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布赛和碧丹两人身上都起了奇怪的红色疙瘩。
“猩红热。”包克小姐看了以后说。
被请来的医生讲了同样的话。“猩红热!赶快去传染病医院!”
他指着小家伙说:“他要暂时隔离。”
这时候小家伙哭起来了。他不想被隔离,因为他不知道隔离是怎么回事,但是听起来很讨厌。
“哎呀,”医生走了以后布赛说,“这仅仅意味着你不用上学了,不能见其他孩子。免得传染,你明白吧。”
碧丹躺在床上,眼里含着泪水。
“可怜的小家伙,”她说,“你会多么孤单!我们应该打电话让妈妈回来。”
但是包克小姐连听也不愿意听。
“绝对不行!斯万德松夫人需要静养,请你们记住她也是病人。我在家照看他!”
她对站在碧丹床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家伙点了点头。
更多的话没有时间再讲了,因为接布赛和碧丹的救护车已经来了。小家伙哭着,不错,他有时候对哥哥、姐姐很生气,但他还是非常喜欢他们,所以他们要去医院的时候,他很伤心。
“再见吧,小家伙。”当布赛被救护人员拉走的时候说。
“再见,小宝贝,别伤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碧丹说。
小家伙大哭起来。
“你真相信!但是如果你们死了怎么办!”
后来包克小姐直跟他吵……他怎么可以说得了猩红热就得死这样的蠢话呢!
这时候小家伙走进自己的房间。比姆卜在那里,他把比姆卜抱进怀里。
“现在我只有你了,”小家伙一边说一边拥抱比姆卜。“当然还有卡尔松。”
比姆卜大概知道小家伙不高兴,它舔他的脸。这好像正是它要说的:“对,但是不管怎么说你还有我。还有卡尔松!”
小家伙长时间坐在那里,感受着有比姆卜在的乐趣。然而他依然很想念妈妈。他记得,他曾答应给她写信,他决定说做就做:
“亲爱的妈妈”,他写道。“这个家似乎在切(彻)底解体,布赛和碧丹得了星(猩)红热住在医院,我在隔离。隔离不痛但可能也星(猩)红了。 爸爸在伦敦,他是不是活着,我倒是没听说他丙(病)了,也许丙(病)了,因为大家都丙(病)了。我很店(惦)记你,你感觉好吗?丙(病)很重吗?我想讲卡 尔松有关的事,但不能,因为你会不放心,长角甲虫说你需要静养,她没有丙(病),卡尔松没有丙(病),尽管他们很快会丙(病)。再见,可爱的妈妈,安心休 息!”
“我不再写了,”小家伙对比姆卜说。“因为我不想吓坏她。”
然后他走到窗前,跟卡尔松通话。啊,他真的与他通话。卡尔松昨天晚上做了一点儿小发明。他在自己房子的屋顶和楼下小家伙的房间架了一条通话线。
“我们不能盲目装神弄鬼,”卡尔松说。“不过现在卡尔松架设了世界上最好的通话线,当长角甲虫坐在某个合适的地方,在夜里侦察我这个可怕的小鬼时,你就可以及时跟我通话,决定装神弄鬼。”
通话线由安装在卡尔松屋檐下的一个牛铃和一根由牛铃通到小家伙窗子的绳组成。
“你一拉绳子,”卡尔松说,“我那边铃就响了,转瞬间瓦萨区里的小鬼怪就来了,大家就会大吃一惊,难道不美妙吗?”
当然美妙,小家伙也这样以为,不仅仅是因为装神弄鬼。过去他等呀等呀,等卡尔松来拜访他。现在他只要想和卡尔松讲话,就可以与他通话。
此时此刻小家伙正想与卡尔松交谈,他拉了拉绳子,就听见牛铃在卡尔松的屋顶上响起来。很快就听见卡尔松的螺旋桨声,但是从窗子飞进来的是一个昏昏沉沉、满脸不高兴的卡尔松。
“你认为这个东西当闹钟用吗?”他不高兴地说。
“啊,对不起,”小家伙说,“你还躺在床上睡觉吧?”
“在你叫醒我之前应该这样问一问。总是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你,很难知道我们这些连眼皮都合不上一次的可怜人是什么滋味。我们偶尔安宁一会时,你们要耐心地等,即使是朋友也要屏住呼吸,不能像失火似地拉铃。”
“你睡不好觉?”小家伙说。
卡尔松迷迷糊糊地点头。
“啊,我如果是真睡不好倒也不错。”
小家伙觉得,听他的口气很伤心。
“你够可怜的……你真的睡得特别糟?”
