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会议上》
费里斯比夫人度过了她生平最漫长而又最困难的一天,夜里,她睡得深沉、香甜。
第二天早晨,她带着微笑醒来。房于温暖又安全,孩子们在她身旁甜蜜地熟睡着,蒂莫西的呼吸也均匀了,现在他们可以在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等到暮春,蒂莫西的身体会完全康复。找个温暖的日子,他们就可以搬到小溪旁的房子里避暑了。等他们离开这里时,她要记得把通道的进口封好,别让人们发现,也免受犁地的干扰。一到秋天,他们就可以回来住。这儿将永远属于他们,真得好好谢谢那些老鼠。
她在半睡半醒中几乎把老鼠的事忘了,那些老鼠们正处在严重的危险之中。他们该怎么办呢?她认为她应该援助他们,但怎么帮呢?她想不出什么门门道道。
就在这时,她听到上面向有谁在喊她。
“费里斯比夫人!”
她下床走到通道口,问:“是谁呀?”
“是我,我是布鲁特斯,您能上来吗?”
费里斯比夫人爬出洞口,灿烂的晨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尼科迪默斯问您能不能同我一块去一趟,他正在开会。”
“等我把孩子们叫醒,跟他们说一声。”
两分钟以后,她和布鲁特斯一起向玫瑰丛走去。
“尼科迪默斯叫我去干吗?”
“问那些人的情况。贾斯廷昨晚告诉我们了,尼科迪默斯认为那些人可能来自尼姆。他想问问您,菲茨吉本先生都说了些什么。”
这天早晨有两只老鼠站岗——一只站在玫瑰丛入口里面,盯着菲茨吉本先生家的房子;另一只站在弧形门前原来布鲁特斯的岗位上。其他老鼠都聚集在大会议室,就是费里斯比夫人一出电梯就看得见的那间大房子。尼科迪默斯、贾斯廷、亚瑟还有两只别的老鼠坐在前面的讲台上,其他老鼠面对他们坐着,除了当中的通道外,每个角落都坐满了老鼠。
费里斯比夫人从未见过这么多老鼠,连小娃娃们也来了。费里斯比夫人一眼就看到了伊莎贝拉,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瞪着讲台。还有一些妈妈抱着婴儿出席了会议。大多数老鼠流露出关切的神态,但不紧张,更没有惊恐的样子。
布鲁特斯领着费里斯比夫人穿过通道走上讲台。讲台上放着文件,旁边有个空位子,是留给费里斯比夫人的。她坐下来,会场上十分肃静。
尼科迪默斯开始讲话,神情严肃。“刚才,贾斯廷向我们报告了发生的情况。费里斯比夫人,看来您对我们的报答远远超过了我们为您搬家所给予的帮助。正如您的先生过去所做的一样,您把我们从一场灾难中救出来了。现在还不知道这场灾难对我们来说是死亡还是被捕。”
贾斯廷向她眨眨眼说:“费里斯比夫人,昨晚您已有了被捕的亲身体会吧。”
“凭您的记忆,能不能把您听到菲茨吉本先生所讲的每一句话逐字告诉我们?就是有关老鼠和五金店里的人们的谈话?”
“就我所回忆,”费里斯比夫人的声音在大房间里显得很轻,“菲茨吉本先生说,在五金店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他说那家店名是汉德森。”
她的记忆力很好,当时对菲茨吉本先生的话又听得很仔细,所以她能讲得滴水不漏。她说话时,其他老鼠都静静地听着。
随后,尼科迪默斯开始从头提问题:
“菲茨吉本先生说有六七只老鼠,他到底说有几只?”
“我想他对确实的数字并不介意。”
“詹纳那组是七只,”贾斯廷说,“这也许是巧合。”
“菲茨吉本先生有没有说发生这事的小镇有多远,或是提过小镇的名字?”
