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属狗,人也特别狗,嫁给他是我万没料到的。
第一次让我领教他的狗脾气是刚和他认识的时候,那是一个冬天,他当时在姜文执导的《陽光灿烂的日子》里演戏,那时我在剧院排《阮玲玉》。那天中午我刚排完练就接到他的传呼,马上回了一个电话,他说拍戏很冷,想吃点热乎的东西,让我送到现场。我放下电话,就去剧院旁边的小饭馆一个“烧二冬”,要了一个炒油菜,顺带要了一个软炸虾,还给他买了一瓶贰两装的小“二锅头”,一盒米饭。
我怕凉了,就用浴巾把饭菜裹起来放在车筐里,骑上自行车直奔景山后街的拍摄现场。现场人很多,工作人员,群众演员——大堆,我正在人群中寻找的时候,他冷不丁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他画着红脸蛋,抹着红嘴唇,戴着一副白色塑料框的眼镜,理着盖头,挺滑稽的。我忍不住想笑,他有些羞涩地问我:我这样挺难看的吧?我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忍住笑,对他说:不是,挺好玩的。说完之后,他拉着我走过马路,上了组里的工作车。看到他有些害羞的表情,走路都不自然,像个孩子似的需要我照顾,我的心里美滋滋的。上了车以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我带来的饭菜,只见他的脸一下子拉下来,气吭吭地说:这有什么吃头?
我说:那底下还有软炸虾呢,还给你拿了瓶酒。
他说:干活呢喝什么酒?我被他一下噎住了。
我说:你不吃肉……我不知道该买什么素菜。
他嘟囔了一句:那也不能这么素啊。我当时没再吱声,觉得特别委屈,一股火蹿上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眼睛看着别处,心想,我还没吃饭呢,你还这么说,我这饭算是喂了狗了。
记得那年,我和他还有刘震云老师一起去上海为《一地鸡毛》做宣传,走之前他问我: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特有把握地说:没问题。到了机场换登机牌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身份一证 没带,一下子我慌了神。他知道后马上和刘震云老师去跟机场的人协商,被对方拒绝,他匆匆走回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嚷嚷:你是猪啊,走的时候一再问你忘了东西没有,你说没有。
他嘴里嘟囔着,同时帮我翻着箱子里的每个角落,当他彻底失望的时候,把箱子盖狠狠一扣,说:滚吧,你自己改票,我不管你了,晚上到上海。旁边换机票的人都看着我,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扔下他们冲出大厅,差点被出租车撞上,被他赶来一把抓住。他死死抓着我,问我:你干吗呀?我说错了吗?我看见刘震云一个人拿着我们3个人的行李走过来,说:算了算了,我们都不走,一块儿改机票。我当时觉得,你不是让我滚吗?干吗还拉着我?我死了都比跟你在一块儿好。
后来,还是我们3个人都往后改了一班飞机,我回去取身份一证 ,他和刘震云在机场等我。到了上海以后,制片人请我们吃了一顿饭,席间他又主动跟我认了错,他说:我的脾气是不好,但你也确实不对。这一下又把我的心说软了,其实我回去取机票的时候气已经消了一半,也就没有再和这个狗东西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