“特别糟,”卡尔松说。“啊,也就是说夜里我睡得很死,像一块石头,上午也行,最不好的是下午,我躺在床上折腾来折腾去。”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好像在为自己的失眠而伤心,但是随后就在屋里东张西望起来。
“如果我能得到一件小礼品,我大概就不再为你打扰我睡觉而生气了。”
小家伙不希望卡尔松老是不高兴,他开始寻找自己的东西。
“我的口琴,你想要吗?”
卡尔松抓过口琴。
“要,我一直想要一件乐器,啊,谢谢,我要这个……因为你大概没有大提琴吧?”
他把口琴放在嘴里,吹出几个可怕的音阶,然后他用圆圆的眼睛看着小家伙。
“你听我说,现在我要马上吹个曲子,名字为‘鬼怪的哀怨’。”
这时候小家伙说,在这个家里吹个哀怨的曲子很合适。家里的人都病了,他向卡尔松讲了猩红热的事情。
“想想看,多么可怜的布赛和碧丹。”小家伙说。
但是卡尔松说,猩红热小事一桩,用不着挂在心上。另外,当家里大闹鬼怪的时候,布赛和碧丹住在传染病医院也不错。
他刚说完小家伙就吓了一跳。他听见包克小姐在窗子外边走动,他知道她随时都可能走进他的房间。卡尔松也明白,此时此刻很紧急。他扑通趴在地板上,很快滚进小家伙的床底下,快得像个线团。小家伙迅速坐到床上,把浴衣盖在大腿上,浴衣垂下来,把卡尔松盖得很严实。
就在同一时刻门开了,包克小姐手拿笤帚和簸箕走了进来。
“我想把这里打扫打扫,”她说,“你暂时到厨房去!”
小家伙很紧张,头上开始冒汗。
“不,我不愿意,”他说。“我必须坐在这里隔离。”
包克小姐愤怒地看着他。
“你知道你床底下有什么吗?”她问。
小家伙急得脸都红了……莫非她已经看见卡尔松了?
“我床底下……没有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包克小姐说。“那里有很多尘土,我想把它们扫掉。挪一挪!”
小家伙简直要急疯了。
“不,我一定要坐在这里隔离。”他喊叫着。
这时候包克小姐开始嘟嘟嚷嚷地打扫屋子的另外半边。
“我的上帝,那就坐在这儿吧,等我扫完了这半边再说!到时候你到那半边去隔离,多拧的孩子!”
小家伙咬着手指甲思索,啊,那时候怎么办呢?但是他突然颤抖起来,开始大笑。卡尔松在胳肢小家伙,的膝盖下边,他痒得难忍。
包克小姐瞪了他一眼。
“啊啊,你母亲、哥哥、姐姐躺在医院里受罪,你还有心思笑呢!有人刚才还哭呢,现在说好就好了。”
小家伙再一次感到卡尔松在胳肢他的膝盖,这时候他大笑起来,差点儿从床上滚下来。
“我能知道吗,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包克小姐生气地说。
“嘿嘿,”小家伙笑着说,“我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他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故事来。
“那个公牛追赶马的故事,马被吓得只好爬到树上,包克小姐听过这个故事吗?”
布赛经常讲这个故事,但是小家伙从来没被他讲的故事逗笑过,因为他非常可怜被逼得无奈只好爬树的马。
包克小姐也不想笑。
“别讲这类老掉牙的荒谬故事。你明明知道,马是不能爬树的。”
“对,它们不能爬树,”小家伙说,跟布赛经常说的一样。“但是它后边有一个疯狂的公牛,它能做什么屁事呢?”
布赛讲过,当人们讲“屁事”的故事时,可以说“屁事”。但是包克小姐却不这样认为。她愤怒地瞪着小家伙。
“你坐在这里笑呀骂呀,而你母亲、哥哥和姐姐躺在医院里受罪。我必须说,我真感到吃惊……”
恰好这个时候,她的话被打断了。从床下突然传出小鬼怪的哀怨,只有几个很短的可怕音调,但是包克小姐吓得跳了起来。
“上帝呀,这是什么声音?”
