年男子汉,简直是“长兄当父”,理所当然承担起照料乔治的责任。
这年7月,劳伦斯结婚成家,便搬迁到波托马克河岸边自己的庄园去居住。为了纪念海军上将弗农先生的知遇之情,劳伦斯将自己的庄园改名为弗农山庄。弟兄虽说 不再居住一处,乔治或骑马或乘船经常到弗农山庄玩耍。这对乔治的好处是很大的,一来可解除生活的寂寞孤独;同时还能领受兄长的教诲和熏陶。这时他仍在学校 念书,还是那么喜欢数学。不过另外一门新的应用学科——土地测量学更引起他的兴趣。很快就掌握了先进的土地测量技术,并养成了认真细致、吃苦耐劳的工作作 风。因为弗吉尼亚的农业经济处于发展初期,土地的开发、买卖和利用,在经济生活中十分重要。当一名土地测量员不仅待遇优厚,而且社会地位相当高,受到人们 普遍的尊重。作为大庄园主,自己又善于测量和管理土地,实惠就更大了。
劳伦斯虽然没去英国海军部门,凭借他的能力和品德,在当地很快便成为深孚众望的头面人物。一顶顶头衔和桂冠纷至沓来,如今他身任地方议会议员、少校副官长等职务,享有一份为数不菲的定期薪饷俸禄。
2. 土地测量员
1747年夏末,乔治索性正式离开母亲的家,搬到弗农山庄与劳伦斯同住。经过兄嫂的引见,乔治结识了劳伦斯的岳父威廉·费尔法克斯一家。那个家庭出身于英 国名门望族,其堂兄托马斯·费尔法克斯一直沿袭着勋爵荣誉。他早年入牛津大学读过书,知识广博、阅历丰富。入伍当过兵、任过地方官员、喜好旅游探险、为 《旁观者》这类著名刊物撰写过文章 。如今到弗吉尼亚来旅游考察,打算日后来此定居。劳伦斯的岳父专门替其堂兄管理土地财产。他的住地名叫“贝尔沃”庄园,依山面水建筑了一座欧式结构的二层 楼洋房。宽敞明亮的书房里,精装图书满架,墙上挂着名家的油画。楼房周围是常绿的草坪和修整精美的花园。
家中儿孙绕膝,三代同堂而居,充满了祥和温暖的气氛。说得上是北美荒野山林之中,极其罕见的具有原汁原味欧洲文明的家庭。
费尔法克斯的家庭,对本书的主人公——乔治的未来事业,有着深远的影响。乔治出生于北美、成长于北美,一直在还保留着原始野性的环境中生活。通过这些交 往,使他对欧洲文明有了生刻的体验。老费尔法克斯勋爵也很欣赏这个聪明好学的青年人,多次邀请来贝尔沃庄园做客。他们一起读书游乐、谈古论今、骑马打猎、 野餐垂钓。有时乔治一人泡在书房里博览群书,贪婪地阅读历史、文学名著,尽情吸收知识营养和社会信息。一来二往,一老一少竟成了忘年之交。通过费尔法克斯 勋爵的引见,乔治又结识了更多的上层社会名流,频繁参加社交活动。
他15岁那年,在社交场合曾邂逅一位美丽的纯情少女,一度坠入情网,无力自拔。他曾几次鼓足勇气,想走到她面前倾诉爱慕之情,可是他性格内向,拙于言辞,关键时刻总是脸红心慌,欲语还休。几次无功而退,他的信心几乎丧失殆尽,万分痛恨自己的舌头在女孩面前不听使唤。
乔治·华盛顿究竟读过几年书?大致可以认为,他没去英国上过高等学府,也没在弗吉尼亚接受过正规的中等和高等教育,主要是通过自学和实践来获得知识。随着 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乔治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他的血管里流淌着移民后代的血液,饱含着渴望刺激的冲动和奋斗开拓的因子。他在寻找机会,力图走出 小天地,创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一开始,他曾考虑像哥哥劳伦斯那样当个海军,随军舰周游世界。
