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凯立、爸爸和我，都给莎拉写了信。在田野的冰雪融化以前，我们都接到了回信。最先收到回信的是我。

亲爱的安娜：

不错，我会编辫子，会煮汤，会烤面包。但是我更喜欢做书架，画图画。

我最喜欢的颜色是海水的颜色——蓝、灰、绿，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我哥哥威廉是个渔夫。他告诉我，海上起雾的时候，雾中看到的海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颜色。他捕过鲽鱼、鲈鱼，还 有鲭鱼。有时候，他也能见到鲸鱼。当然，也见过各种鸟。我给你寄去一本有关海鸟的书，你看了就知道我跟威廉每天看到的是些什么鸟了。

莎拉·伊丽莎白·威顿谨启

凯立读了一遍又一遍，把这封信读了不知多少遍，弄得信里的笔迹都模糊了，折痕也断裂了。他一遍又一遍地读那本关于海鸟的书。

“你想她会来吗？她肯住下来吗？要是她嫌我们太吵闹、太讨人厌，怎么办？”凯立说。

“你就是又吵闹、又讨人厌啊！”我说。其实我也很担心。莎拉很喜欢海，我敢说。说不定，到了最后，她还 是离不开海。她才不会到我们这个地方来呢，除了田野、草地和天空，什么东西都没有。

凯立又说：“要是她来了，却不喜欢我们的房子，怎么办？我告诉她了！说我们的房子很小。我真不应该告诉她我们的房子很小。”

“够了，凯立，够了。”

不久，凯立的信也到了，信封上画了一只猫。

亲爱的凯立：

我这只猫的名字叫“海豹”。它的毛是灰色的，就像在缅因州的外海游泳的那些海豹。你说你的小黑狗洛蒂和大狗尼克要向我的猫问好，我的猫很高兴。我那只猫，平日很喜欢狗。它说，那两只狗的脚印比它的脚印大得多。（信中附寄猫的脚印，当做它的回信吧！）

你家的房子好像很不错，尽管是在偏僻的乡野，附近又没有邻居。我的房子很高，因为海水盐分多，屋顶成了灰色，房子附近有一个玫瑰园。

对了，我有时候也喜欢小小的房间。还 有，我夜里不会让壁炉断火。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打鼾，我的猫从来没告诉过我。

莎拉·伊丽莎白·威顿谨启

“你真的告诉她壁炉断火和打鼾的事？”我很吃惊地问凯立。

“我是想问个清楚。”凯立说。

他把那封信带在身上，在谷仓里读，在田野里读，在池塘边也读。夜里，更是常常在床上读。

一天早上，很早的时候，我和爸爸、凯立起来清理马棚，铺上干净的草。爸爸忽然停了下来，倚着叉草的长柄叉子说：“莎拉来信说，如果我们愿意，她可以来住一个月。”在黑暗的谷仓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响，“她来看看我们这边的情况，只是看看。”

凯立站在马棚的栅栏门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我想，”他说，“我想，我们最好——告诉她可以。”他只说到这里。

爸爸看看我。

“我说可以。”我对爸爸说，笑了笑。

“可以。”爸爸说，“大家都说可以了。”

我们三个都笑了，又开始做起事来。

第二天，爸爸到镇上给莎拉寄信。接着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天上云层很厚。我们的房子又冷又湿又凄清。有一次，我莫名其妙地在桌上摆了四副餐具，然后又突然清醒过来，撤走多出来的那一副。有三只小羊出生了，其中一只是黑面孔。爸爸等待的信终于来了，却写得很短。

亲爱的雅各：

我坐大车来。我会戴黄色软帽。我很丑，很高大。

莎拉

凯立从爸爸的肩膀上看那封信，很兴奋地说：“她写的是什么？”他伸手指一指，“就是这里，信的最下面那一行。”

爸爸低声念了念，然后笑了起来，把信举起来给我们看。

原来上面写的是：

告诉孩子我会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