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玩具的师傅》
“我们在五月一日那天离开邦尼菲斯庄园,”尼科迪默斯说,“在庄园里住了八个月,我们离开时比进去时增加了很多知识。”
“后来,”贾斯廷继续说,“我们发现了修理玩具的师傅。”
他们现在回到尼科迪默斯的办公室里,老先生已经休息好了,同他们坐在一起。
“时间还晚些。”老先生说。
“是的,还晚些。”尼科迪默斯又开始了他的叙述。那时已是夏末。我们从庄园出来,开始寻找个能长久居住的地方,至少是我们想住多久就能住多久的地方。在庄园图书室漫长的夜晚,在读书的空隙间,我们有充分的时间研究这个问题,并有了明确的想法。
我们读了不少书。过去我们对世界不了解,所以很好奇。我们读了有关天文、物理、生物、数学和音乐、艺术等方面的书籍。我还读了几本诗集,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我最喜欢的是历史,我读了有关古埃及、希腊、罗马和黑暗时代的书。当古老文明受到摧残时,能书会写的人只有僧人。他们住在修道院里与世隔绝,过着非常简朴的生活。他们有时间读书写作;自己种蔬菜、粮食;自己盖房,做家具;甚至自己做工具,造纸。读了这些书,我开始思考我们应该怎样生活。
绝大部分书都是关于人类的,我们想找一些有关老鼠的书,但几乎找不到。
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了。图书馆里有两套百科全书,里面有关于老鼠的条目。从中我们得知,除了蛇和细菌,我们是世界上最令人憎恶的动物。
这使我们感到惊讶。而我们的一些近表亲,比如松鼠和兔子却深受人们喜爱。读到这儿,我们更感到不公平。可是人们认为我们传播疾病,我想可能是这样,但我们绝不是有意的。其实在人们之间互相传播疾病的机会肯定要比我们多得多。
看来,人们憎恶我们,主要是因为我们偷窃成性。很久以来,老鼠们住在城镇和农场中,或是潜入船仓,或是在地板上打洞,偷吃食品。有时候,人们指责我们咬伤儿童;我不相信!我们当中谁都没干过这种事——也许在城市里条件最差的贫民窟中,某些精神不正常的老鼠干过。当然,人类自己也会干出这种事来。
难道我们在世界上一无是处吗?一本百科全书中有一句话称赞我们:“在医学研究中,普通老鼠作为试验动物价值很高,因为他们坚韧、聪明、有才能,并且在生理上同人类有相近之处。”对这一点,我们早已深有体会了。
还有一本书,是一位著名的科学家写的。其中有一章谈到老鼠:“数百万年以前,老鼠似乎比其他的动物进化得快些,他们可能建立了自己的文明世界,组织严密,在田野中修建了相当复杂的村庄网点。他们今天的后代被叫作场拨鼠。”
但是后来,老鼠的文明世界未能实现。这位科学家认为,可能是因为老鼠的生活太舒适了,他们变得日益懒散,不再进步。而其他的动物(特别是猴子)住在树林中,锻炼得日益坚韧和聪明。最后,猴子走出树林,用后腿行走,占领了大草原和几乎所有的东西。而老鼠则被赶走,变成觅食者和窃贼,混迹在人类统治的世界的角落里。
至少有一段时间,老鼠进化很快,这使我们感兴趣。我们也纳闷,如果老鼠从那时起继续进化,并且创造出一个真正的文明世界,那该是什么样子?老鼠会不会也脱落他的尾巴,站起来走路?他们会不会制造工具?
