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耶鲁,受用一生的教育
“耶鲁世界学者计划”是一个博士后项目,一精一英云集。论学历、资历或阅历,带着“走后门”色彩混进来的我都只是个点缀其中的小不点儿。回国以后,我发现自己有了严重的“言必称耶鲁”倾向。美国登月宇航员阿姆斯特朗说:“that’sonesmallstepforman,onegiantleapformankind?”(这是我个人迈出的一小步,人类迈出的一大步。)稍加改动便能诠释耶鲁于我的意义:“这只是人类的一小步,却是我个人的一大步。”对不起,这是个不谦虚的玩笑。我倒是相信一点,哪怕一根木头,在那个班里竖上一年,也能被熏出点儿文化来。
由于央视这个特殊平台,我24岁时就已采访过上百位国际知名人士,,但与他们的接触不外乎短暂的交谈或一同进餐,我仍然只能从局限的角度看中国、看世界。直到来到耶鲁,和我的17位同学共同学习生活了一年,我才深刻感受到何谓“多元”。我们时常在会议室展开激烈讨论。大战略、城市建设、全球艾滋病的控制、能源和环保、司法改革、wto贸易……没有任何议题能令所有人达成一致。欧洲人、非洲人、韩国人、越南人、中国人,各自的成长经历和文化背景不同,永远有着不同的观点。最初我很惊讶,我的观点如此正确,证据如此确凿,别人居然不认同?后来逐渐意识到无所谓正确不正确,角度不同,立场不同,这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而我们在人性的本质方面,又有共性多于个性的地方,观点的碰撞并不妨碍我们成为相互尊重的朋友。
除了多元,耶鲁还让我领略了一所名校在学术上的宽容。入学第一天,一位老教授就告诉我:“在这里,没有一个问题是愚蠢的,也没有一个回答是完美的。”像90岁高龄的保罗?肯尼迪这样的资深教授,竟会直接给本科学生小班授课。很多20岁出头的毛头小子对他的观点提出不同意见,他也会饶有兴趣地听他们理论,或加入讨论。“你可以不赞成我的观点,但是我尊重你发言的自由。”
大学不仅是传授知识的场所,更是交流思想的平台。耶鲁最大的魅力亦在于此。它拉近了我与世界顶尖学者之间的距离,而这种拉近当然不仅是地域上的。一天我参加一个演讲,演讲者是钱复先生——台湾政坛“四公子”之一,蒋介石的外事秘书,蒋经国的外交部长。他1962年获耶鲁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在台湾历任驻美代表、外交部长、监察院长等要职,成为近30年台湾政治生活中的关键人物。他的英文极其漂亮,对华盛顿的历史及发展如数家珍,就连哪个参议员的女儿在跟哪个参议员的儿子谈恋爱他也了如指掌,台下不时爆发出笑声和热烈的掌声。
此时我心生“难怪”二字——难怪台湾多年来与美国保持着深厚绵密的关系!1943年宋美龄访美,在华盛顿国会山庄向参众两院五百多位议员发表演说,讲述中国在没有友邦协助的情况下独立对抗日本侵略,说服美国政府在物资和资金上提供援助。她优雅流利的英语和铿锵顿挫的语气令座中政坛一精一英无不动容,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毋庸置疑,这次演说是她一生中最一精一彩的外交成果,激起了美国支持中国人民抗日的热潮。此后一脉相承,台湾历任官员都与美国关系密切,他们的英文太好、太懂美国的规矩了!幽默、风趣、深沉和思考,无所不具。
当时,年少气盛的我尽管心中敬佩,还是自作聪明想挑战一下老爷子。我说:“您的演说非常一精一彩,但是您所演讲的大多数内容都是如何维护台湾与美国的关系、台北与华盛顿的关系。恕我直言,您尽毕生之力所做的事都是与美国建立亲密关系,而令台湾与大陆渐行渐远,而假如您以同样的才华来拉近大陆与台湾的距离,您的名字是否会以更高的荣光被载入史册呢?”
言毕,我颇为自得地坐下,还有一些中国人为我鼓掌。老爷子微微一笑,答曰:“你说得很好。我刚才的演讲主题是台湾和美国的关系,但其实在台湾岛内有一条政策:台湾与大陆的关系永远优先于台湾与美国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