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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8日 星期六 艾米尔的英雄业绩轰动了全村,他的那些恶作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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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8日星期六艾米尔的英雄业绩轰动了全村,他的那些恶作剧也得到了人们的原谅

圣诞节快到了,大家都在厨房里忙着各自的事情。艾米尔妈妈在蹬纺车,艾米尔爸爸在修鞋,李娜在刷羊毛,阿尔佛莱德和艾米尔正在削耙齿。小伊达缠着李娜,耍和她做一个手指游戏,这自然影响了李娜的工作。

“因为我得找个怕痒的人,”小伊达说,所以找李娜还正合适。小伊达的手指头悄悄地扯住李娜的裙子,嘴里还念叨着:

“亲爱的妈妈爸爸

给我一点面粉盐巴,

宰掉那只圣诞节猪吧!

只要扎它这么一下

它就哇哇叫呀!”

当小伊达说到“叫呀”的时候。她就用食指点到李娜身上,每次都弄得李娜又喊又笑,小伊达真满意极了。

艾米尔爸爸坐在那里听着,“宰掉那只圣诞节猪吧”,可能是这句话使他的脑子转了起来,突然他说出一句可怕的话:

“对了,快到圣诞节了,艾米尔,该是宰掉你那头猪的时候了。”

艾米尔手里的小刀一下子掉在地上,他瞪大眼睛看着爸爸:

“宰掉小猪克龙?那可不行!”他说,“这是我的猪!我的戒酒猪,你忘了吗?”

艾米尔爸爸自然没有忘。但是他说,整个斯毛兰谁也没听说养猪做伴的。当猪长大了,就该杀掉,正是为了这个才养猪,作为一个庄稼汉总应该知道这些常识。

“连这个你也不懂吗?”艾米尔爸爸问道。艾米尔当然懂得这事,所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但是紧接着他想出一个好主意,“作为一个庄稼汉,我 早就知道有些公猪可以活下去当种猪,我想小猪克龙也可以这样。”艾米尔知道不少你可能没听说的事情。种猪可以成为许多小猪的爸爸,这个差使可以救小猪克龙 的命,艾米尔想,他可不傻。他可以给小猪克龙找一头从来没见过那么小的小母猪,接着小猪克龙可以和它生小猪。它们会醉心此事的!

“听起来不错。”艾米尔爸爸说,“不过今年的圣诞节就没什么油水了。没有火腿、香肠,也没有帕尔特,什么也没有。”

“请给我一点面粉盐巴,

我要做个香喷喷的帕尔特!”

小伊达继续唱着。艾米尔对她吼道:

“闭嘴,你就知道帕尔特!”因为他知道要做帕尔特光面粉盐巴还不行,还需要猪血。但可不能用小猪克龙的血,只要艾米尔还有口气就不行,肯定不行!

厨房里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忽然阿尔佛莱德骂了起来。那把锋利的刀子割破他的大拇指了,鲜血外涌。弄得到处都是。

“骂也没有用!”艾米尔爸爸严厉地说,“在我家里我可不想听到骂人的话。”

艾米尔妈妈急忙找出一块干净的纱布,包扎在阿尔佛莱德的大拇指上。他又削起耙齿来。这是—个很好的冬活,他要把所有的犁耙都检查一遍,该换的耙齿都换掉,使春天到来时它们随时都能使用。

“象说过的那样……今年卡特侯尔特得过一个没油水的圣诞节。”艾米尔爸爸眼睛瞪着气哼哼地说。

那天夜里,艾米尔好长时间没有睡着。第二天早上,他砸破他的存钱猪罐。从里面拿出三十五克朗,接着套上卢卡斯,驾着一辆旧雪车朝巴斯泰法尔庄园驶去,那里有许多猪。他带回一头大肥猪,把它赶进小猪克龙的猪圈里,然后去见他爸爸。

“现在猪圈里有两头猪。”他说,“去宰一头好了,可别搞错了,我得先告诉你!”

