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沐浴的最后一天

雪已经下过一阵子了，在冬天正式上场之前，会有几天温暖的日子，因此还 可以听见半里地外载货列车的声音。诺斯 菲尔德是一块古老的湖床，很肥沃的软泥地，像布丁：用力拍打哪里，哪里就会抖动。正午的货车轰隆轰隆地驶过，引得谷仓微微地颠动着。

货车刚过，惠灵顿的瞌睡虫又被吵杂的叫闹声给赶跑了，马儿也在场子里狂奔。

大小姐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是乌鸦。”她说，“他们是来炫耀的，有二三十只吧。乌鸦的叫闹声总是让马儿想起赛马场里的观众，一听到这种声音他们一定会奔跑。没办法，这是情不自禁啊。”

大小姐摇啊摆地划向她的老地方，她用力地拍拍翅膀，把一些断裂和坏死的羽毛拍掉。她像个在洗泡泡浴的电影明星，不时地停停歇歇。沐浴结束，她细心地朝身上东啄啄西理理地打扮着自己。在阳光下，她黑色的尾羽闪着紫光，就好像水面上的浮油。

惠灵顿也洗了个澡，四爪朝天，背贴着地又搓又滚的，搔着一些爪子够不到的地方。他站起来身子一抖，抖出一小捧尘土。他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真想不到他的嘴居然可以张得那么大。他上下两排牙齿又长又窄，带有脱脂奶粉的白色。

动物都知道这是清洁沐浴的最后一天了。神气莉儿缓步走到围场较远的一边，靠近她平时站的位置。她先刨好泥土，做好准备，然后一个轻巧的动作跪了下来，侧着身子往地上一滚，像只小狗似的在那里又踢又转。她站起来的时候，一面精神抖擞地喷着粗气，一面强有力地把全身的灰土抖掉。

稍后，有一群野鸭排着长长的、歪歪扭扭的“v”字队形往南边飞去，一路上呼来喝去地互相勉励着。大小姐和那猫充满羡慕地望着。他们的叫唤声令大小姐有些心神不宁；那些都是她的亲戚啊。其实她并不想加入他们。谷仓才是她的家。再说，她也不能飞了。

乌鸦们在隔壁啄食玉米田里剩余的穗子。他们兴奋地此起彼伏地叫着，一会儿嘻嘻，一会儿呱呱，什么声音都有。大猫和鸭子走去探探情况。乌鸦跟老鼠一样喜欢挤在一起。总是有一只乌鸦在负责守望，格里古里，那只守望鸦大吼一声示警，一大群乌鸦立刻冲出来赶人。乌鸦的体型只有大小姐的一半，可是他们会俯冲和用嘴啄。大小姐急急忙忙地往谷仓奔，惠灵顿紧跟在她后面。这时，也许因为阳光太暧，他们俩心中有了一个想法，难得跟好朋友走在一起，暖洋洋的正好打个盹，于是两个人溜到老鹰进不来的黑莓藤蔓底下，呼呼大睡起来。