这很适合他的性格,又是一种成功的机遇。1746年9月,乔治14岁,大哥劳伦斯亲笔给海军中的老上级写了一封推荐信,希望利用老关系在海军里找到一条进身的门路。
先前已说过,母亲玛丽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尽管兄弟俩在她面前说得天花乱坠,她却不为所动。经过权衡利弊,她表态说:“当个普通水兵打起仗来危险万分;不打 仗的时候不仅收入菲薄,还要受长官的气,一辈子很难混出个前程。不如留在家乡经营庄园,一家人团团圆圆过太平日子,何必自讨苦吃?”她的态度坚不可摧,没 有商量的余地。
母命难违啊!乔治的雄心壮志暂告搁浅,机遇失之交臂。
母亲这回的刚愎自用,恰似歪打正着,整个儿改变了乔治·华盛顿的命运,扭转了他一生事业的轨迹。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试想,如果乔治进了皇家海军,凭其兄的关系混上一官半职,在即将爆发的北美独立战争中,他所扮演的将不是“这个”华盛顿,而是另一个以其才干效忠老牌殖民 主义的反面角色。这种貌似命运或巧合的出现,在我们的史籍上和生活中,见得还少吗?在充满神秘色彩的人生十字路口,往往一念之差,曾使多少英雄抱恨终生!
正当乔治为没能投身海军而懊恼的时候,另一次机缘悄悄向他走来。1748年,费尔法克斯勋爵要聘请乔治·华盛顿替他测量土地。
因为英王查理二世赏赐给他家大片的领地。这些领地原只限于拉帕哈诺克河与波托马克河之间的全部土地。经过实地考察,勋爵认定波特马克河发源于阿勒格尼山 脉。他据此提出要求,将其领土扩大到阿勒格尼山脉,并把毗邻的其他土地都包括在内。他的要求得到了批准。所以专门来到弗吉尼亚,就是要落实他的领地疆界。 但是,在兰岭以西的大片领地,只是法律上得到承认,实际上从来没有去勘察测量。更不用说有效的经营管理。据了解大片荒废的沃土,已被一些自由农民“占为己 有”,播种耕耘。当务之急就是雇请测量人员,为他越过兰岭,深入西部荒原,认真丈量土地面积、察看地势高低、注明土质特点,然后才能合理地开发利用。这是 一项十分艰巨的工作,距离遥远、环境险恶、“占地人”野蛮凶悍,还时常有带弓箭的印第安人出没。这位测量员不好物色,必须技术高明、体魄强健、能吃苦耐 劳,又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和环境气候。
乔治·华盛顿就是有心之人。当托马斯·费尔法克斯勋爵提出请求,要他参加三人测量小组时,他立刻欣然接受。
华盛顿刚刚度过了他的16周岁生日,便和大哥的内弟乔治·费尔法克斯一起,带好测量工具,挎上简单的行囊,3月11日,骑上马,向兰岭方向出发了。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承担一项工作,第一次远离家门进入社会。所以,尽管每天行程匆匆旅途劳顿,他总是坚持详细写日记。从开发利用角度观察实物,每天所见所闻,经过之处的地形特征、土壤性质、物产民情等等一一记录下来。
他们深入边疆蛮荒,接触社会底层,吃了许多苦头,冒了无数风险。
不停地测量土地、划分地亩、给边界做标志。越往前测量生活条件越是恶劣,遇到的困难越大。大部分时间在野外露宿,日晒雨淋、蚊叮虫咬是家常便饭。一天夜 里,狂风暴雨将惟一的帐篷掀翻,害得他们在雨水中熬到天明。另一回华盛顿的草席着了火,衣服烧穿几处,幸未酿成大祸。至于一日三餐,已没有供应保证,只靠 狩猎和采集野生蘑菇野菜充饥。
