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豆芽儿的妈是个爱虚荣的女人

豆芽儿从幼儿园到小学六年级，大大小小的荣誉基本上与他无缘。在幼儿园时，连一朵小红花都没有得过；上了六年小学，最多得到老师一两次口头表扬。所以这一次，班主任米老师要亲自到家来给他送礼物，对豆芽儿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荣誉了。

一进家门，豆芽儿便大呼小叫：“好消息！好消息！”

豆芽儿的妈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是不是今天没有在学校里惹祸？”

对豆芽儿的妈来说，只要豆芽儿不在学校里惹祸，就算是好消息了。

“今晚，我们米老师要来家访。”

豆芽儿大模大样地打开冰箱，大模大样地从里面拿出一大盒香草冰淇淋。

“你还是闯祸了？”豆芽儿的妈一把夺下豆芽儿手中的冰淇淋，“你还有脸吃冰淇淋？”

“我没惹祸。”

豆芽儿把冰淇淋夺回来。

“没惹祸，你们米老师来干什么？”

豆芽儿的妈又把冰淇淋夺了过去。

“我们米老师来给我送礼物的。”

豆芽儿的妈不相信：“米老师会送你礼物？”

豆芽儿举起右手发誓：米老师会送他礼物。

豆芽儿不像米老鼠，动不动就发誓，所以没有多少人相信米老鼠的誓言。豆芽儿很少发誓，所以他妈妈相信了，立即把那盒冰淇淋塞到他的手中，叫他快吃。要在平时，她是无论如何不允许豆芽儿在饭前吃冰淇淋的。

豆芽儿的妈顾不上吃饭，就去给豆芽儿的爸打电话。豆芽儿的爸正在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古镇里拍一个老宅院，她要他必须在今天赶回来。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不回来呢？”

豆芽儿的妈把声音提得高高的，听起来像听一张划破了的老唱片，十分刺耳。可怜几百公里以外的豆芽儿的爸，耳膜一定快被震破了，只好答应尽量赶回来。

“不是尽量，是一定要赶回来！而且，一定要在米老师到来之前赶回来。”

接着，豆芽儿的妈又给豆芽儿的爷爷奶奶、豆芽儿的外公外婆、豆芽儿的叔叔舅舅、七姑八姨家都打了电话，还给几个平时爱在她面前显摆自己孩子的同事打了电话，把米老师专程到她家来给豆芽儿送礼物这件事情，作为炫耀的资本，在电话里向他们炫耀了一通。当然，这里面已经有了许多虚构的成分。

豆芽儿的妈是个争强好胜、极爱面子的女人，喜欢和人攀比，比家具比电器，比存款，比丈夫，比儿子……随便比哪一样，豆芽儿的妈也许都不会输给别人。只是比儿子，豆芽儿的妈就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了，甚至有些窝心。说模样吧，她那儿子头大身子小，跟那些生龙活虎的男孩子站在一起，整个儿一个营养不良的非洲难民。说学习吧，中不溜秋，没有一门成绩上得台面；说表现吧，简直就让她不能说。还有让她更难于启齿的是：豆芽儿这么大了还尿床，这是豆芽儿的妈最大的心病，也是最伤她面子的事情。她怕人知道，便拼命地掩盖，从没有带豆芽儿去看过一次医生。一到下午，她就不准豆芽儿去喝水。一到晚上，心情好的时候，她会在豆芽儿耳边不停地唠叨：记住，千万不能再把尿尿在床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便歇斯底里地大骂豆芽儿不要脸，这么大了还尿床。不管她是唠叨，还是歇斯底里，每天晚上，豆芽儿还是照尿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