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拉找到了我那本书,这就是说,她已经翻过我的大衣口袋了。不过,这是我后来才醒悟过来的。我那天回家很早,因为学校里停电了。每周三小学生都是中午就放了,因为下午老师要开例会。一般来讲,桑德拉和本都会先到隔壁的墨菲太太那儿报个到,然后就泡在电视机前头了。他们没想到我这个时候会回家来。
要不是我进门的时候桑德拉看上去有点古怪,我还不会注意到呢。“那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
她肯定是在棉毛衫下面塞了什么东西,就她瘦得那样儿,我一看就晓得衣服下面有东西。我抓住了她的胳膊。“放开。”她一边说一边向我撞过来。结果衣服里的东西就掉了下来。是本书——我觉得是一本脏兮兮的书。我把书反过来的时候吃了一惊。
“这本书是我的。安妮小姐给我的。”
桑德拉起初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叫起来,“我只是想看这本书。”
“你拿我东西之前得问我一声。”
“我现在就在问你。”
“可是你已经先拿走了。还不止这样呢,你是到我房间里找到的。”
“没有!”
“那你在哪里找到的?”
“我在人行道上发现的。”
“说谎精!”我攥紧书上了楼。桑德拉在起居室里嚎啕大哭o楼梯上了一半的时候,我听到本在对桑德拉说:“你还记得妈妈以前带我们去图书馆的时候吗?”这句话让我再也抬不动腿,陷入沉思。
以前图书馆星期二开门很晚,我们全家都去,除了爸爸。妈妈总和我、桑德拉、本一起坐在儿童书籍的地方。我们总是先拿上一摞书,然后小题大做地争上一会儿,最后终于挑了6本可以外借的书。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家了。
带着一摞书在夜色里走回家,这种感觉还真不错。我知道接下来的6天里,妈妈每天晚上都会给我讲个新故事。可是没人给本和桑德拉讲故事——现在再也没有了。他们得自己管自己。
我为什么以前从没想过这件事?我在楼梯上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下到一楼。桑德拉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她的芭比娃娃,眼睛红红的。
“书可以借给你,”我粗声粗气地对她说,“对不起,我刚才不该把书那样抢走。”
“可以吗?”桑德拉立刻放下芭比,把书抢到手里,好像生怕我会改变主意。
“可以。这本书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本,弗农答应我可以借这本书!”本从厨房里奔了出来,很吃惊的样子。“我来读点给你听,”桑德拉说,“坐到这里来,这样你还可以看到插图。”
他俩在一块儿坐了有半个小时,我一直在厨房里做语法练习。我听得到桑德拉读书的声音很流畅,碰上生词才会停顿下来。那些不认识的词有些她会勉强拼出来,有些干脆跳过不读。有一次我听到她又被一个词卡住了,我觉得那个词应该是“派送”——我从上下文里头听出来的,因为这个句子在讲亨利是个报童的事情。 所以我就嚷了出来,我听到桑德拉说:“噢,就是这个词!”你知道吗?我这个时候很开心。我听下去才知道,这个故事并不像我先前想的那么蠢。亨利还有那个名叫比祖斯的女孩和他俩那些讨厌小孩的邻居发生了很多小摩擦,这让我想起了杰瑞、鲍比和我以前常做的那些小把戏。
桑德拉那天晚上和爸爸说了这件事。“弗把他的书借给我看了!我读了35页,一个小错也没犯呢!”
托尼就说了:“我咋不知道弗还有本书啊。”
我开口想说点刻薄话回击托尼,桑德拉却抢在了我前头:“他有的。安妮小姐送给他的。弗,对不对?”
我点点头。
“我好久没看见过安妮小姐了,,”斯蒂芙说,“她以前每天都路过的。她笑起来真不错。”
“她的关节炎发得很厉害,已经很少出门了。”
“好可怜呀,我估计她整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待着。”
“不是的,”本说道,“弗常去她家,莫尔太太也常去,还有麦可辛和罗纳德。米切尔和我昨天也去看她了。她叫得出我俩的名字,还给我们糖吃呢!”
“你们干吗去她家啊?”
“我们看见她家走廊下有只流浪猫,很想知道我们可不可以养这只猫。那是只黑猫,尾巴上有块白色的斑点。”
“我希望她别答应你们。”爸爸说话了。
“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她只是说,这只猫的名字叫做弗莱德里克·道格拉斯,就住在她家走廊下。下次她看到这只猫的时候就会问问它,看它肯不肯做我们这样的小孩子的宠物。”本的眉头皱了起来,圆圆的小脸上有点脏东西,他说:“你们看,它肯吗?”
“才不会嘞,除非你去洗个澡。”
“一定要洗吗?”
“我们来表决吧。”爸爸冲我们眨眨眼。
“好啊!”我们一起大声喊道。
本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了全家最关注的人,他赶紧用手指头把耳朵眼堵上,伸出舌头,格格格地笑个不停,好像疯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