艾米尔心中怒火燃烧。有时候,火气一来他也顾不上是和谁在说话了。为了让小猪克龙活着,就得让另一头可怜的猪去死,想起来真叫人难过,但是他又想不出别的办法。他知道否则他爸爸就不能安静下来,他爸爸可不懂得猪也可以和人交朋友。

艾米尔两天没有去猪圈,他让李娜去喂那两头猪。第三天早上他醒来时,外面还是漆黑一团。他听到一头猪在拚命地叫,声音又尖又吓人,但是一下子就沉默了。

艾米尔对着挂满冰霜的玻璃窗连着哈了几口热气,玻璃上的冰花立刻化开个小洞。他从洞中向外望去,看到了猪圈那边马灯在闪亮,几个人影在晃动。他知道 那头猪死了。李娜在接猪血,还不停地在血盆中搅动。待会儿他爸爸和阿尔佛莱德就会烫猪刮毛,并把它大卸八块,卡罗萨·玛娅和李娜将到酿造房里洗猪肠子,艾 米尔买来的猪就这样完了。

“只要我扎它这么一下,它就哇哇叫呀!”艾米尔嘟嚷了这么一句,就趴在床上痛哭起来,他哭了好久。

不过人就是这样,时间一长就会忘记。艾米尔也是如此。下午他到猪圈里坐了一会儿,一面给小猪克龙搔痒,一面感慨地说,“你还活着,小猪克龙,世界上就是这么不一样,你,你还活着!”

后来他决定忘掉巴斯泰法尔家的那头猪。第二天卡罗萨·玛娅和李娜在厨房里忙着切猪肉,忙得不可开交。艾米尔妈妈在搅拌香肠填料,煮帕尔特,收拾火 腿,并把它们放到盐柜里去腌。李娜唱着“从湖里吹进阵阵冷风,”卡罗萨又讲起了牧师家的顶棚上那个没头鬼的故事,艾米尔听得津津有味,再也不去想那头巴斯 泰法尔猪了,只是想快到圣诞节了,天又开始下雪,下大雪,有多好玩儿等等。

“雪下得都要没脖子了。”小伊达说。以前下大雪时斯毛兰人常这么说。

雪在不停地下。一天过去了,它反而越下越大。凛洌的北风在呼啸,鹅毛大的雪花在飘舞。从窗户望出去。连牛棚都看不清了。

“哎呀,这老天爷可真要命。”卡罗萨惊叫起来。“我可怎么回家呀!”

“今晚上你别走了。”艾米尔妈妈说,“你可以和李娜一块在沙发床上睡。”

“可以,不过你得象一头死猪似的一动不动才行,你知道我特怕痒!”李娜接着说。

吃晚饭时,阿尔佛莱德抱怨说他的大拇指疼。艾米尔妈妈解开纱布想看看伤势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没长好。

她看到的可不是什么漂亮的景象。真吓人!伤口又红又肿,还化了脓。一条条红线从拇指延伸出去,都快爬过手腕了。

卡罗萨·玛娅的眼睛闪出亮光,“血中毒!”她叫道,“这病可危验了!”

艾米尔妈妈忙去取来红汞药水,抹好药水后又用绷带把阿尔佛莱德的拳头和胳膊包扎好。

“明天再不见好转,最好还是到马里安奈龙德镇找医生去。”她说。

这天夜里大雪继续下个不停,暴风雪席卷了整个斯毛兰,声势之大超过了人们记忆中的所有记录。第二天早上卡特侯尔恃人醒来时,整个庄园被一大张厚厚 的、柔软的白色雪毯覆盖得严严实实。天气不见任何好转,寒风伴奏,大雪在舞,弄得谁也不敢出门。风从烟筒里呜呜地刮进来,啊呀,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坏天 气。

“这下子阿尔佛莱德可有活干了。”李娜说,“不过这雪铲不铲都一样,反正没有用!”