整个测量工作结束了,他们沿来路返家,算来总共刚好费时一个月。
正如中国古代先贤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华盛顿这一次参加测量实践,工作能力得到了 验证和提高,意志、素质和社会经验大有长进,对兰岭以西地区的人文、地理、农业等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可以说获益极大,对日后的事业成就好处无穷。
同时,在经济方面收入也相当可观。据他笔记本所载,他每个工作日的报酬是一枚西班牙金币(折合7.20美元),有时可得6枚斯托尔(约合20美元),全月的总收益应不少于300美元。
由于在土地测量工作中表现突出,1749年夏季华盛顿被正式任命为政府认可的测量员。他第一次有了公职,从此他的测量记录有了权威性,可以列入各机构的档 案。也就意味着他在17岁时就有了固定的职业和比较丰厚的经济来源。他凭着自己的辛勤劳动,在人生道路上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同一年,英国政府给俄亥俄公司颁发了执照,允许该公司开发阿勒格尼山以西50万英亩的土地,并给予10年免征赋税的优惠。官方此举旨在促进西部的开发,扩 大殖民地范围。对于华盛顿而言,不啻是天降良机。作为测量员,他的工作机会和活动的天地大大地增加了。他的能力才智在神奇的西部地区将得到充分的施展。
这样的工作和生活持续了三年。大多数时间在兰岭以西,在深山老林里与粗犷的边民打交道。经风沐雨,吃苦耐劳,在艰难环境中能随遇而安。其他时间也到弗农山 庄,看望哥哥劳伦斯,与有教养的上层社会保持着联系。自从成为官定测量员之后,他的工资报酬相应提高。测量顺利时,一个月的收入就有140英镑。所得的报 酬积蓄起来用于购买土地。如今这位19岁的年轻绅士,已经成了拥有1459亩膏腴耕地的有产者了。由此也可以知道那时候货币的价值,弗吉尼亚的肥沃黑土地 是多么便宜。
他的哥哥劳伦斯也有一次极好的机遇。俄亥俄公司主席托马斯·李因病去世,劳伦斯继任其职务是顺理成章的事,这是一个很有权势的肥缺。可惜天不作美,劳伦斯 的健康出了问题,医生诊断是肺痨病。那时候治疗肺痨病没有特效药物,乃难治之症,人们谈痨色变。乔治历来对兄长手足情深,根据医生的建议,放下身边的工 作,陪护他到四季和煦如春的西印度群岛疗养。
乔治·华盛顿陪伴兄长在西印度群岛疗养,他自己不幸罹染上了可怕的天花。这也是要命的传染病,足足病了一个多月。幸亏体质强健,有足够的抵抗病毒能力。虽免却一死,他的脸上还是留下了隐约可见的麻子点。
劳伦斯在西印度群岛的治疗不见起色,又打算到更远的百慕大疗养。乔治不能再陪他远行了,决定单独先回弗吉尼亚。
劳伦斯去了百慕大,原计划修养一年。这年的6月16日劳伦斯突然回到家,病情的有增无减,使他预感到死神已经降临。6月20日,他匆匆立下遗嘱,在公证人 面前签好自己的名字。他没有生养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此时年龄尚幼。遗嘱明白无误地表述:如果女儿今后没有子嗣,弗农山庄及其他大宗财产,由他的弟弟乔治 继承。由此可以看出,劳伦斯对弟弟情谊之深重。一个多月之后,劳伦斯病故在弗农山庄,终年34岁。
