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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身份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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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车回家,一路骂自己傻瓜,可是仍然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我在房间里打开我的神奇童话书,看看有没有显示舞会的情形,或是夏的想法。什么也没有。次日一大早,我又翻开书看看,发现夏昨天晚上写的日记。

她真有胆子!那个丑八怪——海蒂,莉拉前脚刚走,她就冲到我身边。“有些乡下姑一娘一为了要引起男人的兴趣,什么低三下四的事都做得出来,”她说,“如果我为了让男人感兴趣而必须戴面具的话,我就太悲惨了。”

她警告我,面具可能是想隐瞒什么:面目残缺,年纪老大,或者她是什么恶名昭彰的一江一洋大盗。“如果我是一国之君,,”她说,“我就命令她把面具摘下来。”

我好想回答她说,“如果你是一国之君,每个吉利国的子民都会希望你也戴面具。”

当然,我也曾奇怪莉拉为什么要隐藏她的脸,不过那或许是巴 斯 镇的一习一俗。倘若她是一江一洋大盗,能到王宫来也是挺勇敢的。比较可能的是,她的容貌已经毁损。也许她有个伤疤,或者是一只眼睑下垂,也可能她的鼻子是斑驳的紫色吧。

我才不在乎呢。我很高兴能在这些舞会里认识一个朋友,而不是预料中的只觉烦闷而已。

一爱一拉莉拉要的不只是友谊吗?我干吗写那名字啊?

她来参加这些舞会,是不是也像别的少女一样,希望嫁给一名王子呢?(只要我是一名王子,也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承认:我的确很想看她的脸。

我翻到下一页,发现阿莉写给海蒂的账单。

你欠我六各(个)铜板。你在七(吃)东西的时后(候),我跟他跳了两次。父(付)钱给我。

下午,我从宅邸溜出来,跑到皇家动物园附近的一温一室。我在那儿把摘下来的雏菊编成花环,代替露欣达的顶冠。要是我打算在舞会上一直待到午夜以后,就不能戴露欣达的首饰。

我最后一场舞会要穿的晚礼服是我最喜欢的:白色,低低的领口缀着蕾一丝边。裙子在前方叉一开,露出三层蕾一丝荷叶边的衬裙。后面的裙子绑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长长的飘带优雅地拖曳在后面。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正要把花环戴在头上,可是曼蒂把我挡住。

“亲一爱一的,这儿有更好的东西。”她递给我两一团一卫生纸包起来的东西,“打开。”包包里是一顶银色树叶编成的头冠和一条银项链,坠子是一颗宝石星星。

“噢,曼蒂!”

“我是在市场买的,它们不会一到午夜就消失了。”她把头冠戴在我头上,然后把项链替一我挂在脖子上,“你让它们变得好美,甜心。”

我盯着镜子。曼蒂选的饰物,是露欣达的法术难以媲美的——和我的礼服搭配得无懈可击,也和我本人十分相配。

夏站在王宫入口等我。马车刚刚到达,车夫 还 没来得及下车,他已经快步冲过来扶我下车了。时钟正好敲到八点半。最后一场舞会开始了。

“你看起来美极了。”他说着一鞠躬。

他以为我的容貌已经受损, 还 能如此殷勤,令我感动不已。

我们走进王宫的时候,他说:“你的马车颜色很不寻常。”

“在巴 斯 镇却很平常。”如果他很了解巴 斯 镇的话,我就麻烦了——除非橘红色马车在那儿真的很平常。

他挽起我的胳膊,“我可以到那儿去拜访你吗?”

“巴 斯 镇会觉得很荣幸的。”

“那你呢?”

“我也会觉得很荣幸。”

“如果我要拜访你的家人,你也应该见见我的家人。”

“我会很乐意的,有朝一日。”

“现在就很好啊,他们在,你也在。”

“现在?去见杰若国王?”

他格格笑了,“他就是我父亲。”

“可是……”

“除了食人妖以外,他对每个人都很亲切,你不用担心。”

我们进来的时候,国王站了起来。我屈膝行礼,在他面前 还 戴着面具,我忍不住为自己的无礼而满脸通红,我站起身的时候,看见他对夏满脸堆着笑,王后也在微笑。

我见过他们许多次,可是从来不曾如此靠近。王后有一张大脸盘,最适合微笑,那是一张诚实的脸。夏长得像他父亲,可是线条比较柔和。国王的脸在安静的时候显得严峻,不过现在却很开心。

“母后,父王,容我介绍我这位来自巴 斯 镇的新朋友,莉拉小一姐。那儿的马车是橘红色的。”

“莉拉小一姐。”杰若国王携起我的手。他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圆一润、最低沉的,“欢迎来到福瑞镇。”

“欢迎之至。”王后拥抱我,“我们等了好久,终于见到我儿子心一爱一的少女了。”

“我不一爱一她,母后。我是说,我当然是喜欢她的。”

我越过王后的肩膀,看见夏一脸尴尬的傻样子。

王后把我拉远一点儿,在我的脸上搜寻着:“隔着面具我分辨不出来,可是你让我想起一位我很仰慕的女士。她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风趣的。”她又说了一句话,小声得只让我听见,“如果你像她,夏就选对人了。”

