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认识到,吴三桂的建设有利于巩固它的统治,很快就批准了他的奏疏,并责成他就新设的三府拟定新名。康熙五年(1666年)二月,朝廷正式命名土司安坤故地比喇为平远府、大方为大定府、水西为黔西府;改比喇镇为平远镇,调云南曲寻、武霑总兵官刘文进任平远总兵官。【《清圣祖实录》,卷18,7页。】
当吴三桂远征水西未返时,康熙四年(1665年)三月,云南省城以东诸土酋乘机联合起兵反清,有宁州(云南华宁)土酋禄昌贤、新兴(玉溪)王耀祖、嶍峨(峨山彝族自治县)禄益、石屏(今仍名)龙韬、龙飞扬、沅江(今仍名)那烈、蒙自(今仍名)李日森、李世藩、路南(今路南彝族自治县)秦祖召、陆凉(今陆良)资洪、弥勒(今仍名)祖维摩、沈兆鳞及王承祖、王义、王先任、王先伦等乘云南空虚,同时起兵。此次起兵,以王耀祖为首,建年号“大庆”元年,谋取昆明,分遣王义、齐正攻陷易门(今仍名),转攻昆阳(今普宁)、河西(嶍峨西);禄昌贤攻陷宁州,再攻江川(新兴东,星云湖北)、通海(今仍名)、宜良(今仍名),取澂江府(澄江);禄益夺取了嶍峨县城、“开国公”赵印选攻弥勒(今仍名)、龙韬等攻石屏(今仍名),然后进袭广西。还有王朔、李世璠等攻陷临安府城(今建水)。
王耀祖分遣将士攻城夺地,当地州县官不是被活捉,就是逃之夭夭。顿时,“滇南大震”。
云贵总督卞三元、云南巡抚袁懋功、提督张国柱等急忙调兵,分路反击。三桂在水西得到告急的消息后,即遣总兵赵得胜援石屏、王辅臣摄弥勒,自己率所部返回昆明。四月七日,在新兴一战,将王耀祖擒获,击破大营城,进援易门,阵斩马麟甲、李明阳,将易门包围,十七日,击破易门城,活捉齐正、王义等人。接着,分遣左都督何进忠、副都统高拱、总兵赵得胜等进兵至宜良县的竹子山,恢复宁州,禄昌贤在城破前先逃。王辅臣等击破木城九座,在弥勒城下俘获赵印选。形势急转直下,嶍峨、石屏、临安诸城都重新被吴军夺回。其余州县城池,也都“获保全”。这次规模颇大的抗清活动,很快遭到了失败,在三桂的指挥下,把他们给镇压下去了。【有关此次军事活动,详见《清圣祖实录》,卷15,19~20页;卷16,8~9页;《庭闻录》,卷4,5~8页。】
康熙五年(1666年)初,三桂就云南的形势报告说:“云南省诸土酋禄昌贤等作乱,臣同总督卞三元、提督张国柱等,分兵进剿,平贼寨数十处,远近蛮猓,闻风嶍伏。滇南大定。”【《清圣祖实录》,卷18,2页。】而云南以东“逆首,悉已擒戮”。还剩有王伯、王龙、李六九、李伯牛等人,事败后或藏于深沟密林,或逃奔交趾。三桂派遣右都统吴国贵、总兵官马宁等“分路搜剿”,并分别把他们俘获处死。各路清兵都已撤回到自己的驻防地。【《清圣祖实录》,卷18,7页。参见《庭闻录》,卷4,7~8页。】三桂乘大获全胜之机,又派都督吴应期、总兵官马宁等进攻乌撒,阵斩“助逆”的郎岱、土酋陇安藩及水西土目阿豆等人。【《清圣祖实录》,卷19,15页。】康熙六年正月,朝廷又接到三桂的奏报:吴应期同马宁,在乌撒又擒获女酋陇氏及部众万余人,“蛮疆复定”。【《清圣祖实录》,卷21,6页。】
吴三桂镇压昆明东部和南部以苗、瑶等少数民族为主的反清斗争,是他留镇云南四年后规模最大的一次军事活动,历时半年多而告结束。苗族等少数民族的抗清斗争经此次洗劫,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从此,便无法再组织起新的反抗活动,三桂也进一步巩固了他在云南的统治。
在平定了云南东部的反清活动后,康熙五年八月,三桂又有设流官之议。拟设开化府、永定州二个行政区,开化府应设知府、同知、经历、教授各一员;永定州则设知州、州判、吏目、学正各一员。【《清圣祖实录》,卷19,19页。】九月,朝廷又做出决定:改乌撒土府为威宁府,划归贵州省管辖。【《清圣祖实录》,卷20,3页。】康熙六年(1667年)二月,在威宁府设威宁镇,任命定广总兵官塔新策任威宁总兵官,所属标下三营,各设游击、守备等将官职。【《清圣祖实录》,卷21,10页。】
经过几次征剿和严厉镇压,云贵的局势又归于平静。三桂却不能安闲无事,他要继续保持边疆不宁的态势,给人造成一个印象;他在云南的军事力量非但不能减弱,相反,应当大力加强!因此,他在康熙六年三月,又发出了蒙古入侵的警报!