这天阿尔佛莱德并没去铲雪,吃早饭时他的座位空空的,谁也没有听到有关他的什么音讯。艾米尔担心起来。他戴上帽子,穿上大棉袄走了出去。他抓起厨房门边的雪铲,朝着长工房方向铲开一条雪路。那房子和木工房仅一墙之隔。

李娜透过厨房窗户看到这些,她满意地点点头:

“艾米尔真够聪明的。铲条雪路,这样一下子就可以跑到木工房。对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他需要到那里去呢!”

李娜也真傻,她竟不知道艾米尔是去看阿尔佛莱德。

艾米尔一走进长工房,立刻感到一阵冷气扑来。阿尔佛莱德没有生火。他躺在那张沙发床上不想起来,也不想吃饭。他说,他不饿,这更使艾米尔担心了。要是阿尔佛莱德连饭也不想吃,那一定是病得厉害。

艾米尔把木柴放进炉子,并点着了火,接着就跑去找妈妈。她来了,别的人也都来了。艾米尔爸爸、李娜,卡罗萨·玛娅和小伊达,因为现在大家都在为阿尔佛莱德担忧。

可怜的阿尔佛莱德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尽管他身上烫得象块火炭,他还是冻得发抖,那些红线已经快爬到胳膊肘了,看起来真叫人害怕。

卡罗萨·玛娅点点头说:“当红线走到心脏时,就完了,他就死了。”

“你别瞎说。”艾米尔妈妈说。但是要使卡罗萨住嘴也不那么容易,她知道勒奈贝尔亚全乡有半打人死于血中毒,她一个个地念叨着他们的名字,并说,“不过现在我们也不能放开阿尔佛莱德不管。”

她还说,要是把阿尔佛莱德的一撮头发和他衬衣上的一块布在半夜时分埋到房子后面正北的地里,然后再念句咒语,大概还来得及。她会这么一个咒语:“推呀推,从魔鬼那里来。再回魔鬼那里去,万物本来就是这样的,推呀推。”

但是艾米尔爸爸说,阿尔佛莱德割着手时咒骂的那些话已经足够了,这种天气半夜到房子北面地里去埋东西,除非卡罗萨·玛娅自己去干。

卡罗萨阴沉着脸摇了下头:“好好,那只有听天由命了,咳咳……!”

艾米尔却勃然大怒:

“少婆婆妈妈的,阿尔佛莱德会好的,你知道吗!”

卡罗萨·玛娅开始让步了:“当然,小艾米尔,他会好的,当然他会好的。”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拍拍阿尔佛莱德的被子,大声嚷嚷说,“当然你会好的,阿尔佛莱德,这个我懂!”

但是紧接着她却转过身来望着长工房门,嘟囔着说,“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把棺材从这个小窄门里抬进来。”

艾米尔听她这么说,开始哭起来。他急忙一把抓住爸爸的外套说:“我们必须象妈妈说的那样,把阿尔佛莱德送到马里安奈龙德去找医生!”

这时,艾米尔爸爸却和艾米尔妈妈交换了个奇怪的眼神。今天无论如何也没法儿去马里安奈龙德,他们都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但是艾米尔站在那里这么难 过,也不好直接告诉他。艾米尔爸爸和妈妈也都想救阿尔佛莱德,但是他们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艾米尔。艾米尔爸爸什么话也没说就无精打采地 离开了长工房。艾米尔还是不死心,不管爸爸走到哪里,他都紧跟着爸爸,在后面哭泣、哀求、叫喊,有时甚至威胁。他确实有点急疯了!他爸爸也不生气,只是冷 冷地对他说:“不行,艾米尔,你也知道这办不到!”

李娜坐在厨房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正哭得热闹,“我还想着我们春天结婚……现在完了,阿尔佛莱德完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还有四个床单和一打手帕,唉,这些漂亮的手帕呀!”

最后艾米尔终于明白了,没有人会帮忙。于是他回到长工房里,整天守着阿尔佛莱德。这真是艾米尔一生中最长最难熬的一天。阿尔佛莱德躺在那里闭着双眼。有时睁开眼睛看看,每次他都说句。

“是你在这里,艾米尔!”