两年之后,乔治·华盛顿继承了兄长的产业。也继承了俄亥俄公司的股东和民团少校副官职务。恰好这时候弗吉尼亚行政当局决定扩大民团,把弗吉尼亚划分成4个 地区,每区都设民团副官1员。乔治·华盛顿抓住机会,给新任总督丁威迪写信,大胆毛遂自荐,表示希望得到北峡地区民团副官的职务。他的申请被顺利地批准 了,他被正式任命为弗吉尼亚北峡民团少校副官,1753年2月正式宣誓就职。
这位21岁的堂堂民团少校副官,年薪100英镑,用其正当收入又在肥沃的谢南道亚谷地购进了2000英亩良田。加上前几年测量土地所得和继承的遗产,他拥有土地的总数已达到4000多英亩。
3. 出使俄亥俄
17—18世纪,英、法两个老牌帝国之间,为争夺世界霸权和瓜分殖民地,展开了全球性的军事斗争。北美新大陆是双方争夺的焦点,在这块尚待开发的大陆上, 它们力图多占土地扩大势力范围。下一轮争夺的目标,双方都虎视眈眈盯住北美洲俄亥俄河流域。双方几乎同时向世界宣称,自己的政府拥有这一地区的全部主权。 为此它们挖空心思制造出种种“根据”,证明自己是北美洲的主人。
法国人的依据是所谓“发现权原则”。他们声明,早在17世纪60年代,两位法国臣民曾乘小船沿密西西比河顺流而下,最早到达过阿肯色。按照国际法的这项原 则,不但这条河流及两岸的土地应归法国所有,而且其支流所经之处,理所当然归属法国。俄亥俄河即是密西西比河的支流之一。依照这种理论推而广之,大半个新 大陆都将尽入法国人手中。
英国人针锋相对,理直气壮地搬出了一大堆法律条文和文书契约为证。根据传说,这个地区原先属于印第安人的易洛魁部族。英国人在1741年专门派了3位专员 与易洛魁族人订立了一个正式条约,因而合法地继承了这个地区的全部所有权。但知情人士透露,英国人只是与个别部落的酋长接触,在用烧酒把他们灌得烂醉如泥 的情况下,诱使其按了手印,付给了区区400英镑的“转让费”。而这几个贪杯爱财的酋长,当时根本没有占有这片广大的土地,他们自己连一亩土地也没有,更 遑论转让了。
双方的“根据”,显然是强词夺理,十足的殖民主义逻辑。另一位年高德劭的特拉华部族的酋长,茫然仰天长叹:“法国人说俄亥俄河一边的土地是他们的;英国人说俄亥俄河另一边的土地是他们的——那么,我们印第安人的土地在哪儿呢?”
实际上,当时在阿勒格尼山以西,俄亥俄河流域这一广袤地区,根本还没有一个白人移民区,居民是印第安人部族。
法国人信奉“先下手为强”的原则,1748年法国的加拿大总督 (那 时加拿大是法国的殖民地)派遣谍报人员到俄亥俄河谷活动。向印第安部落重申法国对该地区的主权,施以小恩小惠,乘机挑拨离间。说英国人要来抢劫烧杀,法国 人才是忠实朋友。对那些持亲英立场的部落,法国人实行野蛮的驱赶和屠杀。法国殖民当局的剿抚兼施、恩威并用,迫使不少印第安部落站到法国一边。连一些比较 亲英的部落,在其政治攻势下也同英国人疏远了。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英国政府要鼓励俄亥俄公司向西发展,给予免税十年的特殊优惠政策。为什么弗吉尼亚新任总督丁威迪要扩大4个军区,增补乔治·华盛顿为 北峡民团少校副官。丁威迪也派出3名使者,带着贵重礼品去洛格斯顿与印第安部落联络感情。宾夕法尼亚和其他州的殖民当局都相应采取了措施,加强军事防务, 注意改善和印第安人的关系。
