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真相

同一天——

1935年5月27日，星期一

我回到家，妈妈正在洗碗。娜塔莉坐在客厅里，一页一页翻着杂志。乍一看，这个画面是如此的正常，可是仔细观察，我发现娜塔莉把杂志页面翻得太快，而且把杂志拿得很靠近她的脸——她要的是翻动页面时产生的微风。

妈妈似乎比较放松了，派对很顺利，这一天快要结束了。娜塔莉似乎很好——像她以前一样的平静。我本想要走开，关上我的房门。可是我不能，我心里有个声音不让我这么做。

“你不能这样。”我告诉妈妈。

“什么？”妈妈边擦着锅子边抬头看着我。

“她不是十岁。”我说，我的声音有点儿哑。

妈妈转过身。“不对，她是十岁。”她固执地说。

“不对，她不是。妈妈，她不是，而且每个人都知道。”

妈妈继续盯着锅子看。她搓着双手，脸颤抖着。“她是。”妈妈气急败坏地说。

“不对，妈妈。你知道她不是十岁。”

“十一岁。”妈妈大口吸着气。她的口气听起来像个小女生，“我正要说她是十一岁。”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看起来像十六岁，她是十六岁。”

“不对，根本不对！”妈妈吼着。

“大家都知道，妈妈。他们知道。”

“他们不知道！”她喊叫着，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你不了解！她如果十六岁就没有机会了，没有人要收她，没有人关心一个不正常的成年人。只有小孩才有机会。如果她十六岁的话就太迟了，你看不出来吗？”

“是啊，可是妈妈，你不能假装！那样更糟糕。大家知道……”

“没有人知道。他们不知道，而且他们不在乎。把她放到那个地方去。你知道我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把她跟那些神经病关在一起？她必须是十岁。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你不觉得艾斯 特·马利诺夫的人都知道吗？你不觉得波第先生看得出来吗？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啊，妈妈！”

“不对，他们看不出来。小娜的个子比较高，你也很高呀！”

“她跟其他人不一样，妈妈。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但是如果你不诚实的话就没有机会。”

“不要这么说！你敢再说说看！”妈妈用双手捂住耳朵。

爸爸冲了进来。他一直都在外面阳台咬着牙签。他一定听到我们的声音了。他看看妈妈，然后看看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娜塔莉十六岁，爸爸。我们不能再假装她不是十六岁了。她不是十岁，她根本不是十岁！”

爸爸用力咬着嘴唇：“我们现在不要谈这个，穆思。明天有面试，不要！”

“我们一定得现在谈！波第先生知道。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别想瞒过他们。这样行不通，她是没办法入学的。”

爸爸的眼睛睁得老大。他摇摇头，但是摇得很慢，好像不赞成他正在思考的事，而不是不赞成我。

厨房里很安静。妈妈坐在踏脚凳上，脸埋在双手里。

爸爸转过身。我看到他用手遮住他的脸，他哭得真让人难为情。

“穆思。”他说着，一边用手帕擦掉眼泪。

“不要！”妈妈大叫，“不要！”

娜塔莉正在客厅安静地摇晃着。

爸爸紧闭着嘴唇，擦了擦眼睛。他打起精神，叹息地说：“亲爱的，穆思……说得对。”

“你竟敢这样说！”妈妈大叫。

“他是对的。”爸爸又说了一次，并用手臂环住我的肩膀，陪我走到客厅，娜塔莉正坐在那儿摇晃。

“娜塔莉。”他温柔地问，声音变了，“你几岁？”

“我今天两点三十一分十六岁。”娜塔莉的眼睛聚焦在桌灯上。

爸爸用力紧闭双唇，用力到嘴唇都变白了。他的眼泪又滚了下来，眼泪似乎把视线都模糊了。他用手臂环绕着我，把我拉向娜塔莉，又把另一只手臂环绕着小娜。“我……”他用肩膀擦了擦眼睛，这样他才不需要放手。

“我为我的孩子感到非常骄傲。”他呜咽着说，“你们都长大了，你们多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