她放开我,我跨步走开,心中十分惶恐。我敢说她指的正是母亲。

“莉拉小一姐可以证明,我并非对每个人都有礼又冷淡。”夏说。

“极好的证明,”杰若国王回答道,“再给我们多一点儿证明,我们才相信。”他对我的面具皱皱眉头。

“我们应该回去招待客人了。”夏匆匆说道。

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听见王后说:“我不记得巴 斯 镇有橘红色的马车啊。”

回到大厅之后,夏请我待会儿为他留一支舞,“这会儿我最好继续有礼又冷淡一下子。”

我不希望他走。我们最后一晚的每一刻都很宝贵,分分秒秒也不容一浪一费。可是我点点头,他便走开了。我注视舞池,拒绝别人的邀舞。

“这位小一姐……”海蒂站在我面前嗤嗤假笑,“我一直想跟你单独说说话,亲一爱一的,我是海蒂小一姐,欧嘉夫人的女儿。”

莉拉没有理由恨海蒂,“很高兴又见到一位福瑞镇的人。”

“夏蒙说你住在巴 斯 镇。”

没有人叫他夏蒙。

她继续对我吹嘘她的家世与家境,并且强迫我也一交一代一番,最后我不得不说:“我没想到这地方有询问访客的风俗。”

“我向你道歉,可是跟王室扯上关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你知道,夏蒙和我有个默契,我们已经秘密订婚了。”

她疯了吗?竟敢说这种谎话?

“为了保护他,我必须请你拿掉面具。我非得看看你长得什么模样。”

感谢老天,她是在请求我,而非下命令,“你可以要求,但我不答应。晚安,海蒂小一姐。”我转身举步要走开。

“莉拉,你在这里!”

夏回来了。“现在跟我跳舞,”他说,“你的王子命令你。这个舞会剩下的时间,我都要和你一起度过。”他站在几英尺之外向海蒂一鞠躬,“恕我们失陪了。”

我也屈膝行礼,为她的愤怒而窃窃自喜。

“他们大家都在询问你的事,”他说,因为跳舞的关系,他把我拉近身边,“他们说,‘这个神秘的陌生人是谁啊?’”

“一个戴面具的少女。”

“为什么……”他住了口,然后改变话题,说起宫中的事。

我想知道我们 还 能跳多少支舞?时钟敲过九点半。再过几个小时,莉拉即将永远消失,我再也无法跟夏如此靠近了。

虽然我拼命挣扎,仍然忍不住哭了起来。由于面具的关系,他可能没看见,可是一滴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慢慢流下。

“莉拉,真是对不起!”他的声音满是懊悔,令我不禁吓了一跳。

“何必?你在说什么啊?该道歉的人是我。我根本没听你说话。刚才我是在想,离开福瑞镇之后,我该多么伤心呢。”我笑了笑,“不能天天参加舞会了。”

“可是你可以回来,不是吗?”

“大概是吧,可那就不一样了。我们永远也无法重一温一以前快乐的时刻了。”

“那倒是真的。”这一支舞跳完了,“你想不想到外面去走走?每当乐师开始奏乐的时候,就会有人提醒我应该跟谁谁谁跳舞。”

我们在王宫外的花园里散步,我 还 时时竖一起耳朵听敲钟的声音。过了多少时间? 还 剩多少时间?夏谈起福瑞镇,问我来过这里没有,或是参观过哪个景点没有,并且为我描述每个地方。想必在需要的时候,我的回答也很得体。不过倘若叫我重复我自己或者是他说过的话,我是做不到的。我所有的心思、每一个念头都贯注于他的声音、他的胳膊被我挽在手里的一温一度、我们一起散步的脚步声和晚间新鲜空气的气味上了。我也开始妄想,要是每一分钟能持续一整年该有多好。我又哭了,可是在黑暗的夜色中,他看不到。时钟无情地向前移动:十点,十点半,十一点,十一点半。

“够了,”他终于说道,“现在我可以面对他们了。”

我们来到里面又继续跳着舞。“待会儿我就要唱歌了,之后不是受到音乐一爱一好者的包围,就是让大家唯恐避之不及。”

“当然是受到包围喽,”我说,“而我绝不会避开你的。”

“我怀疑,若是你知道真相,可能就会避开我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变得很严肃,“如果我在无意间激起你太高的期望,我很抱歉。可是我已经决心永远不结婚了。”

原来舞会不是他的主意,我硬是按捺住胜利的笑声,“你并没有让我想歪了。我只是想为家人留下一些好听的故事。我会告诉他们,‘王子对我说了这个那个,而我回答说这个那个。 还 有,母亲,我逗他发笑。我逗我们的王子发笑呢。父亲,他跟我跳舞呢——有一个晚上,他几乎只跟我一个人跳哟。’‘他穿什么衣服?’我妹妹一定想知道,而父亲会问,‘他是否总是戴着佩剑?’”

夏把我的腰搂紧了。“婚姻应该是一辈子的事,可是友谊也可能是一辈子的。你愿意……”

我的后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跟丹比伯爵跳舞的海蒂就在我们附近,她冷不防地扯掉了我的面具。我放开夏,两手火速蒙住自己的脸,可是 还 不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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