1753年春,1500名法军在伊利湖南岸登陆,派遣了许多部队向前推进,强占了若干战略要地,在俄亥俄河上游修筑工事、建立基地、设置哨所。眼看俄亥俄 河两岸大片土地将要落入法国人之手,英国人岂肯坐以待毙!英属各殖民地纷纷加强了战争准备工作,弗吉尼亚的城乡变成了大兵营。
身为总督的丁威迪先生,也是俄亥俄公司的股东,职责在肩、利害所系,理所当然对局势的演变严重关切。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在加强战备的同时,必须派遣一名特 使,直接去见法国军方长官。特使的任务有三:第一是公开向法军方面递交一份正式书面抗议。警告法方不要轻举妄动,军事冒险将会造成严重后果。第二个任务是 笼络俄亥俄地区的印第安部落,阻止它们倒向法国人。第三个任务是沿途观察作战地形、刺探法军的兵力部署,特别是摸清后续支援部队的动向。
这是一次重大而艰难的使命,事关和、战大局,何况沿途丛山峻岭、毒虫猛兽、风暴冰雪,自然环境极其险恶。加之印第安人态度反复不定,稍有不慎就有生命之 虞。因此特使的人选,令丁威迪伤透脑筋,一筹莫展。前些时侯曾派人去过法军司令部,可是使者慑于法军的威势,还没到达目的地便知难而退。
升任少校民团副官的乔治·华盛顿,虽是春风得意,却很有自知之明。副官的职责是组织、训练民兵,但毕竟没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更没有参加过实战。因此他把土地测量和庄园事务暂时搁置一边,集中全部精力 和时间,努力学习军事知识,研究作战技术。从费尔法克斯勋爵那里借来一批军事理论书籍,日夜刻苦攻读。同时他专门聘请了两位军事教员,虚心向他们请教。一 位教员名叫穆斯,主要指教战术、战法和各种槍械的性能,以及战场队形的变化。另一位名叫雅各布·范布拉姆——当年劳伦斯的战友,作战勇敢过人,精通剑术与格斗,华盛顿向他学击剑和实战经验。他还从民团人员中挑选部分骨干前来接受培训。一时间把弗农山庄变成了临时军事学校。除了积极练兵备战,他每天必读当地报纸,时刻注视事态的发展。
关键时刻又是费尔法克斯上校起了穿针引线的作用,他把上面特使难寻的情况告诉了华盛顿。
这又是极其重要的一次机遇!华盛顿立即做出决定:亲自到弗吉尼亚首府威廉斯堡去,面见总督丁威迪先生。
确切地说,他不算“毛遂自荐”,而是“主动请缨”;是自讨苦吃、甘冒风险。这就是乔治·华盛顿的性格!
丁威迪先生在两天之前,就得到费尔法克斯推荐华盛顿的信件,细读之后不由喜出望外,终于找到了担当此任的最佳人选。现在华盛顿赶来主动请缨,两人一夕长谈之后,丁威迪当即决定:授权乔治·华盛顿少校,担当出使法军司令部的重任。
他聘请了向导、翻译、医生、顾问等随行助手共6位。物资也作了充分的准备,带了赠送印第安人的礼品,购置了马匹、帐篷、食物、医药和日用品。准备停当,一 行7人于1753年11月15日从威廉斯堡起程,向法军驻地伊利湖进发。其间距离不少于1600公里。那时的北美交通十分闭塞,尚无舟车之利,惟有马匹代 步。
时值初冬季节,已经下起了雨夹雪。河流开始冰冻,沿途的艰苦危险可想而知。他们一路马不停蹄,经弗雷特烈克斯堡,翻越兰岭,穿过海拔1700米的“大草原”,走出暗藏危机的沼泽地带,几乎每前进一里路都要付出很大代价。
路经达阿勒民尼河时,华盛顿从军事角度意识到这地方很险要。经仔细观察,发现两河交汇处是法军南下必经之路,也是英军筑堡固守的最佳地点。他把这些资料牢记在心,后来专门写出了书面报告,并派兵筑堡守卫。
