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初春,司马懿和四弟司马馗一齐巡视田庄,在庄口遇见庄客数人斗殴,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司马馗碍于二哥在跟前,不好径自上前喝止,而是看看 二哥,却见二哥无动于衷。他奇怪地问:“二哥,你没看见庄客们在打架吗?”司马懿眼盯着庄外,漫不经心地答道:、‘哦,看见啦。”司马植有些不高兴了。 “那么,你怎么心肠这样狠?庄客们打架都快出人命啦,你却不管不问。”司马馗嘟嗜着嘴说完,却不见二哥回答,扭头一看,二哥已急步出了庄口。
嘿,二哥今天这是怎么啦?
司马懿看见庄外有一庄客在追赶一头键牛,键牛口喘粗气,舌头都快吐出来了,暴躁地奔跑着。
司马懿疾步赶过来,喊那庄客过来问:“喂,这头键牛你追赶多长时间啦?”庄客累得气喘嘘嘘说不出话来:“我,我……也不知这牛中了什么邪,我追了有半个时辰啦。”
“哦。”司马懿盯着那头还在奔跑着的键牛若有所思。
司马馗撵过来,实在看不过了,拽拽他说:“你呀,一头牛这么关心,几个人打架打成那样,你却无动于衷。太不像话啦。”
“哦,哦,”司马懿回过神来,一本正经他说:“四弟此言差矣。庄户打架斗殴,自该你这分管治安的去处理。你明明看到,却不去处理,要推给我,这是谁不像话?不错,我是家中主事。正因为是主事,我才不能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我的职责是督促检查诸位兄弟的差事,以备赏罚奖惩,要处理的,也是大事。庄户赶牛看起来似乎是寻常小事,可是,今天这赶牛却非一般。”
司马馗一听,瞪起了眼:“嘿,怎么歪的正的都是你的理儿?”
司马懿:“现在是初春,气候温暖,但并不炎热,是陰陽五行所称的‘少陽’时节。可是你看那头键牛,却象盛夏酷暑时那样气喘得连舌头都吐了出来,我想这一定是气候反常的征兆。气候反常往往伴随着灾害。灾害是大事,我自当经心过问。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这时,五弟司马询听到有人打架也赶过来了,听了二哥一席话,佩服得五体投地,忙说:“二哥说得极是,我们弟兄自有分工,各司其责,就不要让二哥分心了,让他安心处理好大事。四哥,我们去处理打架的事儿吧。”
果然,天气一连数月干旱无雨,麦苗都枯黄了。五月,地里颗粒无收。老百姓家中断粮,不少人家开始变卖家产,外出逃荒。
这天,司马懿路过集市,见一老妇在地摊上卖几件器物,其中有个黑乎乎脏兮兮的漆灯台,造型古朴别致,引起他的兴趣,便问:“老婆婆,这灯台是卖的吗?”
那老妇见有人间,忙抬起头,眯着眼瞅着买主,用乞求的语气说:“是卖的。官人别看这是锡的,都是我家老辈上传下的。本该不卖的。实在是一家子都染了病,又遇上这灾荒年景,熬不过去。官人如喜爱,随意拿四、五十钱好了。”
司马懿拿起来看看,司马忠在一旁不屑他说:“二爷,这破灯台有啥好看的。”
老妇忙说:“这位小哥不知,回去好好擦洗擦洗,就和新的一样呀。”
司马懿越看越爱,就说:“老婆婆,给你五十钱,这灯台我买下了。”
老妇感激地不住点头:“多谢官人。”
司马懿买了灯台回去,夫人张氏见了也觉得样式可爱,见上面污垢甚厚,便喊春兰好生擦拭。
不一会,春兰兴冲冲跑来叫道:“夫人你看,这灯台银光闪闪,和新的一样。”
张氏眼睛一亮,忙接过灯台细看,忽儿高兴他说:“哎呀,这可是纯银打造的呀!”
“是吗?”司马懿一听,仔细看了,果然是纯银的,做工还非常精细哩。
司马忠一旁细眯着笑眼说:“二爷好福气。”
张氏高兴的合不拢嘴,说:“春兰,一会儿把灯台放二爷书房去。”
“不!”司马懿摆手道,“不义之物,得之何安?忠儿,你快去找那婆婆,讲明根由,退还人家。”
司马忠老大的不愿意,看看夫人。夫人欲言又止,挥了挥手。司马忠嘴里嘟嚷着:“又不是二爷讹她的嘛。”看着司马懿,只是不挪步。
司马懿生气他说:“难道还要我亲自送去不成?”
司马忠一吐舌头,转身跑了。
集市上,老婆婆在暮色残陽中孤独地坐在那儿,一任晚风吹拂着满头干枯的自发。
司马忠过来蹲下,把灯台放在她面前,说:“老婆婆,这是我家二爷刚才买你的灯台。”
老婆婆以为是买主嫌贵来退货的,忙说:“怎么,不要啦?够便宜的呀!”
司马忠:“就是因为太便宜了,我家二爷才让退回来的。”
“什么?”老婆婆一脸的困惑。
“老婆婆,你这灯台是纯银打制的,你怎么当成锡铁卖啦?”
老婆婆一听,抓起灯台,放在眼前细细地验看。半晌,嘴唇翁动着说:“果然是银的。怎么变成了银的呢?”