据他陈奏:蒙古干部台吉聚兵丽江、北胜,“请移兵捍御”。五月,他又报:蒙古干都台吉遣人至北胜州,“乞赴滇通商”。至六月,蒙古已经占据丽江中甸地。这就是,蒙古先以兵压境,再求以通商,进而占地不走。九月间,三桂巡边,上疏请求亲征。他写道:
蒙古移兵夺的,离丽江北胜不远,自中甸出丽江或由永宁走北胜,逼我门户,一举足而入堂廉。我兵既少,万难捍御,若待蒙番压境,方议发兵,相去一千四五百里,安能求危疆于一旦乎?万一事出意外,敌人阑入边境,不惟省城摇动。全滇土司未免各怀幸乱之心,一旦变从中起,内外受敌,兼办殊难,计宜先发制人,庶几事当有济。今拟留都统吴应期固守省城,臣亲到彼中酌形势,相机堵剿。【《庭闻录》,卷4,10页。】
九月二十八日,率部离昆明,缓缓而行。十一月,行至大理驻扎。他从这里给朝廷上了一道奏疏,称:蒙古已从夺的撤兵。现今隆冬,冰雪已深,料敌人不能再来,我已分布各营官兵固守明户,即暂回师。【《庭闻录》,卷4,10~11页。】
其实,并无蒙古入侵之事,不过是与之通商。三桂却有意成张声势,作出亲征的举动,以渲染事态的严重性。此后,这类事仍不断发生。【《明清史料》丁编第8本,711页。】如,康熙七年(1668年)七月,三桂又报称:蒙古占据中甸,丽江土知府木懿被捉。实际情况是,三桂“私割中甸畀诸番屯牧,通商互市”【《清史稿·吴三桂传》,卷474,12842页。参见《八旗通志·石琳传》,卷196,4593页。】,却假报蒙古入侵。
康熙十年(1671年),三桂巡兵北胜州,一位姓赵的将官向他报告:“西番人入寇。”这纯属无中生有,假报敌情。经多次体验,三桂的部将已猜度出他的本意,因此镇守边疆的将领为迎合三桂,不时地虚报军情,故意夸大事态,三桂不但不责怪,还很满意。这就鼓励了诸将继续假报军情,他往往以“江外野贼”入侵等假情报欺瞒地方属吏大员,进而欺瞒朝廷。【《明清史料》丁编第8本,734~736页,739~740页。】
自从平定云南、贵州的土司反抗,“内地宁谧”无战事。惟诸土司或蒙古各部落互相械斗构怨,不过是“自相仇杀”,开始并无内侵之意,多属“边将生事挑衅”,逼使他们同边镇发生某些摩擦。如西藏人,或蒙古人的游散骑兵,偶尔进至边外个别地段,也“未尝大举深入也”【《庭闻录》,卷4,10页。】。
这的确是实情。康熙四年七月,贵州总督杨茂勋就如何治理贵州,曾向朝廷发表自己的政见。他说,贵州“苗蛮”等族,“以仇杀为寻常”,治理之道,不能不与内地有别。凡是聚众劫杀,侵犯地方的,自应发兵剿除。但他们大多生活在山沟之中,互相仇杀,并未侵犯地方,只须照以往旧例,令当地头目,讲明是非曲直,让当事者或愿偿命,或愿赔偿牛羊人口,任取一种处罚。然后向上级申报存案就可以了。因为“苗蛮”重视财物而轻性命,依此断案,已足惩罚。时间一久,他们会从中明白理义,“必悔悟自新,不复争杀”。这才是“兵不劳而坐安边境之道也”【《清圣祖实录》,卷16,3页。】。
杨茂勋强调的,只有聚众劫杀、侵犯地方的,才动以兵威,进行镇压;其余多属内部因争财货或私人有仇而互相攻杀的,不必兴兵,只按旧例判以一方处罚,即可消除冲突。他认为,这才是不用军队而安边疆的正确办法。
三桂却不取此治边之道,借故报警,动辄出兵,兴师动众,耗费粮饷,在所不顾。他“挟封疆”以自重,张扬边事,“自负万里长城”【《庭闻录》,卷4,11页。】,他的目的,就是千方百计巩固他在云南的独尊地位;同时,他要借云贵的“边事”,给朝廷造成一个印象:云贵人难以治理,局势很不稳定,除了他这个强有力的人镇守云贵,他人不足当此重任!三桂的这一招,颇有效验,朝廷屡屡奖赏他,惟依赖他为大清王朝坚守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