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兵车

(1942)

光阴荏苒，玛丽和我都长大了，长大得比我们想要的慢，又比我们能意识到的要快。又一场战争降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这次我想要参与其中。这似乎是我实现飞上蓝天的儿时旧梦的大好机会。我的心儿开始俯冲了起来，就像我多年前在那个乡下的集市上，乘坐巴尼·布坎南的双翼飞机第一次在蓝天上翱翔那样。我只是希望战争能持续得够久，久得足以让我成长为一个飞行员。它没有让我失望。

我在谢里登要塞加入了陆军航空队。但在我能够上飞行学校之前，我先得到伦纳德·伍德兵营去接受基础训练。

在我们即将乘坐运兵车从迪尔伯恩出发时，我忽然想到这趟运兵车会在夜晚的某个时刻从奶奶的小镇经过。我给她发了一封电报。她从来没装过电话。一封电报或许会让她吃一惊，但我只是想告诉她火车会从镇上经过，虽然它并不会在镇上停。

我们的运兵车在出发时就晚了一个小时，然后在乔利艾特镇外面的岔道上又耽搁了一个小时。在运兵车上是休想能睡着的。我们的车厢被香烟弄得乌烟瘴气，又被旅途中的牌局弄得喧闹不堪。我靠窗而坐，苦熬着这漫漫的长夜。

这时，我知道我们就快要到达奶奶的小镇了。正是破晓前的时刻，整个小镇都沉浸在好梦当中。火车放慢速度通过了小站，现在正向奶奶的家驶去，她的家就在小镇的尽头。看见了！我看见了！奶奶家的房子像万圣节的南瓜灯一样亮着，楼上楼下的每个窗户都灯火通明，尽管按照她平时的习惯，离开房间时总会随手关灯。现在火车正从奶奶家门口隆隆驶过，就在这一刻，我看见奶奶了。

她站在门前，就是那样大小——不，在前厅灯光的映衬下，她显得比她实际的身形还 要大。奶奶就在那里，透过茫茫的夜色，紧紧地注视着经过的火车。她没法知道我在哪节车厢，但她把手举了起来，她在挥手——用力地朝着所有的车厢挥手，希望我能看到。

我也挥手回应。就这样一直挥着，挥着，待醒觉时火车已经开出了很长一段距离，窗外早已是夜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