艾米尔看见窗外雪花在飘落,他真恨透了这雪。他仇恨的怒火是这样炽烈。真能使整个斯毛兰省,整个勒奈贝尔亚的全部积雪都融化。但是外面的大雪还是不停地下。“看来这大雪一定要把整个世界都活埋掉了。”艾米尔想。

冬天的天很短,虽然象艾米尔这样坐在那里熬时间的人们会觉得特长。很快天睛了下来,不多会儿就黑了。

“是你在这里,艾米尔。”阿尔佛莱德又说。不过现在他说话费劲多了。

米尔妈妈端来了肉汤,让艾米尔喝了些。她想让阿尔佛莱德也喝点,但是他不喝。艾米尔妈妈叹了口气走了。夜深了,李娜走来告诉艾米尔上床睡觉的时间到了。他们也真想得出来,上床睡觉!

“我要睡在阿尔佛莱德旁边的地板上。”艾米尔说。结果真是这样,他翻出一床旧垫子和一床盖马用的破毯子,他睡觉也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他躺在那里怎 么也睡不着,瞪着两只眼晴看着炉子里的火光慢慢地暗淡下来,听着阿尔佛莱德的闹钟“嘀嗒嘀嗒”的响声,阿尔佛莱德急促的喘息声,以及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艾 米尔好几次迷糊过去。但是每次他刚睡着就立刻被深切的痛苦惊醒。悲痛在他胸中翻滚,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他越来越感到这一切是多么荒谬,而要纠正它却 越来趣困难,很快就永远没法挽回了。

当闹钟走到早上四点钟时,艾米尔下了决心。他要把阿尔佛莱德送到马里安奈龙德去找医生。即使他和阿尔佛莱德都死在这次行动中也在所不惜。“你不能躺在这里等死,阿尔佛莱德,不,决不能这样做!”

他没大声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在想。但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他立刻行动起来,他要抢在别人醒来阻止他的行动前动身。离李娜起床挤奶还有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得把所有的事都做好。

没有人知道艾米尔在这一个小时里是怎么忙活的。雪橇得从马车库里拉出来。卢卡斯要从马房里牵出来套上,阿尔佛莱德得从床上起来并坐上雪橇。最后这件 事最难办了。可怜的阿尔佛莱德站不住,他沉重地靠在艾米尔的身上,拖着两条腿终于走到雪橇旁边,接着一头栽倒在雪橇上铺着的羊毛毯子上,躺在那里就象已经 死了似的。

艾米尔把他安顿好,盖好,只把他的鼻子露在外面一点儿。随后他坐在车夹座上,把缰绳一抖,示意卢卡斯该出发了!但是卢卡斯却回过头来,用迷惑不解的眼光看着艾米尔,在这样的大风雪里出车真是前所未有的疯狂行动,难道艾米尔不知道吗?

“现在是我说了算。”艾米尔说,“不过后面就要看你的了,卢卡斯!”

这时厨房里亮起了灯光,李娜已经醒了。就在这最后的一分钟,艾米尔驾着马拉雪橇穿过了卡特侯尔特庄园的栅门,冒着大风雪走上了大路。

凶恶的大风雪立刻把他吞没了,雪花在他耳旁乱飞,并封住了他的两眼,使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想起码得看清路,就用皮手套擦了下眼,虽然雪橇上挂着两盏 马灯,他还是连路影也看不见,因为根本就没有路,除了雪还是雪。好在卢卡斯已经去过马里安奈龙德多次,在它的脑子深处可能还记得道路的大概走向。

卢卡斯吃苦耐劳,又顽强有劲,大雪天里出车还真得有这么一匹马!现在它使出浑身力气,拉着雪橇越过一个个雪堆,慢慢地向前走。每次雪橇被陷住都得拚 命拉一阵子,但是每次都能向前移动一段。艾米尔不时地用雪铲子帮忙,他象小牛犊一样有劲儿。这天夜里,他拚命铲雪的情景,在他的一生中都留下了难忘的记 忆。

