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卧龙地,世上起沧桑。”丢下一句话,飘然离去。
夕陽为绿树茅舍镀上了一层金辉。村中已升起了袅袅炊烟。
孝敬里村头,有一座宽大深遂的宅邸,巍峨的雕砖门楼庄严古朴,黑漆大门上的铜饰在夕陽里闪闪耀目。门口一对石狮子威武雄踞,石阶下有上马石,栓马桩。路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官宦人家。
颠和尚晃晃悠悠走来,望见高门楼上镌刻的“司马府”,眼中一亮,便走上前去,拍打门环。
家人司马忠一溜小跑,过来开了门,见是一个脏兮兮的和尚,不禁皱了皱眉头。
颠和尚双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贫僧打扰了。”
司马忠摸出几个铜钱,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家大公子有客,你自去买几个烧饼吃吧。”
颠和尚抬起头,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突然睁大,熠熠闪着精光,望着院中直叫:“奇哉,奇哉!”说着就要进院。
司马忠见状急拦:“你这疯颠和尚,好生无礼,怎么擅闯私宅。来人呀!”几个家人闻声赶来,推拥和尚,却怎么也推不动。
颠和尚哈哈笑着,扬手一挥袍袖,众家人早已支持不住,跌坐在地。
颠和尚依然笑模呵呵地:“尔等凡胎肉眼,不识贫僧,俺也不与尔等计较。俺要面见你家主人,有吉言相告。”
“是谁在外面罗吨?”影壁后走出一位妇人。她是这家的女主人,司马懿的母亲。
司马忠忙从地上爬起来,道:“禀夫人,这一疯和尚不听劝阻,硬要闯进来,还打了我们……”
司马夫人见这和尚虽然疯颠,但眉眼中却透露出某种神韵,便喝住司马忠,向和尚施礼道:“高僧打何处来?是化缘还是借宿?”
颠和尚也不答话,径自转过影壁墙,奔院中一颗大银杏树走去。但见他围着树转了一圈,附掌称奇,对司马夫人贺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司马夫人诧异地:“何喜之有?请高僧明讲。”
颠和尚指着银杏树,说:“你看这棵银杏树高大蓊郁,冠盖如伞,有帝王之气,你家中要出贵人呀。”
司马夫人:“贵人?我家老爷在京城为官,莫非还要升迁?”
颠和尚微微摇头,庄重地:“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客厅里走出司马朗和他的朋友杨俊。杨俊是邻村杨垒人,现官拜南陽太守,因回家祭祖,得便来与好友相见。
司马朗上前问母亲:“母亲,怎么不请这位师傅到厨房用些斋饭?”
颠和尚指着司马朗:“这位是……”
司马夫人:“这是犬子司马朗,刚刚被朝廷授了个七品官,高僧说的莫非是他……”
颠和尚望着司马朗,静视片刻,然后摇摇头说:“非也。
这位公子虽然也是相貌堂堂,但却非贫僧所说之人。方才庄外有一玩耍的孩童,长得龙颔虎额,浓眉明眸,神明英发,可也是你家公子?”
司马朗道:“嗅,那是我的弟弟,名懿,字仲达。”
颠和尚颔首道:“善哉善哉。人间卧龙地,世上起沧桑。
谨记谨记。贫憎告辞。”说罢,扭身就走。
司马夫人和司马朗听了和尚的话都愣住了。有顷,司马夫人才回过神来,忙令儿子:“怎么还愣在这里,快去请高僧回来,好茶好饭款待。”
司马朗忙应道:“哎呀,看我,师傅,请回来!”忙不迭地喊着追出院门。
待他追出门来,左右看看,哪里还有人影儿?
杨俊也随后追出来,奇怪他说:“怎么,才出门就不见了?此人莫非是神仙?”
二人正待转身回去,却见村头围着一群人,隐隐听到打骂声、哭泣声。
司马朗:“二弟在外面玩耍,莫不是惹了事儿?待我去看看。”
杨俊见他急步跑去,也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二人拨开人群,见是本村放羊的黄老汉在打他的儿子黄小三,打着骂着:“你这个缺心眼儿的,越怕你办不成事儿,越出岔。你咋不让人家把你也骗走?”
司马朗见状,意欲上前劝阻,却见二弟司马懿发了话:
“黄老爹,此刻再打也是白搭,还是让小三哥把事情说清楚,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办法。”
黄老汉气琳琳住了手,对儿子喝道:“看在二公子的面上,先不打你。你好生言讲,那人是如何骗走你的羊的?”
黄小三抹把泪,抽抽噎噎他说:“是俺奉爹爹之命,去温泉镇上赶集卖羊。眼见散集,还没人来买,俺又饥又渴好不心焦。这时走来个买主,问了俺姓名,只说没带钱,能否先买了羊,下个集日还钱?他说他认得爹爹,买过咱家的羊。
我看他不象歹人,又急着卖了羊回家,就请他留下住址姓名,以便查找。当下……”
黄老汉急赤白脸地:“他说认得我,我又不在跟前,怎么知道他是谁?”
司马懿问:“小三哥,你说那人曾留下了姓名住址,你给你爹说了吗?”
黄老汉气咻咻地:“他不说还好,说出来更令人生气。
哼,你说呀!”
小三蹑喘着说:“他说他家住不远——半虚空,姓氏好记——是哼哼,名字高大——入半空。”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有的说:“这明明是猜谜嘛。”
黄老汉扑撒着手对司马豁说:“二公子,你听听,哪有这等姓名住址?怎么说不是骗人的?”
司马懿却大笑道:“黄老爹,人家没有骗你。想来还是个与你相熟识的人哩!”
黄老汉吃惊地直眨巴眼:“什么,什么?参禅打谜一样,还说没有骗人?”
司马朗和杨俊对视一眼,颇感兴趣地看着司马懿如何回答。
司马懿说:“黄老爹,你听晚辈一一道来,看对不对。那人说他家住不远——半虚空。什么在半虚空?老鸹窝。他住的村子与老鸹窝有关。”
黄老汉半信半疑地:“老鸹窝庄?”
看热闹的有人点头:“说得在理。镇南五里是有个老鸹窝庄。”
黄老汉:“那姓名又如何说头?”
司马懿继续道:“那人说他姓哼哼,猪才哼哼。他姓朱。
名字高大人半空。又高又大是山。他名叫山,朱山。”
黄老汉一拍额头:“哎呀,在理在理。老鸽窝庄是有个相识的屠户,叫朱山,常买咱的羊,想必正是他。好吧,下个集日,他不来还钱,就去老鸹窝庄找他。二公子,你真了不起,能掐会算,俺爷儿俩谢谢你啦。”
黄小三更是感恩不迭:“要不是二公子,俺屁股又要疼两天啦。”
司马懿:“老爹,小三哥,这点儿小事,何须相谢。快回家去吧。”
黄老汉拉着儿子黄小三千恩万谢,走了。围观的也三三两两散去。
司马懿正待回家,听得身后有人一声赞叹,回头望去,见是哥哥司马朗和一个与哥哥年岁相仿的陌生人。忙过来施礼道:“大哥,可是有事找小弟?”
司马朗介绍道:“二弟,快来见过我的好友南陽太守杨俊杨贤兄。”
司马懿忙向杨俊施礼:“见过杨太守。”
杨俊哈哈笑道:“想不到小弟小小年纪,竟如此聪慧有礼。了不得了不得。”他转身对司马朗说,“记得方才那和尚的话吗?小弟将来必成大业,在你我之上呀!”
司马懿莫名其妙:“你们说得什么呀?”
二人听了更是大笑,弄得司马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也跟着笑起来。二人见状,笑得更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