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育空河城堡住了三天,人缓劲儿,也让牲口缓了缓劲儿。人家待我们像客人一样,只要了我们一个字据,不许出门。为了保险,还给我们门口派了两名侦探。后来,我们套上雪橇启程了。沿着育空河一直来到白今海峡,接着向楚科奇方向驶去。起初一路顺利,快到圣劳伦斯岛时,突然变天了,起了风暴,冰层也断裂了,我们被困在路上。
我们只好在一个大冰块下建起宿营地,等待冰层重新合在一起。等就等吧,反正我们也没有急事要办,食品也不成问题,上路前已经储备了一些。另外,还可以挤点牛奶。总之,饿是饿不着,就是有点冷。我们坐在地上挤作一团,还是冷得发抖。尤其是福克斯最倒霉,胡子都冻冰了,下巴上挂着许多小冰凌,冻得他唉声叹气的。罗木也精疲力竭了……
我觉得必须想点办法。于是,开始琢磨用什么法子取暖。
柴、煤、煤油,这些办法都不实际……我想起,有一次在马戏馆见过一个节目:那人两眼死盯着一盆水,水慢慢地就沸腾了。
我想,我也试试吧!我意志挺坚强,可以说是钢铁意志。
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我盯住一块冰,盯来盯去,它也没沸腾,甚至没有融化……这下我明白了,马戏团里的东西,那是演给人看的,是糊弄人的把戏,全靠手脚快,说明白点,那是魔术……一想起“魔术”,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好主意。
我拿起斧头,砸下一块冰,修成棱形,又画上刻度,然后回到宿营地。
“喂,帮个忙,咱们来变个魔术。” 罗木站起来,嘟囔着说:“船长,您真行,人都快变成冰柱了,您还有心变魔术。”
福克斯也牢骚满腹:“魔术,魔术!在红海的时候,我只穿一条裤衩游泳还觉得热,现在穿上三条都不暖和,这也算是魔术吧!”
我严厉地制止了他们:“少说废话!听我的命令!抬起冰块!端好!左五度,再往左一点……”
您猜怎么着,他俩抬起我制作这块大透光镜,把阳光聚到冰层上,不一会儿就在冰面上打了个小洞,蒸汽都冒出来了。
我们又把光聚到茶壶上,一会儿的工夫壶就开了,壶盖儿都给掀掉了。就这样,我们战胜了寒冷。我们活下来了,住习惯了,都不想离开这儿了。我们给小狼喂面饼,给奶牛喂干草。
我们自己也吃得饱饱的。可就在这时候,冰缝又合在一起了。
我们最后一次套上雪橇,径直向堪察加半岛驶去。
我们终于到了,下了雪橇,到当地机关注了册。对我们的招待,可以说非常隆重。您知道,报纸一直在追踪我们的情况。最近,对我们的安全非常担心。我们作了自我介绍,官员们像对待亲人一样接待了我们,送吃送喝,问寒问暖,还领我们到家里去作客。我们把奶牛赠送给集体农庄,把小狼羔儿赠送给学校的小朋友,设立了一个动物饲养棚……怎么说呢……在那住上一辈子也不嫌长。
但是眼看春天快到了,冻雪开始融化,我们又想念大海了。每天一清早就跑到海边去,有时候是去打猎,打海豹,有时候什么都不干,就是看大海。
有一天,我们三人一起去散步。福克斯爬上一座小山丘。突然,我听见他大叫一声:“船长,“失利”!”
我以为福克斯出了什么事,石头砸了脚?遇见了狗熊?这都有可能呀!我赶快跑上去帮忙。罗木也跟着跑上来。福克斯还在不停地叫着:“‘失利’,‘失利’!”