“人被逼得没办法时,要多少劲儿有多少劲儿。”他向卢卡斯解释说。

艾米尔真结实,开始十里路走得还不慢。后来就困难了。对艾米尔来说这简直是一场灾难。他累了,雪铲在手中变得那么沉重。再也没力气连着铲几下了。他 冷得厉害,靴子里灌进了雪,脚趾甲也被冻得裂了缝。尽管为了不冻掉耳朵,他在帽子上已经围了个毛围巾,耳朵和手指还是冻得发疼。真是糟透了,勇气也从他的 身上一点点地消失,他又想起爸爸的话:“不行,艾米尔,你也知道这办不到!”他说得并不错。

卢卡斯也精疲力尽了。每次雪橇陷住都越来越难拉动。最后艾米尔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雪橇突然一下沉了下去,艾米尔知道他们陷在沟里了。

雪橇陷进沟里,怎么也拉不出来,不管卢卡斯怎么拚命拉,也不管艾米尔怎么用劲推。他累得鼻血都流出来了,雪橇却还是一动不动地陷在那里。

这回艾米尔可气疯了,他是这么痛恨这场大风雪,这个雪橇和这条沟。这一连串的事情使他失去了理智。他狂叫一声,那声音真象野兽一样。卢卡斯被吓得一 颤。可能阿尔佛莱德也吓坏了,不过从外表上看不出他是否还活着。艾米尔突然自己也害怕了。所以猛地停住叫喊,“你还活着吗!阿尔佛菜德!”他焦躁不安地 问。

“不,我可能已经死了。”阿尔佛莱德用一种嘶哑、古怪又特可怕的声音说。这时怒火从艾米尔的心中顿时消失了,只剩下了难过。他感到他是这么孤独。尽 管阿尔佛莱德就躺在他的身边,他还是觉得孤苦伶仃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帮他。现在他真不知道怎么办好,真想往雪地上一躺,睡过去了事。

好在前边不远的路边上有一个庄园,就是艾米尔把它叫做“大饼地”的那个农庄。突然他看到那边牛棚里亮起了灯光,他心里立刻燃起了一线希望。

“我去找个人帮忙。阿尔佛莱德。”他说。但阿尔佛莱德没有回答。艾米尔走了,他趟开厚厚的雪层走去。当他走到牛棚门前时,他活象一个雪人。

“大饼地”的农民正在牛棚里,当地看到卡特侯尔特家的孩子浑身是雪,满脸鼻血,眼泪涟涟地站在门口时,大吃一惊。艾米尔真的哭了,他现在真是山穷水 尽了,他知道要让这个“大饼地”的主人跟他到外面雪地走一趟并非易事。这个人特不好说话,这个“大饼地”的庄稼汉。好在那个人也知道他不帮忙不行。所以还 是牵着马,拿着绳子等工具走了出来。他—边干活一边生气地嘟囔着,最后终于帮着艾米尔把雪橇从沟里拖了出来。

要是“大饼地”的这位农民的心再好一点,他就该帮着把艾米尔他们送到马里安奈龙德,但是他没去。艾米尔和卢卡斯只好继续在雪地上费力地搏斗。他和它 都豁上命了,但是还是走得慢得可怜。他们都竭尽全力,实在一步也走不动了。最后的一刻终于来到了,艾米尔再也坚持不住了,连雪铲也拿不动了,只有放弃了。

“我干不动了,阿尔佛莱德!”说着他哭了起来。离马里安奈龙德只剩下几公里,已经这么近了,却要前功尽弃,真叫人受不了!