“没有,但不会很远,因为他当天就回来了。”
“有没有看见他开车出去?”尼科迪默斯问其他老鼠。
“我听到车声了,”布鲁特斯说,“我正值班,他是在午饭后开车走的。”
“菲茨吉本先生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回来的,从哪个方向来?要是我们早点知道,可以派只老鼠去侦察。”尼科迪默斯转向费里斯比夫人,“我们需要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如果他们是从尼姆来的,情况对我们将十分不利。”
亚瑟说:“如果汽车一小时行驶四十至五十公里,菲茨吉本先生可能向任何方向开出十五至二十公里,并且可以很从容地在当天下午开车回来。从地图上看,”他指着桌子上铺开的一张公路图,“方圆二十公里周围有六七个小城镇,每个城镇都可能有五金店。”
“当然,你说的有理,”尼科迪默斯说,“不知道地名白费事。”他又问费里斯比大人:“菲茨吉本先生是不是说老鼠们围着发动机‘好像他们要搬走一台发动机’?”
“他说了,五金店老板这样讲的,他自己并没有看见。”
“发动机的插头是不是插在插座里?”
“‘发动机接上了插头’”费里斯比夫人引用了原话。
“可是,咱们不知道是谁插的插头?”
“听他的口气,是老板插的,但我不敢肯定。”
“这就对了,”亚瑟说,“如果是詹纳他们一伙自己插的,他们就不会去搬发动机,他们没有发觉这一点,仓库里一定很黑。”
“可怜的詹纳,”尼科迪默斯说,“当初,他不离开我们就好了。”
“要是我们不知道现在这些情况,”主席台上一只老鼠说(费里斯比夫人不知道他的姓名),“我们将和詹纳一样可怜。”
“他没有提那位博士的名字?”尼科迪默斯问,“他对博士是什么样子也一字没提吗?”
“没有。”
“他没有形容那辆货车是什么样?”
“没有,只说车里面装满了设备。”
“你能肯定当地报纸的标题是:《机械化的老鼠侵入五金店》吗?”
“我能肯定,菲茨吉本先生是这样说的,但他没说他亲眼看报。”
“这点是整个问题中最令人困惑不解的。”
“为什么?”贾斯廷问。
“因为标题与实际情况不符。在发动机旁看到几只死老鼠,能说他们是机械化的吗?”
“当然不能,可为什么报纸这样提?”一只不知名的老鼠说。
“我对这点也感到奇怪。”尼科迪默斯说。“这种传说没有更充分的理由,或许他们确实正想把发动机拿走,或许他们知道怎样使用发动机。”
“也可能其它的发动机被偷过,”贾斯廷说,“或者店里有些工具已丢失,使人们怀疑他们是机械化的。”
“这有可能,”尼科迪默斯说,“博士他们要在镇里再查核一下,用意也在这里。”
“他们正在找丢失的东西,”亚瑟的声音突然显得忧虑,“他们正在寻找詹纳的司令部,要是他们发现……”
“当然我们只是猜想,”尼科迪默斯说,“但这是有可能的。”
“并且是一种不祥的可能性。”
“这意味着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尼科迪默斯接着说,“假设他们来自尼姆,假设他们已找到詹纳的司令部——不管他们找到的是什么样的洞穴。”
“现在,”贾斯廷说,“他们正在追捕我们。”
“为什么追捕我们?”一只老鼠问道,“为什么他们不认为詹纳一伙是唯一的一伙?”
“他们有可能这样想,”尼科迪默斯承认,“但我不这样看。不管怎样,若是来自尼姆,他们知道咱们原来一共是二十只,而且他们匆忙赶来,显然就是来找我们的。”
“我想,”亚瑟说,“咱们要赶快制定应急措施。”
“我同意,”尼科迪默斯说,“现在我们处于新的险恶形势中。我们来不及做完我们原来打算做的一切事情,时间紧迫。等灭鼠人到来,我们一定要使他们认为,我们不是他们所要找的机械化的老鼠。”
“现在我们不能再往荆棘山谷运粮了。”尼科迪默斯接着说,“以后我们就只能吃已经运去的粮食——如果精打细算,够吃十八个月。那些种子已经运过去了吗?”