他们在途中得到一个重要信息:有一个人称亚王的印第安部落首领,目前对英国持友好态度,并提供了一些有关法国军队的情报。在英国属地,长期以来白人和印第 安人之间存在矛盾。法国插进来挑拨离间,印第安部落反水倒戈是意料中事。因为无论英国人或者法国人,从来都没给印第安人带来福音。华盛顿想争取亚王,共同 对付法国人。
于是他们带上珠贝和烟草作礼物去拜会亚王。亚王约莫五十开外,魁梧健壮,勇猛过人;讲究信义,富有强烈的民族主义精神。看来他比较了解白人社会,包括白人作战的方式。他在各印第安部落中享有很高的威望,被公认是“王中之王”。
华盛顿向他说明来意,并建议共同对付法国人。亚王采取了主动的友好合作态度,用野味热情款待了客人。当晚亚王开言就告诉华盛顿,法国兵杀害了他的父亲,并 将其尸体烹而食之。因此他与法国人有深仇大恨,势不两立。接着又介绍他所知道的有关法军活动的详细情报。还怕翻译有误,亚王特地画图示意。华盛顿喜出望 外,希望能派几名重要头领作代表,一起到法军据点维纳吉去。亚王应允了他的一切要求。
这次外交活动是成功的,产生了很大的效果。亚王答应说服其他的部落一起行动,断绝与法国的关系。他安排三个部落各派3名代表与华盛顿同行,又回赠一些食物和马匹,供下一段旅途之用。
又一轮寒潮侵来,雨雪交加,一路崎岖泥泞。幸有印第安人引导,避开了好些危险,至12月4日,才抵达维纳吉。在暮霭中,华盛顿最先看见屋顶上飘着一面法国国旗。
他们走进法军指挥所,迎面碰上三名法国军官。说明来意后,法国人按礼节给予款待,答应派人护送他们去柏夫堡法军司令部。尽管法国人在两个堡垒之间修筑了大路,因为数九严寒,雨雪肆虐,又要经过多处泥潭和沼泽,这段路程整整折腾了5天,才到达柏夫堡的河对岸。
负责护送的法国士兵过河去联系后,三个法军军官驾着小船划过河来,殷勤地邀请弗吉尼亚使者进入堡内。但是接待人员说,柏夫堡的最高指挥官外出未回,下面的人不可能做出负责的答复,请使者住下等待。
这正是华盛顿求之不得的好事。他趁此机会不动声色地到处走走看看,三天工夫已把柏夫堡的里里外外基本侦察了个八九不离十,法军的虚实已了然于心中。
三天后,法军驻柏夫堡司令官正式会见华盛顿。那场面百分之百公事公办,司令官看完英国使者呈上的公文后,保持立正姿势像背诵书本似的阐述法国的立场:
“法国拥有俄亥俄地区的绝对主权,任何非法进入这一地区的外国人,都将受到严惩!”
华盛顿也如法炮制,向对方阐明英国当局的立场。双方没有争吵没有激动,那是两国政府间的事,不涉及私人恩怨。面对面的双方都只是代言人,奉命办事而已,谁 也没有决策的权力。接下来华盛顿以非常尊敬的口气,要求司令官给予回函,对方照办。在复信中所用词语显得客气而有礼貌,委婉地表示,一定把来信呈送他的上 峰,由上级来阐明法国人拥有该地区主权的确凿证据,更合适一些。
公事办完,气氛变得轻松而友好。最后举杯,握手告别。
华盛顿肩负的三项任务圆满完成,心情愉快地带领着随行人员踏上归途。
可是返回时的气候和道路比来时更加恶劣艰难,沿途的经历给他留下毕生难忘的印象。仅从柏夫堡转回维纳吉,就走了16天时间。他们代步的马匹,终因经受不了寒冷和劳累而“日益虚弱”,不能再使用了。
最后只得背着行囊背包,像印第安人那样,在没膝的雪地里蹒跚迈步,徒步行走了数百英里。
1754年元旦,华盛顿一行翻越兰岭。1月16日赶回威廉斯堡复命,把法方的回函面交丁威迪总督。至此,为时两个半月的俄亥俄之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