阿尔佛莱德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可能已经死了,艾米尔想。卢卡斯站在那里低垂着头。看来它也很难过,它也拉不动了。

艾米尔坐在车夫座上。悄声哭泣。大雪落在他身上。他一动也不动,现在一切都完了,让雪就这幺下下去好了,他再也无心去理睬这些。

他闭着双艰,昏昏欲睡。他可以就这么坐着,坐在车夫座上一觉睡过去,这也不错,他觉得。

好象不是下雪,也不是冬天,总而言之他觉得好象是夏天。他和阿尔佛莱德坐在卡特侯尔特湖旁,后来又洗操,而阿尔佛莱德要教艾米尔游泳。阿尔佛莱德真 怪,他竟忘了艾米尔早就会游泳,还是阿尔佛莱德几年前教会艾米尔的。艾米尔得让他看看自己游得有多好!后来他们一起游呀游,游了好远。在水中玩得真惬意! 艾米尔说:“就你和我,阿尔佛莱德!”他等着阿尔佛莱德象往常一样回答,“我相信,就你和我,艾米尔。”但是却听到“咣当”一声响,不对!在水里游泳怎么 会咣当响呢?

艾米尔从梦中惊醒,用力睁开眼睛一看。他看到一个犁雪机。在大雪中发现一架犁雪机,可能还是从马里安奈龙德来的。开犁雪机的司机瞪大眼睛看着艾米尔,好象他看到的不是勒奈员尔亚村卡特侯尔特家的那个孩子。那个身上堆满雪的孩子,而是见到了一个小鬼。

“到马里安奈龙德的雪都犁开了吗?”艾米尔急切地问。

“嗯”司机说:“不过你得快点,再过半小时就又走不过去了。”但是半小时对艾米尔来说已经足够了。

当艾米尔冲进来时,候诊室里坐满了人。医生正从门诊室里伸出头来看看该谁看病了。这时艾米尔大喊一声,把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阿尔佛莱德在外面雪 橇上,快要死了!”医生当然不是傻瓜,他立即从候诊室里找了几个有劲的汉子把阿尔佛莱德抬了进来。并把他放在手术台上。医生匆匆忙忙地检查了下阿尔佛莱 德,就向外边喊道:“诸位快都回家吧!现在我有要紧事要做!”

艾米尔原以为阿尔佛莱德只要一见到医生就会好起来。可是这时他看到医生也象卡罗萨·玛娅一样直摇头,不禁又害怕了。不管怎么说,要是来得太晚了,要是阿尔佛莱德没法活了,那可怎么办呀?想到这里他心里十分难受。他噪子里带着哭声向医生展开了攻势,

“你要能救活他.你能得到我的马……可以再加上我的猪。只要你能治好他。你说行吗?”

医生认真地看了看艾米尔说:“我将尽力而为,但我不能许诺什么。”

阿尔佛莱德躺在那里。一点活着的迹象也没有。但是他突然睁开眼睛。迷惑不解地望望艾米尔,“是你在这里。艾米尔。”他说。

“是的,艾米尔是在这儿。”医生说,“不过,最好他出去一会儿,因为现在我要给你开刀。”

阿尔佛莱德的眼睛里立刻闪现出惶恐不安的神情,他可不习惯上医院、开刀一类的事情。

“我猜他有点怕。”艾米尔说,“可能最好我还是和他在一起。”

医生点点头:“好,既然你能把他送到这里,你也能看下去。”

艾米尔用力抓住阿尔佛莱德那只健康的手一直紧握着它。医生就在另一只手上动手术。阿尔佛莱德一句话也没说,既没有叫喊,也没有哭泣。只有艾米尔在哭,在悄悄地,无声她哭,所以没人注意到。

直到圣诞节除夕的前一天,阿尔佛莱德和艾米尔才回到家,但是艾米尔的英雄事迹早已传遍了勒奈贝尔亚。大伙儿都在欢笑。“卡特侯尔特家的那孩子,我从来就很喜欢。”人人都这么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老盯着他,揪他的毛病。调皮点儿,哪个男孩子不一样!”

