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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百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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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在孤独中工作的人,是具有英雄气概的人。

——自题

即使是生活在北京的人,大概也不会有多少人能知道,在距离这个城市一百多公里以外有座叫百花的山,那里海拔二千六百多米,是北京地区最高的一座山峰,我们的微波中转站就设立在它的山顶上。

当千家万户收看电视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就是这个小小的中转站把北京的节目传向祖国各地,再把华南、华中一些地区的节目通过微波传进北京的每个有电视的家庭。 1995 年,就在大雪即将封山的10 月份,我们随同北京市无线管理局的领导一同驱车去了百花山,我们将要把那里的情况通过“综艺大观”介绍给全国的观众。

百花山,一个多么美丽动听的名字。它的花从惊蛰第一声春雷响起便绽放。先是一小朵出来探探春,接着就是几百朵、几千朵、几万朵,一眨眼的工夫,山坡就被姹紫嫣红的花朵遮盖住了。秋天更是满目绚丽繁华似锦,仿佛绣上了一条厚厚的花毯。百花山的花儿大多是些无名野花,看上去并不像牡丹那样华贵,玫瑰那样鲜艳,但她们那欣欣向荣的蓬勃景象却令人赞叹不已。许多城里人上山来,想把这些花移植回家,却很难成功。她就是要做野花,自一由 自在地生活在疾风劲吹的山野中。活是百花山的花冠,死是百花山的花魂,忠实于生养她的大山,装点着哺育她的大地。

我们上山的时候,花的繁茂已经隐去了,而花的影子似乎还在,汽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盘旋而上,车窗外送来一缕缕幽香。越往山上走,我们越心惊胆战,山路陡峭险峻,狭窄的一条路刚刚可以放下四个轮子,我们乘坐的是北京吉普,好几次司机停下来,镇定一下情绪再继续往上开。事后司机说,我要是早知道上山的路这么危险,你们就是拿槍逼着我,我也决不来。到了山顶上,我们真是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站在一温一 度低于山下摄氏十度的山顶上,遥想远在北京的家,似乎我们已经到达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和北京相比,和我所工作的中央电视台大楼相比,这里确实是另外一个世界。微波站只有六个人,四个人是监护和修理微波机器的工程师,两位是保卫微波站的解放军战士。山顶几间平房是他们的宿舍,宿舍简单得像一个平面图,桌子、床 都像贴在墙壁上的一条线,清苦中带有几分庄严。最边上的一间是他们的厨房。微波站的工作间设在一个山洞里,一排徘现代化的机器常年在这里有规律地运转着,这里的机房宁静而有序。

山上的同志们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饭,微波站的六个同志像迎接亲人一样,欣喜欢快毫不掩饰地都写在了脸上。我们上山的每一个人都不忍心动筷子,不忍心和他们分享这对他们来说如过年一样的饭菜。百花山由于海拔高,冬天来得早, 10 月底就基本不能上山了,微波站的同志每年从10 月上山一直要待到来年的4 月才能下山。冰雪把上下山的道路都封锁了,他们吃的粮食、蔬菜都要在10 月份以前运上山来,因为道路险峻不好走,许多东西要靠人力背上来。我们去厨房看了看,除了大米白面外,蔬菜就只有大白菜、萝卜和土豆了。

“水盛在哪儿?”我很好奇。

战士指指天,“在那儿!”

“天上?”

他们笑了,他们真的是靠雨水、靠雪水来维持这半年的生活。

要是不下雨也不下雪你们怎么办?”

“那也就不是百花山了,,这里每年都下大雪,雪多得我们都吃不完。”

微波站的同志乐呵呵地告诉我。

这是我们吃的最难忘的一顿饭了,越不想动筷子就越放不下筷子,微波站的同志热情地一个劲地往你碗里夹菜,我平时滴酒不沾,那一顿也喝了不少二锅头,体验到了山上人的热情,也感受到了他们工作的不易。战士说了:在这里最难熬的日子是白天,除了风就是雪,几个月和家里联系不上,看着天上飞翔的鸟儿都特别羡慕,工作的辛苦就是寂寞。看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他们的青春,就在这里像水一样流走了,上山的时候二十几岁,该下山了,他们也到了两鬓染霜的退休年龄了。面对和我在一个行业中工作的我的“同事们”,面对和我一起为广大观众服务的战友们,我一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口,感谢这两个字的力量对他们来说太轻太轻了,社会分工就这样不同,总是有人做幕后工作,总是有人甘当配角,总是有人去干吃苦受累的活,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些将生命与青春无私奉献给通讯事业的人们,才有了我们清晰而亮丽的电视画面,才有了千家万户的欢声笑语。这里是一片净土,他们生活得很单纯,甚至可以说简陋而艰苦,他们的理想也很现实,就是盼望这个冬天快点过去,来春早点到达百花山,接替他们的六个人能上山来,按时接班。他们就是这样年复一年地在山上工作着。没有微波站,外地的许多节目根本收不到,大部分的电视节目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清晰。他们为此而自豪,觉得自己工作得有价值。

每年的除夕,是他们在山上最难熬的日子,阖家一团一 聚,儿女情长都远离了他们,为了安全播出,他们上半夜不准喝一口酒,直到天将破晓,电视上已没有了画面,亿万个家庭熟睡的时候,他们才能喝上一杯舒心解乏酒,才能体味一下节日的欢庆气氛。那个时候,他们六个人往往都会喝得一醉方休。他们说:醉了就睡了,睡了就不想家了。

下山的时候,害怕山路危险的那份恐惧全然不在了。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平等的。我们是一辈子只走这一次险峻的山路,而微波站的同志们就这么走着一辈子。他们曾感到危险吗?他们曾害怕过危险吗?生命也是需要比较的,不平凡和平凡之间的差别竟是那么具体。

百花山啊,你生长着这一山的无名小花,就是为了赞美那些平凡的普通人吧!我们相约在“综艺大观”的直播现场与他们通话。

周末,当亿万观众守候在电视机前等待“综艺大观”出现的时候,无线局的同志正在接通百花山通往中央电视台1000 平米演潘厅的线路虽然因山高,线路很难畅通,但他们竭尽全力。我们的目标是共同的,就是要把微波站的几位同志介绍给亿万观众。

二十点零五分,我们如期在电视里见面了。我激动得全然忘了原来准备好的台词,上来就问:“今夜山上冷吗?想家了吧?”山上的人比我更激动,他们一拥而上,都在抢话筒,却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只记住了他们说:“感谢全国人民这样惦记着我们……”

我相信,现场的观众都被他们感动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称职地做好微波站的一员。你有技术,你还要奉献,奉献是什么?是实实在在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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