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时间把弗莱迪和伞兵耗子的名字印在海报上了,布默施密特先生还 是让奥斯卡宣传了一下,鼓动大家来买票看气球表演。到下午两点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几个人站在气球的绳索旁边,随时准备放手,耗子和鸭子们在吊篮边站成一排,弗莱迪和戈尔切先生爬上小小的四角梯走向吊篮的时候,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现在,开始演讲吧。”戈尔切先生说,“我们就要起航了。”他瞥了一眼头顶的大气球,“看起来负荷太重了,或许应该多打点儿气。不过,肯定会升上去的。”他绊了一下,低头朝脚下看去,“这些都是什么呀?”
“毯子和箱子,怎么看起来倒像是变多了。”弗莱迪说,“我想大概是因为没有打包好吧。”
“呃,等下再收拾吧。”戈尔切先生说,“不行就扔掉。你先演讲。”
弗莱迪身子朝前倾去。“女士们先生们,”他说,“朋友们和好心的人们,动物们和人类朋友们,来自南法利赛、克莱姆维尔、上卡塔沃普斯城区、围溪城,不论因何种因缘际会而联系在一起,以何种方式来到这里的人们,你们好!”他停了一停。
“接着说,接着说。”戈尔切不耐烦地催促道。
弗莱迪忽然意识到自己没话好接下去了。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弄回那两百块钱的事情,都忘了还 要作一个演讲。眼下,有这么一大群观众屏息凝神在等着他说话,而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总得说点儿什么。“我……我还 不太习惯,”他紧张地说道,“面对这样一大群尊敬的观众,我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我的荣幸。能在此给你们演讲,我实感不胜荣耀及喜悦。我想说的是……就是……”
他停了下来,只停了几秒钟,忽然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了。“4号在森特博罗的时候,”他说,“我登上了这同一只气球。阀绳缠住了,气球没法降落。而戈尔切先生就认定我偷走了气球,报警抓我。他还 去找了我的主人比恩先生,问他要两百块钱。这两百块钱是……”
“喂!说这些干什么!”戈尔切生气地说,并抓住弗莱迪的肩膀把他往后拉,同时递了个眼色给牵绳索的那些人,叫他们放开。
“接着说!”人群叫道,“让他讲下去!”
气球从钩子上挣脱开来,摇晃了一下,往上升去。气球飘过马戏团上空,擦过观众的头顶,惹得人群抱头四散逃去。
戈尔切先生急忙将系在篮筐外面的沙袋扔下了半打,气球上升了一点儿,可还 是不够高,没法越过分隔马戏团和广阔田野的高高栅栏。
“简直像灌满了铅,”戈尔切困惑地说,“我搞不明白了,这些气应该够把我们带上去了。”他扔出了最后一只沙袋,气球又上升了一点儿。“还 不够。”他说,“这样的话,穿过山谷的时候会撞在那些树上的。喂,小猪,我们两个之中应该跳一个下去。”他生气地冲弗莱迪龇牙咧嘴,“显然不是戈尔切。”
“也不是弗莱迪。”小猪毫不退让,“既然你的破气球上不去了,就拉下阀门让它下来吧。”
“戈尔切收了人家钱,就得表演气球升空。”那气球佬答道,“拉下来,嗯?你总不会觉得布默施密特花两百块钱就为了这一点儿表演吧?”
弗莱迪朝外看看,微风把他们以很快的速度朝前吹去,篮筐边缘离地面有十英尺那么高了,地面看起来挺硬的,还 有石头。不过……
“把比恩先生的两百块钱还 给我,我就跳。”弗莱迪勇敢地说。
爱丽丝和艾玛嘎嘎叫个不停:“别,弗莱迪,别跳。妈呀,你会摔成碎片的。”
“他一点儿都不会有事。”卫斯理叔叔说,“我亲爱的,请安静。”
“那,我先跳下去。”爱丽丝说,“这样气球会轻一点儿。来吧,艾玛。”
“好的,妹妹。”艾玛顺从地说道。她们俩跳了下去,扑扇着翅膀落在地上。
“我们也能跳。”伊克说着,扶了扶背上的降落伞,“兄弟们,怎么样?”
“没问题。”堂兄奥古斯塔斯说,“那卫斯理怎么办?鸭子,害怕了吧?”