司马忠感到好笑,恁大年纪的了,怎么自家的宝物就认不得,当成寻常器物了呢?“老婆婆怕是眼花看错了,我家主人让退还给你。你收好,要卖就卖个好价钱吧。”
老婆婆被买主的真诚所感动,竟固执地把灯台塞到司马忠怀里,说:“老身不识珍奇,为度荒而卖于街肆。你家主人愿买,我愿卖。既已卖出,岂可再反悔收回?决拿走吧,年轻人。”
司马忠再三推辞,竟拗不过老婆婆,只好又拿回去。
司马懿听了司马忠一番诉说,叹了口气说:“老婆婆现在需要的是粮食呀!这银灯台咋看也值两千钱。忠儿,你就装上两千钱的粮食连老婆婆一块儿送回去吧。”
司马忠套上车,装上粮食,赶到集市上,正见老婆婆颤巍巍地出了集镇。便赶车追了上去,只说是顺路,让老婆婆上了车。到了老婆婆家中,司马忠才说了主人的意思。老婆婆和一家人感激涕零。旁观的村人有知道司马懿的,便说:
“他是司马将军的二公子,是咱郡的孝廉呐!”众人都感慨不已。
司马忠回去一说,弟兄几个就嚷嚷开了,有夸赞二哥心眼儿好的,有埋怨二哥太傻的。
张氏听着弟弟们的议论,突然涌出一个念头。她见司马懿坐在那里任由弟弟们议论,自己一声不吭,皱着眉头想心事,便捅了捅他道:“夫君,现今街市上卖 珠宝度荒的不少,价格非常便宜。我们家中存的粮食不少,不如弟兄们就此商量一下,禀告母亲,卖了粮食,买回珠宝,一来可以攒点儿家私,二来也帮助了穷人度 荒,你看可好?”
四弟一听,高兴地粗门大嗓嚷道:“对!现今麦子一斜已卖到二万多钱。这可是个振兴家业的好机会哪!”
司马懿瞪了张氏一眼:“你就知道抓钱。”
张氏辩解道:“咦,我是为了谁?再说,我们肯拿出粮食卖,已经是积德行善的了。现在家家缺粮,户户饥荒,谁家能拿珠宝当饭吃?我们可以一万钱一斜,比市面上便宜一半,还不中吗?”
四弟随声附和道:“对呀!就这也合算。”
司马懿:“我何尝不想赚钱,以尽快振兴这个家业?可是,人不能贪小利而失大义,难道你就没有想到,一旦渡过灾荒,他们就会怀念自家的珍宝,就会骂我们是趁火打劫吗?”
三弟司马孚说:“是啊,咱司马家族毕竟是河内士族,理应仁义传家。”
张氏有些不快他说:“好吧,我不说了。这个家由你作主,你愿怎么就怎么吧。”
司马懿见她生气的样子,开导道:“生活在动乱时期,身边积聚珍贵物品多了,不但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招惹祸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亲族邻里都在忍饥挨饿,还不如把粮食拿出来赈济大家,做个人情的好。人心才是宝哪!”
其实,他想得很多。他认为在这乱世之秋,要成就一番伟业、光靠守着几百亩地是不行的。种地打粮食只能是当做养家糊口的手段,目的还是叱咤风云,成就 事业,这才是大丈夫来世上一遭应该干的。不过,在这群雄割据,豪杰四起的年代,鸿鹄之志如何实现?他现今还只是个孝廉呀!在弟弟们面前奢谈建功立业,似乎 有些不着边际。因此,他只是用一句。“人心是宝”让夫人和弟弟们去领会。
张氏是洞悉他的抱负的,还有谁比夫妻之间相互了解的更深呢?她也为自己的想法脸红,便嗔道:“你看你,方才我不是说过了,一切由你作主,怎么倒说出这么一大串话来?要不要我回娘家去劝说父母也一并拿出粮食赈济乡邻?”
司马懿笑了,指着她道:“你呀,一张嘴不饶人好生厉害。我们把自家的事做好就行了。我看,此事宜早不宜迟。
家中储粮拿出大半,咱们分头去办吧。”
弟弟们见二嫂态度变了,便也没啥说的。当下,弟兄几人分头查访了村中及周围三里五村的缺粮户,向他们分发了麦子、玉米。周围百姓无不夸赞司马兄弟大仁大义的。
孝敬里村西头有一户人家,小伙子叫郑林,父母逃荒去了,爷爷饿得奄奄一息。他早已把家中能卖钱的都卖了,仍无济于事。他每日只有守着爷爷哭的份儿。 现在,他收到司马懿送来的一布袋粮食,忙给爷爷做了碗汤面条。喂爷爷吃下,看他气色好多了,便来到司马大院,非要见司马懿谢恩不可。
司马忠拗不过,领他来见司马懿。郑林远远地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不住口地连连感谢救命之恩。未了,还非要留下来报答不可。不论干什么,劈柴担水也好,赶车喂马也罢,还是种地看场,任啥都中。
司马懿看他眉清目秀,机灵伶俐,便有些喜爱。虽然身子骨单薄瘦弱,知道那是饿的;干旱的禾苗,吸足了水份,自然会挺起腰杆的。便同意收留他,让他跟在司马忠左右,随时听从调遣。
由于司马懿带领弟弟们注意兴修水利,对农田精心安排管理,所以,除了麦季减产,秋庄稼没受多大影响。玉米刚抢种下去,老天果然如司马懿说的,降了一场雨,旱象缓和,玉米苗都一下子挺了起来。这样,司马家除了那一季麦子减产三成,其它季季丰收,亩产量都高于别家,在河内首屈一指。
附近农户都闻讯赶来观看。这下惊动了县令,县令遂向全县发出告示,推广司马懿的做法。不几年,温县农田基本上做到旱涝保收。百姓生活温饱了,社会治安自然也好了。
虽达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是村村平安,家家和睦。
这在战乱的年代,中原能有这样安乐的一方土地,着实不易。县令高兴,便极力向河内郡守王匡举荐司马懿。王匡召见了他,见他谈吐非凡,通古博今,遂生爱慕之心,便攫用他为上计椽,掌管全郡的户口、田赋的统计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