艾米尔从医生那里还带回来一封写给他爸爸和妈妈的信。信上写着,“你们有这样一个孩子,是你们的骄傲。”

艾米尔妈妈在她的蓝本子上写道。“上帝终于使我这颗母亲的心得到了安慰,过去它曾经为艾米尔饱尝痛苦。我要让全村人都知道这件事。”

那天早上,当他们发现艾米尔和阿尔佛莱德都失踪了时,整个卡特侯尔特别提有多担惊受怕了。艾米尔爸爸急得肚子疼。病倒在床。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 到艾米尔了。后来从马里安奈龙德传来的消息使他稍微放心了些。当艾米尔回到家并跑进卧室里来看他时,他的肚子还没好利索。艾米尔爸爸看着艾米尔,眼睛里闪 动着泪花。

“你是个好孩子,艾米尔。”他说。艾米尔一听高兴得心里“怦怦”地跳。这当然是他喜欢他爸爸的那些日子中的一天。

艾米尔妈妈站在那里,心里充满着自豪。

“对,他真能干,我们的艾米尔!”说着她摸摸艾米尔的卷发。

艾米尔爸爸躺在那里,肚子上放着个热锅盖,在用它暖肚子。这时候那锅盖已经凉了,需要再加加热。

“我会干。”艾米尔热切地喊,“我都习惯侍候病人了。”

艾米尔爸爸赞许地点点头。“你去给我倒杯果汁。”他对艾米尔妈妈说。现在他的日子过得真惬意,只要躺在床上,就会有人照顾。艾米尔妈妈还有点别的事 要干,所以耽误了一会儿才去倒果汁。当她正在弄果汁时,从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是艾米尔爸爸的声音。艾米尔妈妈—秒钟也没停留、立刻冲了进去,恰在这 时那个大锅盖朝着她急速飞来。她急忙往旁边一跳,总算躲开了。但是在慌托之中却把果汁杯扔了出去,果汁洒落在那锅盖子上,“滋滋”冒起一股白烟。

“该倒霉的孩子,你把锅盖烧得多热!”她向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艾米尔问道。

“我以为得象烙铁那么热呢?”艾米尔说。

后来才弄清楚,艾米尔到厨房去烤锅盖时.他爸爸睡着了。艾米尔走回来,看到爸爸睡得那么香甜,自然不想打搅他,而是小心翼翼地揪开被子,悄悄地把锅盏放在他的肚子上,不幸的是锅盖烤得太热了。

艾米尔妈妈尽力安慰她的丈夫,“好好,我给你拿石膏抹剂来了。”

但是艾米尔爸爸起床了。他说,艾米尔回来了,他也不敢再躺在床上养病了,另外他还要去看看阿尔佛莱德。

阿尔佛莱德坐在厨房里,脸色还有些苍白,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却又高兴又满意。李娜围着他转来转去,真象着了迷。她和卡罗萨·玛娅在圣诞节前要把所有 的铜锅、铜盘、还有煎锅之类的铜器都擦拭一新。但是李娜怎么也踏实不下来。她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奶酪蛋糕盘子围着阿尔佛莱德走来走去,就象是在厨房里 出乎意料地捡了块金子似的。小伊达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尔佛莱德,她那么严肃地看着他,好象是对回到家来的是否真是那个老阿尔佛莱德没把握似的。

卡罗萨·玛娅这回又得到了一个神吹的好机会。她又大讲起血中毒来,直讲得嘴角上起白沫。阿尔佛莱德能有这么个结果就该满意了。她说,“不过你也别太大意了。因为你知道,血中毒可不好治愈,它还会复发,有人病好后过了好长时间又犯了,就是这样。”

这天晚上卡特侯尔特全家都喜气洋洋。艾米尔妈妈拿出新做的面肠,他们围坐在充满着圣诞节气氛的厨房里,欢欢乐乐的,真象开了个面肠宴会。艾米尔、他 妈妈、爸爸和小伊达、李娜还有卡罗萨·玛娅都兴高采烈地坐在那里,欢聚一堂。就象圣诞节除夕夜一样,还点起了蜡烛,桌上还摆满了别的东西。那香肠,可真好 吃,用油煎得黄黄的,再加上越桔酱,吃起来真带劲,特别是阿尔佛莱德,别看他一只手不那么方便,可吃得特多。

李娜含情脉脉地看着阿尔佛莱德,趁着他坐在那里心情愉快的时候,她提出了那件好事。

“哎,阿尔佛莱德,现在你的血中毒也好了,我们春天可以结婚了吧!啊?”