“荒唐。”卫斯理叔叔傲慢地说,“你们倒是说说看有什么理由,非要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作出这么粗俗的行为……”
“有个好理由!”伊尼叫道。他朝其他耗子挤了挤眼睛,“来吧,兄弟们,四个好理由。”他们一起冲向鸭子,用尖利的牙齿咬住他,把他朝篮筐外推去。
“住手!”他叫道,“这是虐待!这是……哎哟!啊!你们要杀了我啊……你们……啊!”他绝望地叫了一声,掉落下去。
他们身后,远远地传来观众的欢呼。看着四只耗子背着小小降落伞跳下来,虽然距离很远,但是一幅很美的画面。可是,耗子和卫斯理叔叔都跳下后,气球虽然很快地朝那树林冲去,却还 是没有高到能越过树顶。
“小猪,下一个就是你了。”戈尔切先生说。
“把比恩先生的两百块钱还 给我,我就跳。”弗莱迪说。
戈尔切朝他走近了,又退了回去。想要把弗莱迪扔出去并不容易,人人都知道,猪就像泥鳅一样滑不溜秋难抓住,这事基本没什么可能。戈尔切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树顶,说道:“哈!戈尔切讲公平的。戈尔切要跟你摔跤,你要是把戈尔切摔赢了,就拿两百块钱跳下去。要是戈尔切赢了,你不但拿不到钱,还 要跳下去。”
“我不觉得这有多公平,”弗莱迪说,“不过我想要那钱,我接受。”
“不许用牙咬。”戈尔切说着扑过来抓住弗莱迪的脖子。
弗莱迪的腿很短,对摔跤来说没什么优势,所以没办法把戈尔切摔倒。他只能不停地对付着戈尔切的各种姿势,不让他抓牢,另外避免自己摔倒。他们翻来覆去地又打又踢,弗莱迪渐渐有了信心,不知为什么,每当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打倒在地的时候,戈尔切那边就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他似乎总是要被吊篮里占了一大块地方的那床毯子给绊住或者滑一下,于是弗莱迪就趁机解脱了。忽然,戈尔切像是抽筋了一样,倒在那里,弗莱迪冲上去按住他。
“我赢了。”弗莱迪喘着气爬了起来。可是戈尔切躺在那里没有动。
“噢,老天,”弗莱迪说,“他不是被我打死了吧!”他凑近了,看见一只超级大爪子按在戈尔切的胸口上。这爪子属于一只黄色的毛茸茸的巨大胳膊,从毯子下面伸出来。“里欧!”他叫道。
拉开毯子,狮子的脑袋露了出来。“祝贺你,老伙计,”那脑袋说,“你接下了好一场恶战啊。”他把爪子从戈尔切胸前移开,“这位先生,起来,”他说,“把这孩子的钱还 给他。”戈尔切慢慢睁开眼睛,狮子龇着两排牙齿,发出一声咆哮,吊篮都震动了一下。
戈尔切的嗓子眼里咕哝了一声,接着眼睛睁得有两倍大,嘴巴也张得老大的,发出一声大叫,跳起来就冲出了吊篮外。没有了他的重量,气球嗖地飞了上去,他们朝下望去,看见他跌落下去,还 好被一棵小树接住,在树上弹了两下,再摔到地上。
“噢,里欧!他受伤了。”弗莱迪叫道。
“他脸上那是樱桃汁,不是血,”里欧说,“那是棵樱桃树。”
“好吧,他口袋鼓鼓的那个是比恩先生的两百块钱。”弗莱迪说,“不过,反正我也拿不到了,我既没有打败他,也没有跳下去。里欧,你真不应该插一脚进来的。”
“哎哟妈呀!”狮子说道,“在这种室内也要有九十度的大热天里,我在一堆厚毯子下面躲了两小时,得到的感谢就是这句话啊?同学,你做人也太老实了。这钱本来就不属于戈尔切,只要我们能物归原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算过分呀。”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里欧,我有个主意,说给你听听看──嘿,你怎么了?”里欧的脑袋靠在吊篮上,闭上了眼睛。
“有点儿不舒服,”狮子喃喃着,有气无力地摇了摇一只爪子,“很难受。大概是──昨晚吃的那些烤豆子。哎哟,早该想到这个了。让我躺一下。”
“你是不是头晕了?”弗莱迪朝下看去,他们已经过了那片树林,朝一片宽阔的干草地飘去。他拉了一下阀绳,很快,气球开始缓慢地下降。不一会儿,气球放掉了大部分气,瘪瘪的像只超级大蘑菇落在草地上。他们俩走出吊篮,朝马戏团走去。
弗莱迪才走了几步,就转过身去。“我忘记了韦伯夫妇。”他说,于是又走回去接蜘蛛。等他回来看见里欧的时候,那狮子正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
“朋友,别管我了。”里欧悲哀地呻吟着,“你什么也帮不了我。去告诉布默施密特先生:一块小墓碑就够了──不要铺张,别浪费。上面刻几个字。要么你给我写个合适的墓志铭吧,弗莱迪,就几句中肯的话,句子不要太夸张……”
“胡扯。”弗莱迪轻快地说,“里欧,你不会死的啦。”
“不会吗?”里欧喃喃着,“你剥夺了我最后的希望。”
弗莱迪看着他,咧嘴一笑。“嗯,”他沉思地说,“也许我错了。你看上去情况不妙。当然了,因为晕高而死──呃,这种事情说出去难免可笑,好比被一棵小白菜给撞倒了。别担心,我不会让别人取笑你或者说半个字闲话的,我会维护……”
“很好笑吗,嗯?”里欧一下子跳了起来,“让他们笑一下看看,我把话放在这里!”他凶恶地瞪着眼睛。
“好了,”弗莱迪说,“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办法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