我们跑到他身边一看,真的看见“失利”号撑满帆在大海上行驶。
我们赶快回到城里,准备去迎接这条船……我们来到码头上,人家也没拦我们,让我们进去了,可是却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们。
我完全被弄糊涂了,真见鬼,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亲眼看着“失利”号沉入海底吗?!既便眼睛可能出差错,还有航海日志为证呀!不管怎么说,这是写在纸上的文件呀!福克斯也是见证人呀!怎么啦?好像我遇到危险弃船逃命,当了逃兵?我想,不行,得走近点,把事情闹清楚。
小船靠岸了,我们三人更糊涂了。您看,掌舵的是罗木,旁边那个是福克斯,我呢,正站在桅杆下发口令。
我怎么也弄不清,怎么会是这样!那个人不是我?仔细看看,不对,是我。那么岸上的不是我?我摸了摸自个的肚子,也不对,岸上的好像也是我呀。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分身术吗?不,这全是扯淡,这是我做的一个梦吧?……
“罗木,来,掐我一把。”我说。
罗木也看傻眼了。但他还是掐了我一下,用的劲儿这么大,疼得我喊叫起来……
这一下,码头上的人都注意到了我、罗木和福克斯,把我们团团围住,纷纷问道:“喂,船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失利”号已在岸边停稳了。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先鞠了个躬,又行了个举手礼,对着人群说:“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远洋船长伏龙格,结束了环球旅行,到达堪察加港口……”
码头上的人群喊起了“乌拉”。我呢,心里更糊涂了。
说真话,我本来是从不相信鬼神的,可是现在,我动摇了。您能理解吗?我眼前站着一个活鬼魂,而且还在用最无耻的方式同大家讲话。
我感到被人耍弄了。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似乎是……好吧,我们等着瞧,看看还有什么把戏。
那三个家伙上了岸。我想把事情搞清楚,就朝他们挤过去,可是围观的人把我挤开了。我听见他们对那个假伏龙格说,这儿已经有一个伏龙格了。
那个人停下来,向四周看了看,突然声明说:“不对!不可能再有什么伏龙格了,在太平洋,我已经把他淹死了!”
我一听这话,立刻全明白了。您知道吗,这正是那个老朋友——凶神将军,是他装扮成我的模样来骗人。我带着罗木和福克斯挤过去,一直逼到他跟前。
“你好呀,将军阁下!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凶神立刻慌了神,不敢吱声了。罗木挥起一拳,把那个假罗木打倒在地,那家伙裤脚露出两截木头,原来是踩了高跷。
福克斯也冲上去,一把揪下了假福克斯的假胡子。
罗木和福克斯倒容易,一个是因为个子太矮,踩着高跷。另一个是胡子,就把骗子揭穿了。我又没有什么特征……怎么揭露那个假船长呢?
我还没想出主意,他倒先想出来了。他一看事情不妙,噌地一声找出短剑,两手倒握,扑、扑两下在肚子上划了个十字!啊,剖腹自杀,武士道的最精彩表演……我赶紧闭上眼睛。说真的,小伙子,我可看不得这种血淋淋的玩艺儿。我就闭着眼,等他完事。
突然,我听见人群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后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哈哈大笑。我睁开眼睛,又是一副奇怪的景象:红日当空,暖洋洋的,天空也很晴朗,可不知为什么又在下雪。
又仔细看了看,这才明白:凶神明显地瘦了,但还活着,肚子上有个大伤口,白色的羽绒从那里冒出来,飘得满天都是……
人们夺下了他的短剑,挺有礼貌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带走了。那两个同党也给带走了。我们还没醒过神来,人们就把我们抬起来,一次次地往天上抛起来。
欢庆活动结束之后,我们去看小船。
这船不是我那条,但样子很像。要不是我乘自己那条船走了那么远的路,我都得弄混了。我们收下了这条船。第二天又来了一艘轮船。
我们告别了。我和福克斯走了。我嘛,您也看见了,仍然挺健康,我的心仍然挺年轻。福克斯呢,改掉了恶习,进了一家电影制片厂,专演坏蛋,他那副模样挺合适。罗木就留在当地,成了那艘小船的主人。
前不久,我收到罗木一封信。他说过得不错,小船也挺好。当然,这个“失利”不是真“失利”,直到现在,还在出海……
小伙子,现在您一切都知道了,你们还说我没出过海呢。兄弟,我出过海,不仅出过,而且有多么丰富的经历呀!您看,我现在老了,记忆也不如从前了,不然的话,我还能给您讲许多我在海上经历过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