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金大力地推开阿章的书房门。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一样?”
“没有啊!怎么了,难道遭小偷了吗?”
阿章一脸惊讶地走进房里,发现自然科学作业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哦!原来在这里呀!”
阿章看到作业簿一方面觉得高兴,一方面觉得无奈。
“哼,东西躺在垃圾堆里,当然找不到啊!”
“是在垃圾桶里找到的吗?奇怪了,是谁丢的?我没有丢啊……”
“哎哟,看来笨头笨脑的小孩,连理解力也不是很好。”
“什么嘛?你说我笨头笨脑?”阿章气得面红耳赤。
(拜托,我是帮她写数学作业的人,她竟然还敢嘲笑我头脑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哦!可是,你不觉得你房间里的垃圾场,看起来特别不一样吗?”
“你在说什么?我的房间那么干净……”
晓金大概是闷坏了,用拳头猛敲自己的胸口。
“那是因为我妈妈帮你整理过了,所以才会那么整洁!”
阿章歪着头摸不着头绪。
“是这样吗?”
晓金双手插腰,气势凌人地说:“你给我听好!我不知道你的妈妈是不是你们家的佣人,但我的妈妈不是!”
阿章不认同晓金的比喻,正准备反驳时,晓金迅速地接着说:
“我妈妈不但要做家事、照料奶奶,还要忙着种田,你知道她有多忙吗?你自己制造的垃圾应该自己清理才对,为什么老是要我妈妈去帮你打扫呢?现在才三年级的大金都知道自己整理房间,已经五年级的你竟然还不懂得要自己整理房间……哎哟,这算什么表哥嘛!我跟你简直是仇人啊!”
晓金自顾自地说完话后,便离开了房间。
阿章怒火中烧,仿佛炉灶中熊熊燃烧的木材一般。
(被老师骂也就算了,我竟然还得听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表妹说教?哼!真是小气的表妹!以为是自己的家就了不起哦……)
自尊心遭受打击的阿章,不顾一切地往屋外跑。
阿章穿过院子前的那条大马路,来到一片宽广无际的稻田。田埂错综复杂,密密麻麻。宽阔的江水挟带着雪白的细砂滚滚而流,如银河般反射出闪烁的亮光。
江水上隐隐约约浮现出晓金的脸,阿章捡起小碎石子随手丢了过去。
(臭女生!)
吞噬小碎石子的江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泰然自若地流着。阿章一屁股坐到沙堆上,望着流动的江水,脑海中一一浮现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在首尔的他,从来不曾忘记带作业,或是漏了准备上课用品。
(可是,怎么一来乡下,就完全变成一个糊涂蛋呢?)
仔细想了又想,阿章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妈妈不在身旁的缘故。以前,妈妈在就寝前,会先检查一下阿章的家庭联络簿,帮他备齐该带的东西。第二天上学前,妈妈还会再重新确认一次有没有漏掉的。
阿章虽然不曾打扫过房间,但房间经常保持整齐干净,因为妈妈总是利用阿章睡觉或是去上学的空当,把房间整理得好干净。
阿章之所以成绩优异,甚至还获得全班同学的爱戴成为班长,这些都要归功于妈妈默默辛劳地付出。可是,阿章从来都不曾感激妈妈,因为他一直认为妈妈理所当然应该这样做。
晓金尖锐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我不知道你的妈妈是不是你们家的佣人,但我的妈妈不是!)
忽然间,阿章回想起春天发生的事情。那时妈妈因为重感冒加上四肢酸痛,病得什么事情也做不了。阿章从补习班回来后,虽然看到妈妈病倒了,但是肚子饿得不行的他,却对着没有准备晚餐的妈妈大发脾气:“在家也没事做,竟然还不帮我煮饭……”
一阵羞涩的想法涌上心头,阿章不自觉地胀红了脸,倏地起身全速地奔向沙滩,直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脚步。
阿章大剌剌地躺在沙滩上,仰头欣赏飘动的浮云,家人的脸蛋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爸爸今年是第三年被派遣到杜拜施工现场,一年充其量只可顺道回家一两次。妈妈现在怀了小宝宝“小迟子”,而且还有早产的危险性,所以妈妈听从了医生的建议,目前住院休养中。
阿章好像幻听似的,听到妈妈的声音。
(再怎么久,也只是一个学期啊!从现在开始,阿章要懂事独立,什么事都要自己做。可以吗?你可以胜任吧?)
(我可以胜任吗?)
阿章沉思了半晌后悄悄地闭上眼睛。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一阵睡意袭来。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声音。
“阿章,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睁开眼,他看到韵如灿烂地微笑着。
阿章站起来后环顾四周,不知不觉中,山腰上悬挂了一个嫣红的太阳。太阳大概也感到睡意蒙眬,所以准备下山休息了。
阿章望着天边火红的彩霞,韵如忽然提出一个点子。
“我们要不要来玩打水漂?我妈妈说,如果小石头可以在江水上走十步,江神就会帮我们实现愿望哩!”
阿章漫不经心地回话:
“你相信哦?”
“不是啦,但是呢……”
“但是什么?”
“但是我宁愿选择相信。”
韵如把头压得低低的,用脚踢着沙子,沙子像展开的扇子般在空中飞扬,再渐渐地飘降落地。
阿章盘算了一下,与其静静地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还不如来玩打水漂。
“那好吧!我们来玩一次看看!”
“真的要玩吗?”
阿章的回答让韵如的表情恢复了神采。
“我们要先挑选一些扁平的石头。可是阿章,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想成为像爱迪生或是爱因斯坦般的天才!你的愿望呢?”
韵如犹豫了半晌才说:
“我希望妈妈可以回家就好了。”
“你妈妈去哪里了呢?”
“为了赚钱去了首尔工作。”
“爸爸呢?”
“过世了。在我二年级的时候……”
“那么你现在跟谁住在一起?”
“跟奶奶和弟弟,还有宾果。宾果是一只老是爱闯祸的狗……”
韵如小小的脸蛋顿时变得黯淡,但悲伤的情绪并没有停留太久。不一会儿,韵如又立刻露出牙齿和灿烂的微笑。
“喂!我们不要再说一些没意思的话题了,开始玩吧!”
“太棒了!我们来比赛!”
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开始比赛打水漂。不过,大概是因为韵如常玩的关系,小石头跳个三四下是家常便饭,运气好一点甚至还可以跳到五下。至于阿章的小石头,不要说跳三下,连一下都跳不太动。
“你要压低身体,尽量丢离水面近一点哦!”
虽然阿章依照韵如的指示试了几次,但是还是没什么效果,每次扔出去时“扑通”一声,小石头也跟着掉了进去。
江水的另一边正好有列火车经过,火车神采奕奕地绕着山谷行走。阿章扔下手中的小石头,双手像小喇叭般放在嘴边,他竭尽全力地嘶吼:
“我可以的!我阿章靠自己的力量,也可以做得很好!”
韵如被阿章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着了,瞪大眼睛望着阿章。回神后,韵如也学阿章把双手围在自己的嘴巴旁,开始大声呐喊:
“我可以的!妈妈,不要担心!我,江韵如也可以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