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缔塞里和罗斯库洛这次谈话以后不久,一个犯人真的来了。地牢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那两只耗子看到一个男人由国王的一个士兵带着从楼梯下到地牢里。
“太好了,”博缔塞里小声说。“这一个是你的。”罗斯库洛凑近看了看那个男人。“我要让他遭受折磨。”他说。
可是当他抬眼看那个男人时,通向地牢的门突然打开了,下午的一道又宽又亮的阳光切入了地牢的黑暗之中。
“啊,”博缔塞里说。他用一只爪子遮住眼睛。
不过,罗斯库洛直视着那阳光。
读者,这是很重要的:叫齐亚罗斯库洛的耗子没有把目光转开。他让从楼上世界射进来的阳光射入他,充满他。他因惊奇而喘着粗气。
“把他那使他得到安慰的小物件儿给他,”楼梯顶部的一个声音叫道,一块儿红布被扔到阳光里。那红布在空中悬了一会儿,红艳艳的,放着光芒,然后那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阳光消失了,那块儿布掉到了地上。是狱卒格雷戈里弯下腰去把它捡了起来。
“过来,”那老人说,他把那布拿到犯人面前,“拿着它。你需要落到这上面的最后剩下的每一点儿温暖。”
于是,那犯人接过那块儿布并把它披在他的肩上,好像那是一个斗篷一样。国王的士兵说:“那么好了,格雷戈里,他是你的了。”那士兵转身又向台阶上走去,打开通向外界的门,在他关上门之前漏进来一点点阳光。
“你看到了吗?”罗斯库洛对博缔塞里说。
“可怕地丑陋,”博缔塞里说。“真可笑。他们一下子把阳光都放进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座地牢吗?”
“阳光很美,”罗斯库洛说。
“不,”博缔塞里说。“不。”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罗斯库洛。“不美。不。”
“我必须看到更多的阳光。我必须看到所有的阳光,”罗斯库洛说。“我得到楼上去。”
博缔塞里叹了口气。“谁会关心阳光呢?你老是阳光阳光的真烦人。听着。我们是耗子。耗子。我们不喜欢阳光。我们关心的是黑暗。我们关心的是折磨人。”
“可是,”罗斯库洛说,,“楼上。”
“不要总‘可是可是’的”博缔塞里说。“不要总‘可是可是’的。不要。耗子是不会到楼上去的。楼上是老鼠的领地。”他把他脖上挂着的金质小匣拿了下来。
“这根儿绳子是用什么做的?”他前后摆动着金质小匣说。
“胡须。”
“谁的胡须?”
“老鼠的。”
“一点儿不错。那谁住在楼上?”
“老鼠。”
“一点儿不错。老鼠。”博缔塞里转过头来朝地上吐了口痰。“老鼠只不过是一小包血和骨头,什么都害怕。他们是卑鄙的,可笑的,我们千万不要像老鼠那样。你愿意生活在他们的世界里吗?”
罗斯库洛抬眼望了望,目光掠过博缔塞里,盯住了从门底下射进来的可爱的银色的阳光。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听着,”博缔塞里说,“这就是你应该做的事:去折磨犯人。到他那里把那块儿红布拿来。那红布会满足你对那个世界的某种东西的渴望。但不要到楼上的光明中去。你会为此而后悔的。”他讲话的时候,来回摆动着那金质小匣,来回摆动着。“你不属于那个世界。你是只耗子。一只耗子。跟着我说耗子。”
“一只耗子,”罗斯库洛说。
“啊,不过你在耍滑头。你必须说:‘我是一只耗子’”博缔塞里说,朝罗斯库洛强作着微笑。
“我是一只耗子,”罗斯库洛说。
“再说一遍,”博缔塞里说,摆动着他的金质小匣。
“我是一只耗子。”
“一点儿不错,”博缔塞里说。“一只耗子是一只耗子是一只耗子。故事有终点。世界却没有末日。阿门。”
“是的,”罗斯库洛说。“阿门。我是一只耗子。”他闭上了眼睛。他又看见那红布在金色的背景下盘旋着。
他对自己说,读者,他所想要的正是那块儿布而不是那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