阿尔佛莱德吓了一跳,越桔酱也一下子洒到裤子上不少。“我可不敢答应。”他说,“我还有一个大拇指,谁知道它会不会也来个血中毒?”

“不过,”艾米尔说,“都时候,我只有把你埋到房子北面了,肯定的,再去趟马里安奈龙德我可受不了!”

卡罗萨·玛娅瞪了艾米尔一眼,“哼,什么事你都能乱开玩笑!我都听够了。”她生气地说。

他们坐在圣诞节灯烛光下,是这么愉快,气氛好象还有点隆重。艾米尔妈妈趁机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了那封医生写来的关于艾米尔的信,并念给大家听。让大家都听听也没坏处。她想。

念完后大家都沉默了,是那么安静,因为那信中通篇都是些美好而庄重的语言。最后小伊达说,“都是写的你,艾米尔。”

艾米尔坐在那里臊得满脸通红,不知朝哪里看好。大家都盯着他看,可真叫人难受。他使劲朝窗子外面望,但是那外面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他看到天又开始下雪了,想到明天又该有人起来铲雪了。

他又开始拨弄起面肠,并低垂着眼皮吃起来。只是偶尔抬起眼皮急匆匆看看他们是否还在看他。

别人暂且不管,他妈妈肯定还在那里盯着他,她的目光被她心爱的孩子吸住了,再也离不开了。他坐在那里,红红的双腮,卷卷的头发,还有那双圆圆的眼睛,真可爱!他妈妈觉得他真象个圣诞节小天使。现在医生的话也证明她是对的,应该为他而自豪。

“真奇怪”。艾米尔妈妈说。“有时候我看到艾米尔,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变成个大人物。”

艾米尔爸爸对此不大相信,“什么大人物?”他问。

“嗨,我怎么知道?大概……市政委员会主席或者别的什么人物。”

从李娜那边立刻传来一阵讥笑,“让一个调皮鬼去当市政委员会主席,那怎么可能?”

艾米尔妈妈严厉地看了一下李娜。但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气乎乎地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再加点面肠。

艾米尔夹了几块放到自己盘子里,接着慢慢地浇了些越桔酱在面肠上,同时思考着他妈妈刚才说的话。要是长大后能当上市政委员会主席也不坏,反正总得有人要当!接着他又想起李娜的话,要是当个调皮的市政委员会主席,那可以做些什么样的恶作剧昵?

他在自已的杯子里倒些牛奶,又继续思考,市政委员会主席的恶作剧可不同于一般的调皮捣蛋。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正在这时,他想出了一个特别好笑的恶 作剧,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把嘴里的牛奶一下喷过桌子。象往常一样又落在他爸爸身上。艾米尔爸爸这回没有特别发火,总不能责骂一个刚做过这么一件大好事, 得到医生这么表扬的孩子。艾米尔爸爸只是擦了下身上的牛奶,忧郁地说:“一看就知道是谁回来了!”

“你可别这么说。”艾米尔妈妈生气地说。艾米尔爸爸沉默了。也开始考虑他的儿子和他的前途来了。

“艾米尔能当上市政委员会主席,这我怀疑。”最后他又说。“但是他大概能变成一个好样的男子汉。只要他能长大、壮实,只要上帝赐福于他的话。”

艾米尔妈妈点点头并附合着说,“对,对,要是上帝保佑他的话。”

“还得艾米尔自己也乐意的话。”小伊达接着说。

艾米尔微笑了,笑得那么甜。“这得等着瞧!”他说,“你们等着瞧吧!”

这天晚上就这样过去了,夜里大家都睡得又香又甜。大雪纷纷扬扬,落满了整个卡特侯尔特,整个勒奈贝尔亚和整个斯毛兰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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