“我怎么知道。”小家伙说。
但是包克小姐知道,她知道!
“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音调。千真万确。”
“来自另一个世界……什么意思?”小家伙问。
“来自鬼怪世界,”包克小姐说。“在这个房间里只有你和我,我们谁也发不出这样的音调。这不是人的声音。你难道没听见……听起来完全像一个灵魂在受难!”
她睁大眼睛看着小家伙。
“上帝保佑,现在我一定要给电视台的人写信。”
她扔下手里的笤帚和簸箕,坐在小家伙的桌子旁边。她拿起纸和笔。她吃力地写了很长时间,然后念给小家伙听。
“你好好听着!”
致瑞典广播和电视。我的妹妹弗丽达曾经参与幽灵和鬼怪的系列节目。我认为这不是一台好节目,弗丽达怎么看,那是她自己事。这类节目应该办得好一些,也能够办得好一些,因为我自己现在就在一个真正闹鬼的家庭里,你们可以看一看一系列我的鬼怪经历。
1.窗外传来哞哞的奇怪叫声,肯定不是牛,因为我们住在四层,只是听起来像牛叫。
2.很多东西神秘失踪,比如肉丸子和锁在屋里的小孩子。
3.我在屋里的时候,门从外边被锁上了,你们能解释原因吗?
4.打扫卫生时突然响起哀乐,人听了以后只想哭。
请你们尽快来,因为这些可以编成一个很说明问题的节目。
致崇高的敬意!
赫尔图·包克
又:你们怎么想起来让弗丽达上电视呢?
然后包克小姐急匆匆地跑出去寄信。小家伙看了看床下的卡尔松,他睁着大眼睛躺在那里,但是这时候他兴高采烈地爬了出来。
“好啦,”他高声说,“等到晚上再说,天黑了以后,长角甲虫肯定遇到确实应该写信告诉电视台的事情。”
小家伙高兴地笑了,他亲切地看着卡尔松。
“只要我和你在一起,隔离也挺有意思。”小家伙说。
一转眼他想起了经常和他在一起玩的克里斯特和古尼拉。本来他应该伤心,因为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了。
“跟卡尔松一块玩也一样,可能更有意思。”小家伙想。
但是现在卡尔松没时间跟他玩了,他说他要飞回家去修理消声器。
“瓦萨区里的小鬼怪怎么能像一个大水桶隆隆地飞来飞去呢,你明白吗?应该神出鬼没、充满恐惧,让长角甲虫看了以后毛骨悚然。”
然后卡尔松和小家伙重新设计了一套信号系统。
“如果你拉一下,”卡尔松说,“意思是‘赶快过来’;如果你拉两下,意思是‘千万别过来’;如果你拉三下,意思是‘多好啊,世界上有一个人,英俊、绝顶聪明、不胖不瘦、英勇无畏,像你——卡尔松一样完美无缺。’”
“为什么后一种情况我还要拉铃呢?”小家伙问。
“啊,因为人们要把友好、鼓舞人心的事情差不多每五分钟一次报告给你的好朋友,我不可能经常跑到这里来,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小家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是你的朋友,对吗?但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我讲过这类事情。”
这时候卡尔松笑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有区别的。你,你是一个傻瓜!”
小家伙点了点头。他知道卡尔松是对的。
“不过,你还是很喜欢我的,对吗?”
“对,我确实很喜欢你,”卡尔松信誓旦旦地说。“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当我下午失眠的时候经常考虑这个问题。”
他用手摸一摸小家伙的面颊。
他飞到窗子上,挥手告别。
“我确实喜欢你,肯定有原因……可能是因为你和我不一样,可怜的小家伙!”
“如果你拉通话铃急如星火,”他说,“就意味着不是真地急如星火,就是‘我现在又要叫醒你了,亲爱的卡尔松,带着你的大皮包到我这里来,取走我所有的玩具……所有的东西都归你了!”’
随后卡尔松就飞走了。
但是比姆卜趴在地板上,在他眼前摇晃着尾巴,发出吧嗒吧嗒的抽地毯的响声。这是它对某人高兴的表示,希望别人注意它。小家伙趴在它旁边。这时候比姆卜高兴得又跑又叫,然后它爬到小家伙的胳膊上,闭起了双眼。
“你觉得我呆在家里不上学,被隔离,都非常好,”小家伙说,“你,比姆卜,你肯定认为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