“是的,”亚瑟说,“昨天运走了最后一担。”
“算我们走运,今年夏天和秋天,我们就要有自己的收成了。”
“现在我们没有时间按计划毁掉发动机、书籍、家具……我们要将所有这一切运进洞穴里,封上所有的进出口,就像这个洞穴不存在一样。”
“这可以办到。”亚瑟说。
“还有,把通道里的电线和电灯都取下来——他们很可能挖到那里去,还要把地毯拿开。等所有的东西都藏进洞穴之后,我们就把楼梯口和电梯口堵上,除了上面那间储藏室和前、后通道外,其它路线一律封上。
“当他们挖时,只让他们看到那间储藏室,就象普通的耗子洞一样大。
“贾斯廷,今天夜里,你带十几只老鼠从菲茨吉本家的垃圾筒里运一些最臭的拉圾来,放在储藏室里,使人认为这是一个典型的耗子洞,并不是什么机械化或文明的老鼠的住处。”
尼科迪默斯说完,转向亚瑟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我想,我们能完成任务,虽然没什么时间睡觉。”
贾斯廷说:“还有件事,如果他们真是来自尼姆,发现这个洞穴里空无一鼠,他们会不会感到奇怪?”
尼科迪默斯说:“我正要讲这一点。”他的声音突然显得疲倦,明天早上天一亮,主队就向荆棘山谷进军,但是,我们当中有一部分要留下来。正像贾斯廷说的,如果他们发现洞是空的,一定会怀疑,并且会继续深挖。所以等他们开车来时,要让他们看到这里还有老鼠,至少要有十只老鼠。”
费里斯比夫人沿着丛林隐蔽处慢慢走着。刚才,最后一幕的情景又浮现在她的眼前:贾斯廷立即报名参加留守部队,第二个报名的是布鲁特斯,接着有八只老鼠,又有二十多只老鼠也争先恐后地报名。“够啦!够拉!”尼科迪默斯说。伊莎贝拉眼泪汪汪地向前跑去,“我也留下来,请收下吧!”她悲痛地望着贾斯廷,苦苦哀求着。“不要儿童。”尼科迪默斯说。伊莎贝拉的妈妈把她领回去时,她还在抹眼泪。
留下的十只老鼠当然不一定会死亡或者被捕。捕鼠人会弄出声音,特别是推倒玫瑰丛的时候。老鼠听到动静,会提高警惕的。假如对着洞口放毒气,气筒也要发出声音,毒气喷人时,洞里的空气会震动。留守部队发觉后,可从后面黑浆果树丛中的出口处逃出。要尽可能弄出声音来——实际上是亮亮相,然后再跑进树林。
“这些人会不会把后面的出口封锁呢?”
“或者把网摆在出口呢?”
“我们要诱使他们去封锁另一个出口,”亚瑟用意味深长的语调说,“这个出口更容易被人们发现。”
费里斯比一家正在吃晚饭——这是搬家后的第一顿晚饭。“妈妈,您怎么不说话呀?”特莉莎问,“您好像很难受。”
“我是很难受,”费里斯比夫人说,“因为老鼠们要走了。”
“这不是理由。当然,他们帮助咱们搬过家,他们特别好。实际上咱们同他们交情并不深。”
“我同他们的交情很深,很深。”
“他们要去哪里?”辛西娅问。
“去一个新家,在很远的地方。”
“什么时候搬?”
“明天早晨。”
“您要去送行吗?”
“我想我应该去。”
“他们为什么要搬家?”蒂莫西问。
“因为他们想搬。”费里斯比夫人说,不要等多久,她要把整个故事讲给孩子们听,但是,今晚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