从我们的实践中可以看出,老鼠肯定能够读书和写字。但能不能制造机器?还有汽车、飞机?可能不需要飞机。猴子住在树上一定感到飞翔的必要,一定嫉妒他们周围的鸟类。我们老鼠可能没有那种嫉妒心理。
同样,老鼠的文明世界可能永远不需要建筑摩天大楼,因为老鼠愿意住在地下。想想吧,说不定得住到地铁的下层的下层的下层去呢。
我们把这一切都考虑过了,并且讨论了很久。后来大家一致认为,如果创造一个老鼠的文明世界,没必要完全同人类的文明世界一样。事实证明,在邦尼菲斯庄园生活了八个月,离开时,没有一只老鼠感到遗憾。在那里我们有住处,随便吃喝,有书读,但我们并不感到舒适。那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为跟我们完全不同的人类设计的。再说,在地面生活,永远使我们感到不自在。
就这样,当我们离开庄园时,决定把新家安在地下,最好是安在一个洞穴里。能不能找到洞穴?到哪儿去找?我们冥思苦想,查阅了地图——图书室里有不少地图。最后我们得出了结论:要找到洞穴,就一定要到山区去,在平地上洞穴不多。考虑到食物的来源,新建立的家应该靠近城镇,最好在农场附近。
我们希望找到这样一个农场:群山环抱,有大谷仓和地窖。我们又查看了地图,记得是詹纳发现了这个地方,从地图上看,这里是用地形线标出的山区,上面写着:“荆棘山谷国家森林”,下面用小字标明:“野生动物保护区”。保护区的边缘是丘陵,地图标明了几条道路,沿途没有城镇,或许都是农田。
我们猜对了,当然这地方就像您现在知道的一样。我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来到荆棘山谷国家森林,现在就在这个地区的边缘地带。这里有很多洞穴,大多数洞穴没有人来过——因为不准人们开车进入野生动物保护区。森林里没有路,只有几条护林人开吉普车行驶的小径,飞机也不准在森林上空飞行。
我们看了很多洞穴,有的太大,有的太小,有的干燥,有的潮湿。当我们选定现在这个洞穴和菲茨吉本先生的农场之前,我们发现了修理玩具的师傅。
这故事的开头令人悲伤。一天清晨,我们在离行驶吉普车的小道不远的地方,发现位老人躺在地上,已经死了。我们不知道他的死因,猜想他是因心脏病猝发而死。他穿着一身黑衣服,老式样的,但很整洁;他白发雪白,面孔慈祥。
“不知道他是谁,要去哪儿?”贾斯廷说。
“不管是谁,”詹纳说,“看来他不像这一带的人。”
“我们应该把他安葬。”我说。
我们开始干了,但不是挖墓穴,而是将落叶、石块、树枝和土盖在他的遗体上。就是在找枝叶土块的时候,贾斯廷又有了一个发现。他那时在树丛中,我们看不见他。
“快来看,”他喊道,“我看到一辆货车。”
这是一辆式样古老的车,车顶小巧浑圆,车身是方形的,很大,喷的红漆,闪闪发光。小窗上挂着白色的窗帘,把车身上一些金色的字衬得格外显眼:
玩具修理
修理各种玩具,包括电动玩具,保修。
显然这辆车是死者的,他是修理玩具的师傅。这辆红底金字的货车既是他的店辅,也是他的家。他开车进入树林想在这里过夜;当然,这是违法的,所以,他把车藏在离吉普车小路稍远的,一棵大山毛榉下的小树丛中。他曾烧过一堆篝火,周围用石块堆得整整齐齐,离树丛较远,以免引起树林火灾。在山毛榉旁有条小河,这真是个安静的好地方。
我们想象着老人死亡的原因:他的货车的一个车轮陷入泥里,旁边有一把铁锹,他曾想把陷入泥里的车抬起来,但这活儿太重了。他想找人帮忙,但倒下了。
这些只是我们的推断。一只老鼠问:
“现在这辆车归谁了?”
“这应归他的继承人。”我说,
“不知继承人是谁,”詹纳说,“他可能没有继承人,看来他象是个孤独老人。”
“说得对,”我说,“咱们不知道他是谁,就算知道,也无法通知他的亲属。所以我认为,只要咱们需要,这货车就属于咱们了。”
“为什么咱们不先上车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