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可怜可怜肚肚狼

肚肚狼坐在地上已经快一天了。

“请你说出：自己一生中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开始——”

因为无聊，肚肚狼就给自己出了这个题目。他在模仿电视里的智力抢答节目。

他用手指头在地上按了一下，嘴里发出一个电铃的声音：“嘀——”这表示他抢到了这个答题机会。

“我一生中说得最多的话，当然是——”肚肚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行行好吧，可怜可怜肚肚狼。”

他把这句话一连说了五遍，才停下来换了口气。

“这个题目，谁也不可能比我回答得更快，嘿嘿，这个我很在行的。”肚肚狼说。

这个他当然在行，因为，肚肚狼是个乞丐。

他每天早上都会准时来到这个地方，靠着墙角坐下，把帽子朝天放在面前，然后开始“上班”。

“行行好吧，可怜可怜肚肚狼。”

这是他一生中说得最多，并且还要一直说下去的话。

肚肚狼意犹未尽，又给自己出了一个题目：“请你说出：自己一生中看得最多的东西是什么？开始——”

他又假装自己抢到了题：“嘀——”

“我一生中看得最多的东西，当然是——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的脚。”

正是这样。

肚肚狼总是低着头，看着一双双匆匆忙忙走过的脚，盼望着其中有的脚能停下来；如果真的有脚在他面前停下，他又开始期待这样一个声音：当。

那是有硬币丢到他的帽子里的声音。肚肚狼不用眼睛看，就能从声音上判断出刚刚丢下来的，是一元硬币，还是五角硬币。

肚肚狼觉得这是最美妙的声音。

这会儿，就有一个声音出现了。有人往他的帽子里丢了一个硬币。

肚肚狼满意地想：“再有几个，我差不多就可以‘下班’了。”

忽然，有一双脚慢慢地走过来，在离肚肚狼很近的地方站住了。那是一双红布鞋，小小的，显然属于一个小姑娘。

肚肚狼抬起头来。

那个小姑娘也在看着他。

“你有事吗？”肚肚狼问。

小姑娘摇摇头。

“那你站在我面前，有事吗？”肚肚狼不知道该怎么问了，他心里想：“她挡着我的摊位了。”

“你饿？”小姑娘忽然问。

“饿？”肚肚狼想了想，“也饿也不饿。说不饿，我干吗坐在这里要饭？说饿，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呢，我可不敢想这事。”

“那你，很希望人家可怜**？”小姑娘又问。

“这……”肚肚狼好像被问住了。虽然他整天在叫着“可怜可怜肚肚狼”，但他心里，是不是真的希望人家都来可怜他呢？

小姑娘看了一眼地上的帽子，然后说：“我要走了。我还会再来看你的，说不定那时候我就有钱了。再见。”

小姑娘朝肚肚狼摆摆手。

“小红鞋，再见。”肚肚狼也摆摆手。

“我有名字的，我的名字叫——”

肚肚狼打断了她：“不，我还是叫你小红鞋吧。小红鞋，再见。”

小姑娘点点头，又摆了一下手，往前走了。

肚肚狼一直看着小红鞋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